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黑灯瞎火躺在路边的人竟会是叶勉程,岳西虽然心里吃惊,嘴上倒是没有说什么。
    她迅速的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情,只知道他是被人打晕了,身上的骨头有没有断裂的地方也只能等他醒了再说。
    杜三娘在回身看了自己袍子撕开的程度,又判断了一番到底是屁股大了还是袍子瘦了的问题之后,犹犹豫豫地还是不敢往岳西身边走:“赶车的,他真没死?”
    “没……死……”说话的不是岳西,而是被岳西折腾醒了的叶县令。
    岳西低了头,几乎要对上他的鼻尖,带着血腥气的味道被吸了进来,让她精神不由得一震,每次闻到这股带着铁锈甜腥的血气味,总是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死亡与杀戮……
    还有最后送她来了这异世的那柄匕首!
    才苏醒过来的叶勉程视线散乱,两眼没有焦距地盯着岳西看,似乎并未真正清醒过来。
    “我是谁?”岳西的声音非常低,低得连站在她身后的杜三娘都没有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
    叶勉程显然是听到了,他的眼神在一点点的聚拢,最后在黑夜中看清了岳西的容颜,叶县令眼神一亮,随即睁得无比大:“卑职知道,你是……”
    “行了,不用说了。”只从县令大人的眼神里岳西便已看出他现在神智是清醒的,而自己的身份她不打算让更多的人知晓。因此岳西直接止住了他的话:“身上还有没有伤?自己能走吗?”
    “我被人敲了头一下,眼睛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身上……”叶勉程一只手支着地缓缓地坐了起来,又试着想要站起,他穿着便服的身子晃悠了几下,岳西终于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去搀住了他:“身上好似没什么事……”
    见岳西扶着那个脑袋上都是血唯独看不出伤了哪里的男人往驴车边走来,杜三娘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走过去搭把手,可她心里怕的要命,腿反倒是随着心意往后倒退了两步。
    “你身边跟着的人呢?”扶着叶勉程走了几步,岳西突然问道。
    “没……没人跟着。”叶勉程的语气带着几分闪烁:“就卑……就我自己出来了。”
    想起旁边还站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叶县令忙改了称呼。
    “都上车。”
    这个时候路上已经没了来往的车辆,岳西只好把县令大人与杜三娘一起招呼上了车:“先回去再说。”
    “回去不报官吗?他被盗匪伤的这样,怎么也要找个大夫先看看啊!”叶勉程往车上一坐,杜三娘就害怕,尤其是离近了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更是让她不由自主地往岳西身边靠了靠。
    “先把你送回去。”岳西脸上少了调笑,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随后用了些力气拍在驴宝气的身上:“快走吧!”
    告官?方原几十里以内,慈县最大的父母官就坐在车上,他愿意自己帮着自己打官司,那是他的事,岳西可不想趟这摊浑水。
    大半个时辰过后,驴车到了云雾镇,先将杜三娘送到了她家临着的那条街上,并看着她小跑的到了自家院子的门口,岳西小声的叫住了她:“妹子!”
    “啊?”杜三娘声音颤抖地回了回了身,就见岳西对着自己做了个用手把两片嘴唇捏紧的动作。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让她少说话而已。
    “嗯!”杜三娘重重地点头,又看了坐在一边的男子一眼,天色太黑,她还是没有看清对方长得到底是什么模样。二人的眼光不经意间对上,杜三娘哆嗦了下,用力敲响了门板:“爹,娘,我回来了……”
    慈县的县衙与杜三娘家离得不远,听见杜家院子里有了动静,岳西才赶着驴车离开。
    转过一条街道,上了回县衙的宽阔的石板路,远远地,就见县衙门前高高的台阶上立着一个孤单的身影,正焦急地在县衙门口来来回回的走动着。
    “师爷!”叶勉程才开口叫了一声,台阶上那个身影已经猛转过来,盯着慢悠悠走来的驴车看了片刻之后,那条人影跌跌撞撞地朝着他们跑了过来:“哎呀,你到底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你要急死我呀……”
    “你受伤了?!”
