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的,可这次朱四郎被带下去后,却不是暂时安置在衙门的空屋里了,而是直接送入牢房。
    刘神仙所说的牢狱之灾,就此应验了。
    **
    衙役很快就又来到了老朱家。
    传达了县太爷的命令后,让王香芹前往县城里。
    朱家人都惊呆了,要说早先他们还以为是贡猪那块儿有啥问题,这才唤朱四郎去的,那么这会儿他们全都齐刷刷的想到了刘神仙给朱四郎的批命。
    王香芹是肯定要去的,这年头可不是她上辈子,会给人说不的权利。可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去,于是在经过了短暂的商议之后,由朱母并朱六郎跟王香芹一起前往县衙门。
    临出门前,王香芹想起上辈子看过的那些古装电视剧,问朱母要不要带被褥啥的,还揣上了一包碎银子,打算到时候买通狱卒。甭管需不需要,带上总比不带的好,朱母最希望的当然是把四郎赶紧接回家,可实在要是不行,早做准备也有好处。
    紧赶慢赶的收拾了一些必用品,王香芹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县城里。
    这个时候,尽管离最初事发已经过去了两天时间,可事实上县衙门口聚集的庄稼汉子不单没有丝毫减少,反而人数越来越多。
    道理很简单,这年头的人还是实诚得多,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压根就没怀疑过养猪的法子有啥问题,真的出了事儿,也只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加上有些村子是比较穷的,并不是家家户户都跟风养猪的,还有就是一些村子本身没有开办过巡讲,而是部分人在听说消息后,主动前往巡讲地点听的。这么一来,就有好些地方养猪人家是完全分散的,即便意识到自家的猪没有说的那么好,也没往别的方面想。
    直到县太爷派人外出一一打听调查,那些原本怪自己没听明白没记详细的农户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事儿不怪他们自己。
    只这般,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了县衙门口,他们舍不得住客栈吃外食,只会找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把破被褥一卷就是个歇觉的窝,饿了啃几口从家里带来的干粮,渴了就跟城里人家讨口水喝。要命的是,眼下已经是初冬了,哪怕他们这边是不如北方那么冷,可冬天啊,这风餐露宿的,即便不至于病倒,那滋味也极不好受。
    等王香芹一行人到达县衙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幸亏那些农户们都不认识他们,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农户只认识朱四郎,有些记性不错的,还会记得当时有一男一女两个人跟着他。问题在于,宁氏又没跟着来,六郎倒是来了,可先前他的发量惊人,眼下的他秃成了和尚。
    联系不到一块儿啊!!
    也因此,他们这一行人得以顺顺利利进入县衙里头,周围聚集的农户们虽然很是诧异的看了几眼,可都以为他们是为别的事情来的,很快就没了兴趣,有忙着低头将棉衣裹紧一些的,也有瞅着干粮越来越少心下不安的,还有坐不住了起身渡步取暖的。
    等王香芹他们进了县衙里头,第一时间就被带到了县太爷跟前。
    县太爷看着眼前的一行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平心而论,就他跟前这仨人看着都不像是坏人。朱母平常发火时是有些凶的,可多半时候瞧着也不过就是略有些精明,她这个年纪的妇人多半都是这样的,实在是不值当说道。朱六郎则是英年早秃,整个人给人的感觉该咋说呢?反正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王香芹模样倒是不错,可那是放在乡下地头的,对于从京城而言见过大世面的县太爷来说,不过就是个寻常的妇道人家。
    就这样的人,能闯下这弥天大祸?
    考虑到人不可貌相,县太爷耐着性子亲自将事情原委讲述了一遍。他一面说着一面仔细观察留意这三人面上的神情,意图看出些什么来。
    然而,这仨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仿佛县太爷说的话,全然出乎他们的意料。
    朱母是第一个忍不住的,嚷嚷道:“咋可能呢?我家四郎再笨也不至于每场都说错啊!最后那回先不说,前头几回我家二媳妇也跟着去了,还有他弟也在,真要是说错了,他们肯定会提醒的啊!”
    事实上,要是宁氏在场的话,朱四郎一旦说错了,那不叫提醒,那叫骂人。宁氏能把朱四郎喷个狗血淋头,逼着他将出错的话连着背诵上百遍。朱六郎虽然没那么残忍,可该提醒的肯定会提醒的。
    生怕县太爷不信,朱母忙给了六郎一胳膊肘:“你说话啊!你哥早先是不是照着稿子说的?”
    “是啊,他最多也就是说的磕磕绊绊的,但都没说错啊!”六郎眼睛都瞪圆了,笃定的给打包票,“他在上头讲,我都是照着稿子听的,一列列对下来的,没错啊!”
