“你说谁来啦?”
    贤王妃正在花园里一处寸草不生的地方甩鞭子。
    蟒皮与牛皮割成细丝编织成股,再把它们编在一起做成的鞭子有一丈多长,辫梢上坠着一小块玄铁。
    膀大腰圆像根顶梁柱一样的贤王妃穿着下摆很宽的长袍用力地将手里的鞭子甩在前方五步远的一个石人身上,发出清脆的一声爆响,听得远远立在花园门口的管事菊花一紧,如同那鞭子是抽在他的屁股上一般!
    “回王妃,那人没有拜帖,就说他叫岳西。”管事说着话不着痕迹的往后又退了半步。
    “岳西?”贤王妃一瞪眼睛,抬手抹了把头上的热汗,诧异的说道:“新鲜呐,她来干什么?”
    “那,小人这就去回了他?”管事躬着身子问道。
    “赶紧上好茶招呼着!我去换件衣裳就来!”贤王妃紧绷的脸上已是露出了笑意,露出一嘴棕色的牙齿来:“招呼好了啊!这个人可好玩极了,她连丞相的小妇都骂,骂的可好听了!”
    “……”管事咽了下口水,心里颇不以为然。不明白一个少年人怎么就能和个深居后宅的妇人斗上了嘴。
    “赶紧去,把府里收着的好白食送上几样儿去,可把人招呼好了,我还想多和她聊聊呢!”
    “是。”管事应了,快步朝着前面走去。
    “塔拉!”贤王妃扯开嗓子喊了一句:“赶紧的,给我找件漂亮的衣服,我好出去见。”
    “谁呀?看把您高兴的!”被唤作塔拉的侍女走了过来,把手里的布巾递给她,并把臂弯里搭着的棉袍子披在王妃的肩上。
    贤王妃先用布巾擦了下脑门上的热汗,迈步要往自己的院子走,走了几步想起手里还拿着条鞭子,她不知想起什么,冷哼一声,回手照着那石人就是一下,正好抽在石人的胯上:“有种一辈子别进我这个门!”
    塔拉紧走几步追上她,用力夺下鞭子,小声劝道:“王妃,您不能老对王爷这样儿……”
    “别提他,堵心!”贤王妃横了那石人一眼,脚下生风地朝前走去。
    塔拉轻声叹了口气,将鞭子缠了几绕拿在手里追着贤王妃去了后宅。
    ……
    管事一派恭敬地将岳西迎进了王府的正堂‘燕诒堂’。
    贤王府一共五进院子,气派非凡,格局大气。岳西从门楼进了王府又过了带着两侧厢房的一个跨院才算到了地方。
    她心里有事儿,只觉得这一段路是格外的长。
    管事将她引到位上坐下才气地说道:“岳公子请稍坐,王妃稍后就到。”
    “有劳了!”
    岳西也气气道了谢。
    燕诒堂很大,如今就坐了她一个人,岳西无所事事,只能抬头往四处看看。
    而垂首立在燕诒堂门口的管事则在偷偷地打量着她。
    不大会儿功夫,穿戴打扮的一模一样的四个小丫头一人手里端着一只托盘鱼贯从岳西身前走过,将手里的东西摆在她身旁的桌上之后,又对着岳西行了礼才垂首退下。
    “嚯!这些东西可是少见呐!”
    桌上除了一盏热茶之外摆的都是寻常百姓家里极少见的吃食,岳西能认出几样来,如‘奶酪’,‘奶酥’,这些都与与后世的模样差不多,还有几样瞅着眼生,她叫不出名字。
    拿起一块乳黄色的东西,岳西先闻了闻,只觉这东西应该也是什么奶做成的。
    “这是‘奶皮子’。”管事说道。
    “哦。”岳西点了头,脑子里还是琢磨:记得赢绯和我说过,她母亲是东夷人,单看这桌上的饮食也与帝都这边的饮食差别很大呢。
    把手里的奶皮子丢进口中,岳西慢慢地嚼了,又感觉这东西似乎不完全是牛奶做的。
    桌上的吃食不少,岳西心里再急,此刻也只能干等着,无聊中,她把那几样吃食一样一样的都尝了个遍,嚼的腮帮子直疼,实在有些坐不住了,她才开口问道:“郡王爷在府里吗?”
    “感情你不是来看我的?”
    正堂外贤王妃洪亮的声音传来,震得正堂里都带着回音儿,岳西忙起了身对着花团锦簇打扮的五颜六色的贤王妃行礼道:“额吉!”
    浑身散发着浓郁香粉味道的贤王妃忽然放慢了脚步,她走到岳西身前与她对视了一下,一张大白脸让岳西心里忽悠一下:我艹,这是把脑袋直接扎面缸里了吧!
    “我的孩子,你能这么叫我,真让我感动!”贤王妃伸开双臂将岳西紧紧地抱进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说道:“额吉养的两只狼崽子都不会这样叫我呢。”
    说着话她在岳西的额上亲吻了一下随即放开了她:“坐吧孩子。”
    贤王妃的怀抱厚实温暖,岳西在感动中被熏得泪眼朦胧,她实在搞不懂,大昭帝都的贵妇们怎么都爱把自己弄到‘香死人’的地步!