    埋怨的话语还未说完便成了惊呼,叶师爷看到满头满脸都是血迹的县令大人之后愣了愣,就要惊慌失措地往车上爬:“让我看看,到底是伤到哪里了,重不重?要不要请大夫?今儿咱县衙的仵作正好当差,要不,让他给你看看?”
    “糊涂蛋!”
    看见师爷真为自己着急,叶勉程觉着心里挺高兴,同时心里也略微的升起一丝惭愧来,继而又觉得自己的这个师爷也蠢笨的可以!
    “就知道在家门口瞎着急,你就不会打发几个差役到四处找找我?”驴车在县衙门口停住,叶勉程扶着叶师爷的手下了车,口中不忘叨叨着:“活人有请仵作看病的么?听听你都说了啥,颠三倒四的!”
    “我都快急死了,你还挑我话里的毛病!”师爷扶着叶勉程朝台阶上走了几步才意识到身后还站着个赶车的,他忙腾出一只手来,袖笼里摸出几枚铜钱来递给岳西:“辛苦了……”
    “嗐!你这是……”觉着失了礼的叶县令忙伸手想要拦住师爷的手臂,只是岳西的手已经先伸了过来,接住了师爷手里的那些铜钱:“好说。”她笑着说道。
    有钱不要是傻子!
    人家都伸手给了,这钱虽然不多,但苍蝇也是肉,上辈子就会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岳西财迷的很!
    “你们俩真是……”
    叶县令看看师爷又看看岳西,他又往四周看了看才低声给双方引荐道:“娘娘,我这师爷实诚人,还请您勿怪!”
    “我怪他做什么?”岳西反问一句之后,笑模笑样地也跟着二人上了台阶:“找个人把我的宝气喂喂,这一天,可累坏了它了。”
    ……
    夜色沉沉,岳西这个时候再往行宫赶,盘山道上积雪并未消融,两边的树林子里兴许还有饿了一冬的野兽,是很危险的事情。
    因此她决定在叶县令的县衙里对付一晚。
    乍一见到岳西这位山上下来的大人物,叶师爷顿时感到了手足无措!
    直到将皇后娘娘送进了房,他还是愣愣地站在门口,既不说话也不离去。
    “我只叨扰一晚,明早就会离去,师爷还请自便。”走了一天,岳西非常疲惫,只想脱了靴子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见师爷立在屋里不动,以为他是等着自己发话才好离开。
    “娘娘,还请您恕罪!草民并不知道您是娘娘啊……还给了您银子……我……”
    “师爷,赶紧给我打盆水去吧,你看看我头上的都成什么样子了,娘娘这里需要人伺候会叫人的,你站在这里,让娘娘如何安歇?”
    在隔壁屋里左等右等都没把师爷等回来,叶勉程只好又捂着脑袋寻了过来,指使着有点吓傻了的他去前面给自己打水,叶县令苦笑着说道:“我家师爷人实在,就是太实在了,从小地方来出来的人,没见过什么,估计是被娘娘您给吓住了!”
    “无妨,他若是怕给我的车钱少了,可以再多送些过来。”岳西笑了一声,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疲惫。
    “今儿,您救了我一命,这份恩亲下官不敢忘记,过几日一定备了薄礼到山上亲自拜谢娘娘的救命之恩!”
    叶勉程知道,今日若不是偶遇岳西,那人就是没砸死自己,自己也会在路边上冻死!因此他是从心里感激岳西,说话语气中便分外带着诚意。
    “不必。”岳西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体力消耗几乎到了极限,她先拉了椅子坐下,才对叶县令说道:“帮我办件事儿就成,小事儿,我断不会提让你为难的要求。”
    “还望娘娘明示。”叶勉程一手扶额,一面躬身施礼,他这一低头,岳西才看清他头上的儒巾已经被血染了一大片,暗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手这么重,倒像是要砸死这姓叶的似的!
    脑子里琢磨着事儿,她说话就慢了些,好像是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岳西才开口道:“我需要个身份……普普通通清清白白的身份就好。”
    叶县令低头思索了片刻,终是点了头:“这事儿怕要经过几日之后卑职才能给办好。”
    “有劳了……”给办就成!