    宁氏是记性好,她压根就不需要看稿子,就能瞬间发现朱四郎哪里出了错。可六郎的脑子不好使,他就是拿手指指着字,四郎在台上背得费劲儿,他在台下也不好受。然而,就算他再蠢,只要是认识字的,这么对照下来,有没有出错实在是太明显了。
    县太爷并没有搭理朱母和六郎,甚至对他们的话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只将目光投向了一直处于震惊状态,完全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的王香芹身上。
    “你就是朱四郎之妻?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王香芹:…………
    她面上的震惊比朱母和朱六郎加在一起还多,事实上,从听完了县太爷说的前因后果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为啥照着法子养的猪没养成呢?
    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王香芹倒是知道是咋回事儿,可问题是,谁保证说一定能养成的?她可以笃定的保证,自己绝对没说过这样的话。这要是照着她说的法子能养成,她是傻了还是疯了,会把养猪秘诀外泄?
    换言之,要不是笃定养不成,她能开讲座吗?她会对外传授吗?
    县太爷等了又等,可底下的年轻妇人就这么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瞧,仔细一看,很明显就能看出王香芹眼睛虽然看着他,实际上目光毫无焦距,看着就是一副被吓懵了的模样。
    事实上,王香芹是惊呆了,她忙着头脑风暴呢,压根就忘了还要回答县太爷的话。
    朱母赶紧拽了她一把,小声道:“你说话啊!县令大人还等着呢!”
    王香芹下意识的张了张嘴,可是说啥啊?她就算再蠢也知道不能将真实的原因说出来,又愣了一会儿,她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是谁说的,依着这个法子一定能养出贡猪来的?”
    这话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县太爷直接被这话气乐了:“无知妇人!若依着法子不能养出一样的贡猪来,本官为何要让朱四郎去各处巡讲?本县闲的发慌吗?”
    道理是有的,但是……
    你家开讲座是要求百分百效果的吗?
    知识讲座难道不是随便听听的吗?
    王香芹想起上辈子自己上大学时,听过的不知道多少讲座,以及后来哪怕接手了养猪场,其实因为现代化设备很方便的缘故,她根本就不像如今这般,一天到晚待在猪舍里。事实上,她闲得没事儿就刷手机玩,各种免费的付费的课程不知道参加了多少。
    像什么记忆王课程,学渣逆袭考上北大清华;什么理财课程,五年赚到人生的第一个一百万;还有美容减肥课、烹饪点心课、闪电写作课……
    人家的广告打得比她夸张多了,又有谁能保证最后的效果呢?
    区区免费的养猪知识讲座,居然还要包售后?听着县太爷这话的意思,不单他们要负责包售后,还要保证百分百效果,一旦达不成,竟然还要坐牢?
    你逗我?!
    王香芹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说,可真的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兴许是她面上的神情太过于震惊了,县太爷直接给她盖上了一个无知妇人的戳,冷着脸下了逐客令:“你们退下吧,可以去牢里看看朱四郎,商量出一个解决法子来,不然的话……小心人头落地!”
    ……
    嘛玩意儿?!
    办个免费的知识讲座,既要包售后,还要保证百分百效果,稍有个差错,不单有牢狱之灾,还会人头落地?!
    王香芹连自己是怎么出去的都不知道了,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就好像被雷劈了一般,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焦糊味儿。
    等她再度回过神之时,已经被朱母连拖带拽的弄到了牢房门口。
    狱卒显然没那么好说话,问清楚来探视谁后,冷笑着冲朱母道:“哟,就是那个姓朱的大骗子?你是他娘?行吧,进去一人就成了,其他人在这儿等着!”
    朱母攒着一肚子的火气,却也不敢发在狱卒身上,想着自己又不管猪舍的事情,忙推了王香芹一把:“你进去,去问问四郎到底是咋回事儿,问清楚些。”
    还好,狱卒没打算为难王香芹这个看着就被吓傻了的小妇人。
    只不过,等王香芹被带到了朱四郎所在的牢房外头,没等她想好该怎么说,就看到朱四郎一下子冲过来,张嘴就问:“咋回事儿啊?芹姐儿你知道是咋回事儿不?为啥人家照着咱们教的法子就没一个养成的呢?哪儿出了问题啊?!”
    给王香芹领路的狱卒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似是对朱四郎这种毫不犹豫往外推卸责任的表情感到极度的鄙夷。
    大男人啊!
    一人做事一人当,凭啥把所有的责任推卸到婆娘身上?
    你婆娘懂啥?演讲的人不是你吗?啧啧,真不是个东西!!