    “冒昧前来,还望额吉不要怪罪!”岳西气了一句。
    “别说这个!”贤王妃一挥大巴掌:“你都叫我一声额吉了,还说什么冒昧不冒昧的。”
    “有事儿就说吧。”
    岳西抿了下唇瓣,眼睛朝跟在贤王妃身边的侍女身上瞟去。
    “都出去,出去!”贤王妃立马赶人,自己也坐到了挨着岳西最近的一张椅子上,抬头看见管事还在门口戳着,她一拍桌子:“你也出去!”
    燕诒堂里只剩了两个人,岳西便不在拘着,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来意:“不瞒额吉,我是来找郡王爷的。方才去了消金馆,郡王爷没在那里,我便直接寻到了府上。”
    “唉……”贤王妃失望极了:“你还真不是找我的啊……”
    这话说的颇为幽怨,只是从人高马大的威猛妇人口中说了出来便多少有些怪异。
    岳西面不改色心不跳,知道王妃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闲’出了一定的境界,是名符其实的‘闲妃’。
    “容我把事儿先办好,以后再来府里就找您了。”她诚心实意地说道。
    “那敢情好!”贤王妃张嘴笑了笑,拈起一块奶酥才举到嘴边又赶紧放下:“不能吃……不能吃……”
    “呵呵!”放下手里的吃食,她搓了搓手,依旧笑着说道:“我儿子不许我吃这些,说身子上的肉太多就会生病呢。”
    “郡王爷说的很对。”岳西起身将主位上的茶盏端过来放在贤王妃手里:“额吉喝茶。”
    她一口一个额吉叫着,叫得贤王妃心里酸酸甜甜的,越看越觉得她顺眼,觉得这才应该是自己的亲骨肉呢:“孩子,你的事儿急不急?”她问道。
    “急!”岳西忙点头!
    “那你等会儿。”给了岳西一个安慰的眼神,贤王妃冲着门口喊道:“把郡王爷放下来吧,让他赶紧过来!”
    “是。”管事在门外应了快步离去。
    “!”岳西听得心里一惊,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赢绯在家里还被管制了?
    想着想着岳西就想到了与赢绯初见时印在他脸上的那个大脚印子,眼神不由自主地便落到了贤王妃的脚上……
    “怎么啦?”注意到她的目光,贤王妃也往脚上看去,然后抬起一只脚来在摇了摇:“有眼光!额吉这靴子是骆驼皮的,整个帝都也找不出第二双来!”
    “是不赖!”岳西看着那一只大脚丫子违心地赞叹道。
    这话让贤王妃如同找到了知音,她笑的眼睛几乎都眯成了一条缝:“那天你骂明氏的那些话额吉听着可爱听了,愿意给男人当妾室的女人都该骂……”
    “而我却认为,能动手的时候就不要动嘴。”岳西慢悠悠的说道。
    “说的对!”贤王妃又拍了桌子,震得上的杯盘碗碟一起跳了起来。
    “岳西?”带着轻笑的声音传了过来,岳西一回头就看了身上穿着一件皱巴巴锦袍的赢绯头上顶着几根枯草朝自己飘了过来,连带着带进一股子牲口味!
    “好久不见了!”站在岳西面前,他笑吟吟的打着招呼。
    岳西见了他二话不说起身抓着他手里的扇子就往外走:“快点,等着你救命呢!”
    “娘……”赢绯回身用手指指岳西,对着母亲说道:“我先出去一趟,你可别再生气了……”
    “唉!”起身走到门前看着两个飞奔而去的身影,贤王妃叹了气:“这孩子真不赖,就是命不好,嫁给陛下哪有嫁给我家那小子好……”
    ……
    “呵呵!”直至上了岳西的马车赢绯还在笑:“我还真挺佩服你,都能和我娘闲聊了!”
    “你这是到哪里混去了?怎么身上都是大骡子大马的味道?”岳西嫌弃的说道。
    “让我娘给我捆牲口棚里了。”赢绯把手里的扇子随手放在一边,伸手拉开手边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柄铜镜来照着,抬手摘着头上干草,漫不经心的说道:“素都把他的马车给你了?这车他可是宝贝的很呢。”
    “我找到我娘了。”岳西不理他酸溜溜的调侃低声说道。
    “韩夫人?”赢绯猛的抬头吃惊的说道。
    “楼夫人。”岳西固执的纠正道。
    “该着啊……该着……”赢绯看着岳西轻声说道:“帝都里多少人都寻她不着,还是被你给找到了。”
    “可我娘……”岳西对着赢绯摊了手:“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娘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的,就是醒不了,大夫说她大概是自己封了经脉。你怎么看?”
    “我要看过才能判断。”赢绯认真的说道。
    ……
    “怎么还不出来?”房的门口聚拢着几个人,霞染小声地嘀咕道。
    “应该……没事儿吧?”云画被风吹得脸颊发红,心里也没个谱。
    “两位姑姑不用担心。”楚应知轻声说道:“承平郡王学的本就是楼家的医术,有他在,夫人定会转危为安的。”
    话音刚落,岳西已经从屋里探出头来对着两个大丫头吩咐道:“赶紧煮点粥去,我娘醒啦!”
    ------题外话------
    这一章,补上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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