    岳西好脾气的接了口。
    经常在外面走动的她,迫切的需要一个便于四处行走的身份,这样在外面办事才会方便些。
    叶勉程是慈县的县令,给个人办张户牒造个假身份啥的都是他权利以内的事,并不会为难。
    只是这求他办事的是皇后娘娘,他就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此事说完,叶勉程告辞回了自己的屋里,岳西也顾不得洗漱,和衣躺在了床上。
    颠簸了一天,她很累,可脑子也尤为清醒!
    隔壁影影焯焯地传来说话的声音,大概是叶县令和叶师爷还在说话。岳西支愣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却一句话也没有听清。
    如此静静的一个人躺在床上,身上的被子只是搭着,岳西的两只脚伸了出去,连靴子都没有脱。
    脑子里又浮现出了郑宝才说出的话:“入秋的时候咱大昭的皇后娘娘不是薨了么……”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对于岳西的触动是巨大的,没人能体会她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感受!
    原来,在外人眼里,她早已是个死人!
    这也就不难说明为何在她死而复生后,再次回到行宫,从始至终帝都皇宫里也没有派个人过来查看。
    因为她死了,这才是某些人要的结果!
    也这是因为如此,岳西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是多么的凶险!
    一个在所有人眼中已经死了的人,不管是谁都是可以把她干掉而不会有任何风险,因为她本身就是个不存在的人。
    一国皇后薨逝,如此大的事件,却没个人肯到行宫里去看个究竟,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自己在那些人的眼中不管死活都不值得他们担心,也许,韩月夕的存在本就是多余的……
    “呵呵!”闭着眼,岳西呵呵一笑,自言自语道:“怕是前阵子来的那个自称是相府管事的人就是个骗子呢,也不知道是谁派过来的蠢货,竟然还要通过官府来探知老子的死活!”
    而真正的韩丞相以及韩月夕的那个皇帝相公压根就没把她的死活当成事。
    她的死活不过是在他们唇齿间的一个字而已。
    悲哀啊……
    岳西的心底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没人喜欢你,哪怕是你的父亲或是你的夫君,都没有把你的生死放在心上,你在他们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丁点的位置……不管是死是活都没有关系……
    从来没有这么一刻,让她有了惶惶不安的感觉:从她自棺材中爬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时时刻刻都生活在危险里!
    之所以她现在还活着,不过是还没到她必须消失的时候罢了。
    隔壁一直似有如无的谈话声终于没了声音,岳西有些奇怪:怎么没听见师爷开门出去呢,难不成这两个老爷们还睡在一处了?
    天才一亮,岳西便起身离去,脸色难看极了。
    她必须强撑着回到行宫里去,否则,一歇下来便再没有力气多走半步。
    三个时辰后,岳西和驴宝气终于爬上了行宫前的那处平台,正在平台上踢驴粪蛋子的喜来见到她便扑了上来:“爹爹,你怎么才回来啊!你不在家我睡不着……”
    已是强弩之末的岳西险些被孩子冲倒,她倒退了几步,知道身子抵在了驴车上才稳住了:“慢点儿,你小子再用点力气,就能把老子再撞下山去了……”岳西心里明白孩子是和她真好,可她现在也确实没有力气在抱起他了。
    “当家的。”陪着喜来在外面玩耍的大个过来与岳西大了招呼,伸手抱了车上的东西就要往院子里搬。
    “叫几个人过来吧,东西不少……”岳西说着话,摇摇晃晃地上了台阶,进了院子……
    她太累了……
    身心疲惫的累……