    狱卒那鄙夷的神情是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可惜没人在乎他的想法,王香芹试图解释,可真要她开口,又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解释比较好。说她明知道养不成才教的法子?那倒是好了,他俩能一道儿进去了。因此,在犹豫了半天后,她只能岔开话题,关心了一波朱四郎在狱中的生活。
    可朱四郎不想听这个话,事实上,他只想找出问题的根本原因,然后再想解决办法,不然他就算人在狱中也愧疚难当。
    “我没事,你赶紧回猪舍里仔细瞧瞧,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是一样的法子啊,我连你唱山歌的事儿都说了,还是二嫂提醒我补充的。对了,二嫂……你回去问问二嫂,她记性好,你俩合计合计,到底是漏掉了啥关键点。”
    王香芹能说啥呢?她只能保证尽快把朱四郎捞出去。可惜朱四郎并不在意这个,他只想解决农户们遭遇的巨大危机。
    一旁等候的狱卒面上的神情已经不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了。在他看来,王香芹就是个没啥见识只关心丈夫的小女人,倒是里头那个哟……
    装,你再装,你接着装!
    看你能装到啥时候去!
    第112章
    尽管狱卒很是看不惯朱四郎, 倒也没太为难王香芹,让帮忙递进去的被褥衣裳也都给朱四郎, 当然塞过去的碎银子人家也收了。不过, 再问别的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只道县太爷没说要怎么办。
    没奈何, 王香芹只得先同朱母和六郎汇合,简单的说了下人在狱中的朱四郎近况,再然后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朱母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一直到看见王香芹出来, 她还忍不住拿眼往后头看, 哪怕明知道没可能, 也仍旧抱着一丝奢望。及至狱卒重新将大门关上,她这才长叹一口气:“好端端的, 咋就成这样了呢?”
    这同时也是王香芹想要说的话。
    婆媳俩并朱六郎没在县衙门多作停留, 主要是就如今这个情况, 除非能找出缘由并及时纠正错误, 不然再说什么都是白搭的。又思及朱父一人在家里枯等,几人很快就决定先赶回家, 再找朱家大伯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对策来。
    只是, 眼下是冬日了,太阳下山早得很, 他们在来的路上花了不少时间, 在县衙门这边又耽搁了许久。等快步走出县衙门, 到县城大街上时,其实就已经是夕阳西下时了。
    最终,他们还是巷子里找了家小客栈,先将今晚对付过去,等明个儿天亮以后再作打算。
    这么一来,等王香芹一行三人回到秀水村时,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原本,消息是不该传得那么快的,毕竟这年代的通讯可不发达。可麻烦在于,县太爷先前为了确认养猪一事是否出了问题,派了人去各处打听。当然,要做到每个村子都挨家挨户的调查那是不可能的,一般都是有选择性的找村子找人家查看情况。秀水村本身倒是不在其列,无奈隔壁的秀山村却被选中了。
    几乎就在王香芹他们进村后不久,秀山村那头就有人结伴来了这边,想打听一下具体情况。
    ……
    王香芹等人好不容易回到了家里,却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得立刻忙活起来。
    朱母将事情大概告诉了朱父,催促朱父赶紧去找朱家大伯,甭管怎么说,多个人也能多个主意,还不忘叮嘱说,千万不能叫别人知道。
    “老头子你可记着了?一定要拉大哥去角落里说,千万不能叫别人听了去。万一被人知道咱们家四郎坐了牢……那六郎可就真砸手里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记着这一茬?算了算了,我记着呢,等下我把大哥喊来咱们家说话总可以了吧?你们再商量商量。”撂下这话后,朱父步履匆匆的离开了家。
    他是走了,剩下的人却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商量。
    真要是有法子的话,又何苦等到现在呢?事实上,昨个儿晚间在客栈里,他们就已经很努力的想法子了,可惜一无所获。
    这事儿无解。
    朱母还是觉得这中间出了岔子,不然为啥一模一样的养法,自家可以别家就不行?六郎倒是有信心,他觉得巡讲过程中并未出现过任何差错,至少他跟着去的那些场次全都没出错。
    至于王香芹……
    她还在三观崩塌重新塑造之中。
    其实,昨个儿夜里,在朱母睡下后,王香芹就曾召唤过系统,想从系统那里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办法。然而,她的随身系统是养殖系统,并且在她开启新手任务之后,直接就更新版本成了养猪系统。在这个大前提下,系统君表示没办法帮忙。
    当时,王香芹就急了,又怕惊扰到朱母,只能强忍着急躁跟系统辩解,提醒它别忘了,这件事情的起因就是系统发布的任务——举办第一届科学养猪知识讲座。
    假如是她自己作死,那确实是怪不得别人。问题是,她当初仅仅是出于完成系统发布任务的想法,却没想到,后续的发展会这般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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