    两天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还听到了那样的一个消息,岳西身体里韩月夕的意识又消沉起来,并隐隐地带着恨意。
    岳西现在身子疲倦,很容易被这具身子原来的主人的情绪所影响,因此她不言不语地进了听涛殿,在云画吃惊的目光里摆摆手:“我没事,我就是累了……”
    一头栽倒在床上,岳西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
    在睡着之前,她迷迷糊糊地看见喜来趴在床边担心地看着自己,岳西伸了手臂搂住他,用轻得不能在轻的声音说道:“过来,陪我睡一会儿……”
    喜来二话不说,脱了靴子就往床上爬,他拽了被子来把两个人一起盖好,并自动地蜷在了岳西的怀中,在孩子身上特有的味道里,岳西把头埋在喜来的颈间,沉沉地睡去,真如死了一般……
    这一觉,岳西睡了两天一夜,再次醒来的时候,喜来依旧是趴在床边看着她,满眼都是担忧的神情。
    “儿子,不是说让你陪着我睡一觉吗,你怎么还不上来……”她张了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厉害,竟是连说话都费劲了。
    “主子,您可醒了!”同样守在床边的霞染和云画一起围在岳西的身边,脸上都挂着泪。
    “哭什么?”岳西抬了手臂想抹去她们脸上的眼泪,手臂似有千斤重,竟不听她的使唤了。
    “我这是咋了?怎么和病了似的?”岳西声音嘶哑死问道。
    “苏御医说您是累脱了力,要好好歇几天才行。”云画心疼地看着她,边说话边落泪。
    这两天娘娘如死人一般的躺在床上,连呼吸声都轻的听不到,可把行宫里的人都吓坏了!
    苏谨言进进出出的给她诊了几次脉,虽然明知道她并无生死之忧,但他也知道:娘娘这身子几年来早就掏空了,哪里还禁得半点折腾?
    一会儿喂水,一会儿喂药,全行宫的女人轮流在偏殿里伺候着她,两天一夜,岳西终于再次醒来。
    累……
    睡了这么久还是累……
    才睁眼的那一刻,岳西真希望自己能永远这么睡着就好。
    “主子,您看……”喜来抓了她的手,放了样东西在她的掌心上。
    “是什么?”岳西先把手里的东西捏了捏,觉着硬硬的像颗小石子,拿到眼前一看,她笑了:“掉牙了?张嘴让我看看。”
    “啊……”喜来马上长大了嘴巴,将自己豁了的一口子的两排小牙给岳西看:“昨天掉的,还留了很多血呢。”
    “疼不疼?”
    “有点疼,但一会儿就没事了……”
    岳西把那颗牙齿还给他,心里想着自己小时候换牙的样子,依稀记得好似是从下面的一排开始的,可喜来分明先掉的是上面的,可见换牙的顺序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会相同的。
    “扔到山下去吧。不是都说掉了上面的牙齿要往低处丢,而掉了下面的牙齿要往高出扔,这样新牙才会长得快。”岳西说着话把手里的那颗小狗牙又还给了喜来。
    “我先留着吧。”小东西接了牙齿宝贝似的收到怀里,然后爬上床趴在岳西的耳边说道:“万一我的新牙要是不长出来,我就把这颗旧的再粘回去凑合着用,总之是不能这样缺一颗,真是太难看了!”
    “哈哈!”孩子一番童言稚语让岳西稍许消沉的心绪霍然开朗起来:孩子的乳牙掉了还会再长出颗新的来,她不是早就死过一次了,现在不也一样活得好好的?
    何必为那些不可预知的事情去心烦气躁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起床了!”岳西一把撩了被子,扶着喜来起了身,才发现自己只穿着里衣躺在被子里:“你们给我换的衣服?”她扭脸望向云画和霞染。
    霞染的脸瞬间便火烧似的红了起来:“主子,那个,您袍子里面的书,奴婢给放在褥子下面了……”
    “啊?”岳西一愣,神双手用力的搓了搓脸才记起自己确实是买了一本手抄本的,现在看霞染的脸色,她估摸着那可能并不是什么正经书。
    “我的那个大包袱呢?”起身下地,岳西洗漱了,进门就吵吵着找她的东西。
    “你是真能折腾,这才好一点,我们在后面院子都听见你说话了!”江岚不以为然地说道。
    四位太嫔娘娘联袂而来,个个脸上都透着喜气!
    “她也是着急,方才一听到你说话,第一个要往这边跑的便是她。”随后进门的锦娘忙笑着为江岚开脱。
    “我自然是明白岚岚对我的一片真心!”岳西挽了袖子,拿出一副要打架的气势来,不怀好意地朝着江岚走了过去,不等江岚逃走,她已经伸臂勾住了江岚的脖子,而后笑嘻嘻地说道:“快点讨好我,否则工钱银子我一个子都不会给你的……”
    一副四扇屏的绣品,工钱被岳西要到了十两银子,这是所有的太嫔娘娘和宫女们都没有想到的。
    一时间听涛殿里变得火热起来,几个女人围在岳西的身边问东问西,一说到有银子挣便通通把岳西才醒过来这件事给抛在了九霄云外,嘁嘁喳喳的说个不停……
    十两银子,岳西当着众人的面一起交给了高公公,并且说得很清楚,那几个女人每人存起一两来,剩下的二两当做众人的家用。
    如此分配,算的公平,行宫里的几个女人说说笑笑地离去,一副干劲冲天的模样。
    只是在偏殿里的几个叫花子却集体的蔫头耷脑起来,尤其是大个儿他们几个男子,觉着自己沦落吃了吃白食的废物!
    “别急,总得给大伙儿都找了谋生的活路,我这个大当家的才没白当一次家。”岳西对着剩下的几个人轻声说道。
    现在她的身份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死人,这个消息,行宫里的人是并不知晓的。
    在她还是皇后娘娘的时候,这个身份若是利用的好,岳西是可以护佑起行宫里的一众人等的。
    可现在她已经成了‘死去的皇后娘娘’,那,这些人在留在自己身边便会有了危险,甚至连行宫都变得不宜久留!
    也许一年,也许几个月,大概就会有一些人要来找自己的麻烦,那个时候,行宫里这些活着的人,便都会有生命的危险。
    因为他们都是皇后娘娘还活着的目击者,这样的人,怎么还能活下来呢?
    岳西知道自己的时间并不多,如果她一个人逃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以她的能力,要活下来并不难。
    但如果让她就这样甩手逃走,完全不管这些人的死活,她又做不到。
    不管如何,自己既然发出了话要当这些人的家,那,她就要给大家带出一条活路来!
    这样的环境下,岳西知道自己在由着性子的懒散是不行了。
    手软脚软的她,此刻遇到了敌人,别说带着大伙逃命,自己还会给别人添了麻烦。
    岳西从来都不会成为别人的麻烦的。
    在来到这个世界几个月后,她又把过去丢掉的痛苦的训练捡了起来,偷偷地让这具身体适应着。
    ……
    “啊……啊……啊啊……”
    “嗯……哎呦……疼死了……”
    “一二……一二……一二……用力……再用力……啊!”
    开春儿以后皇后娘娘便在没有提过下山去帝都的事,每日除了按时吃药以外便是把自己往听涛殿里一关,而后用不了多久,大殿里就会传出娘娘撕心裂肺而又让人听了脸红心跳的声音来!
    “月夕一个人在殿里做什么呢?这……这都是什么声音啊,真难听!”
    皇后娘娘的叫声如魔音穿耳,坐在屋里刺绣的几位太嫔娘娘骤一听了这个叫声,一惊一乍的,都没少扎了自己的手。
    “我去看看,她天天在屋里折腾什么呢!”一针扎在指尖上,江岚赶紧把手指放在口中吮吸着,唯恐手下的绣品被血染上。
    “别去。”锦娘伸手拉住了她,示意秀珠将屋门关上:“她做什么总有她的道理,再说昨日她在屋里喊叫的时候,不是连云鬟和霞染都叫不开门吗?你觉得我们过去她就能开?”
    “可……”江岚的脸一红,结巴了一下才小声说道:“她叫的也实在太难听了……”
    “扑哧!”屋里的几个女人俱都红着脸笑了起来,想来这些人都想到了一处。
    “我猜,我们姑娘是在练舞了。”屋里关了门就会暗些,霞染指尖上挑着一根发丝般的细线往窗户旁走去:“主子没出阁的时候,最爱跳舞,都是我家主母亲自教授的呢。”
    “只是主子到了这行宫里面就再也没有练过……”
    “跳舞?她怎么有心情练上这个?”江岚止了笑,诧异的问道。
    “她的心思谁能猜的透。”锦娘轻声接了一句之后,便又低了头忙活起来。
    江南程家的刺绣针法天下闻名,锦娘就是程家的女儿。
    行宫里这几个女人原本就都是会些针线的,后来又得了锦娘的点拨,手艺比寻常的女子不知好了多少,这也就是为什么绣坊的掌柜一见岳西交出的绣品便大吃一惊了。
    “看着你都忙,我却帮不上什么……”枯坐在屋里的慧嫔是极少说话的,她自打来了行宫,头几年想家,想娘亲,又胆子小,天天哭!
    哭来哭去的,最后哭坏了眼睛,别看她坐在那里好人似的,实则双眼几近失明。
    “你就坐在那里听着吧,不差你一个人手。”听涛殿里鬼哭狼嚎的叫声终于停了,几个女人又低下头开始忙着手里伙计,偶尔低声的说几句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跳舞?老子还跳六呢!”做完舒展运动的岳西热的出了一身的热汗,好歹用布巾擦了,她出了听涛殿却没有见到一直在院子里跑着玩的喜来。
    随意地走到后院正好听见屋里的几个女子嚼舌根,岳西懒得进屋,转头又回了前院:“儿子,赶紧出来!咱们玩去啊……”
    “来了!”听到叫声的喜来马上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半个菜团子:“杨姑姑才蒸的,爹爹吃不吃?”
    “你吃吧,我不能乱吃东西,现在要养胃……”
    “哦。”喜来不懂她说的养胃是什么意思,只是既然爹爹说了不能吃,那就是不能吃了。
    岳西负着手走到院子中间,回身往山上望去,但见一山的桃花初开,粉嫩粉嫩的看了使人欢喜,便抬步往静中圆走去:“上山,咱们赏花去。”
    “赏花?”喜来跟在岳西的身后小跑着说道:“上面园子里不是就有几株桃花吗,还是娘娘让移过来的呢。”
    “太少了,不够看。”
    山顶的桃花大片的掩映在翠柏苍松之下,如粉色的云雾般已然连成了片,单只看着那景色便美不胜收,岳西看得心里痒痒,只觉不折下几枝来简直对不起花儿开的这样好!
    爬上静中圆,盖住大殿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在雪堆里埋了几个月的屋顶裸露在外,让人看不清下面的状况。
    岳西并不关心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会怎样,而是直接朝着行宫一处宫门走去。
    打开笨拙的门闩,推开厚重的宫门,门外是一条荒废了多年的小道。
    “快点跟上。”山上的空气在清凉中带着花香以及松柏叶子的味道,好闻极了,岳西站在地上做了几个深呼吸的动作,只觉得连脑子都清醒起来。
    牵着喜来的小手,岳西离了山路,专挑花树多的地方走,东游西逛的两个人已然走出了好远。
    “那枝好!”一树的桃花含苞待放,满枝的花骨朵似开非开,岳西一眼就相中了这棵,马上扔了手里才摘的两枝,三下两下的便上了不高的桃树。
    “素啊,你看那树桃花正是似开非开的时候,我们采了带回家去,养在花瓶里,能开几日呢……”
    “你站在这里就好,我去摘……”
    轻声细语里,分花拂柳中,一位白衣少年从远处施施然走了过来,离着这片花树还有不少的距离。他便停下了脚步,皱着秀气的眉仰视着树上的采花大盗!
    “媳妇儿?”衣领上已经插了几枝桃花的岳西停了动作,猴子一样的挂在树上,拿着一枝桃花对着少年摇晃道:“我是岳西啊!”
    ------题外话------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顺流而上,海阔天空
    人面桃花,倾国倾城
    与我谈笑风生
    那些可遇
    而不可求的事情
    清风徐来,这是一首歌的名字~
    北北与岳西在这一世终将会遇到~
    那怕他曾经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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