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妹,我咋会骗你呢?这是真的啊!我亲耳听我娘家大嫂的三弟妹的堂妹……说的啊!!”
    猪舍里,宁氏不顾里头那颇大的味道,坚持不懈的跟王香芹八卦她刚听来的消息。
    王香芹真的佛了。
    “二嫂,我不是不信你,而是这个事儿吧,你同我说了也没用。别说我早就跟娘家人不来往了,就算是我娘家人好了,他们也没办法插手我妹子夫家的事情吧?还有,你说的那个自请下堂……”王香芹说着说着就愣住了,懵了好一会儿才狐疑的问,“她都自请下堂了,那不是完事了?”
    “说啥呢,她自请下堂有个啥用?人家用这个词,本来就是夫家那头想休妻,又不好彻底得罪亲家,再说好歹夫妻一场多少要给人家留点儿颜面,才扯那啥啥自请下堂。说白了,那不还是休妻?”
    哦,懂了。
    所谓的自请下堂,其实就是委婉版本的休妻。
    “那二嫂你的意思是,香椿不会被休?”
    宁氏眼神古怪的瞅了瞅王香芹:“你想啥呢,谁会把举人老爷家的姑娘给休了?他也跟六郎一样挑粪挑傻了吗?”
    远方的镇子里,六郎接连打了好几次喷嚏,缓过来后他就一脸的表示,一定是家里人思念他了,又摆着手指头算了算,还有两场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的感觉真好啊!
    六郎那头的事儿,宁氏一点儿也不知道,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日常拿六郎当对照组埋汰人。
    可惜的是,王香芹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这别的事儿她不感兴趣也就算了,咋连娘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还那么淡定呢?
    宁氏悄悄的打量着王香芹面上的神情,半晌才颓废的叹了一口气:“四弟妹啊,你咋就不好奇你妹子最后到底被夫家休了没呢?”
    “肯定没啊。”这次,王香芹回答得异常果断。
    “为啥?”宁氏来劲儿了,直觉告诉她,接下来兴许能听到什么秘辛也说不定,就好比王香芹其实私底下跟娘家人的关系极好,只是明面上不来往罢了。
    “因为要是她被休了,你肯定会告诉我的。”王香芹莫名其妙的看了宁氏一眼,“你今个儿进门时,也没大呼小叫的说‘四弟妹!你妹子被休了!!’……那就说明她没被休。”
    中间那句话,王香芹是模仿了宁氏平常说话的口吻,但因为她说话时面无表情,看着格外诡异不说,还令宁氏忍不住低头回忆自己平常说话有那么欠揍吗?看来是得认真反省一下了。
    王香椿并未被休,她倒是想被休,可孙家完全不配合。反正一句话,想要啥都可以满足,除了休书。
    关键这事儿吧,跟别的事情还不一样。
    哪怕王家如今有了一门贵亲,那贵亲甚至还是一位举人老爷,却仍旧不可能插手这种事情。假如今个儿王香椿跟孙家掉个头,是孙家想要休妻,那举人老爷倒是可以出面说合,也不用担心对方不从。然而,眼下对象反了,举人老爷总不能登门说,请你们务必要休了我侄女吧?
    劝和不劝离,懂不懂?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亲,明不明白?
    王香椿是想死了想被休弃,她还特别着急,毕竟听娘家人的意思,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要离开秀水村。眼下之所以一直未能成行,完全是因为王家爹娘舍不得家里的田地和家畜家禽。不过,就算再舍不得,也不可能就这么拖下去,回头邻县那头的举人老爷要是着急了,他们就只能立马离开了。
    所以,一定要快,必须得快。
    就这般,王香椿几次三番的来回跑,甚至直接留宿在娘家这边。还有那所谓的七出之条,她一条条的研究着,争取给它犯个遍,可最终还是栽在了恶疾和yin上。毕竟,她总不能为了被休,把自己的身子骨搞垮,或者直接来个偷人吧?
    偷人也不是不可以,可她真的担心就算她去偷人了,孙家这边还是不放人,或者回头她名声坏了,往后还咋改嫁呢?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的,王香椿生生的把自己给愁秃了头。
    而这些后续,也由宁氏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王香芹。
    王香芹再三表示她对于娘家的事情丁点儿兴趣全无,可显然宁氏并不相信这个说法。宁氏始终认为,王香芹和娘家的关系还能再抢救一下,哪怕不图攀附举人老爷,也没必要直接把关系搞崩吧?再说了,就算真的厌恶了娘家人,难道不应该对那头的事情更感兴趣吗?反正宁氏本人对死对头温氏的事情特别好奇,恨不得一天到晚都盯着瞧,也好叫她抓住把柄。
    只这般,宁氏只要听说跟王家有关的事情,就会巨细无遗的全部转述给王香芹听。
    因为听得太多了,王香芹从最初的拒绝,到后面就只当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佛了,彻底佛了。
    这天,宁氏又兴冲冲的来到了猪舍里,王香芹一看她那副神情,就知道又有惊天八卦来了。当下,她赶紧往宁氏手里塞了一大通仔猪的营养餐,让帮忙添个饭。
    宁氏倒是照做了,等做完后她还是抓紧机会跟王香芹叨逼叨逼。
    “……你都不知道大嫂那脸色有多难看哟!她早先不是为了刘神仙给她算的命格,生生的病了好几天,别说没空照顾猪丫了,连猪毛的学习都不监督了。这不,她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去了一趟村学那头,恰好就叫我听到了她跟杨先生的话。”
    “杨先生说,要是咱们家没跟王家闹翻,怎么说都能让猪毛去县里求学,就算进不去县学,那不是还有其他有名的学塾吗?还说王举人啊,他不光是个举人老爷,还是县学里的学官大人,学问可好可好了。又说他自己连县学都进不去,给王举人当学生都不配!”
    “哎哟大嫂呀,她难受死了,捂着胸口就在那头哎哟哎哟哎哟的叫,我瞅着咋就那么像早先灶台提过的那个成语故事呢?叫啥啥……东施效颦!哈哈哈哈她难受死了,还说你耽误了猪毛的前程。”
    宁氏真不愧是人形八卦传播机,当真是一口气不停歇的将最新八卦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王香芹。
    事实上,宁氏还不单是转述,她还努力的还原了当时的情景,将温氏面上的惊愕、懊悔、难受、悲痛、绝望等等情绪,一一表现了出来。
    “二嫂啊,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去说书,再不济也该去写话本子。”王香芹一脸的感概。
    早先,就宁氏劝王大嫂相信自己是少奶奶命格时,就显露了超强的脑洞能力,也就是写小说最重要的创意。如今,她还表现出了超出水准的表达能力,将名场面说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简直就是神还原。
    这创意有了,表达能力也在标准线以上的,不去写小说……哦不,写话本子还真是太浪费了。
    宁氏点头,再点头,随后继续她的话题。直到将所有的最新八卦都说完了之后,她才问王香芹:“四弟妹啊,你有啥想说的没?就大嫂啊,她还埋怨你来着,说你耽搁了猪毛,非说要不是你跟娘家人闹掰了,猪毛就能进县学了。对了对了,还有一句话,她说猪毛要是进了县学,还能考不上秀才?”
    王香芹忍不住提醒她:“搞反了吧?县学的最低标准好像就是秀才?”
    “那不重要,你再想想有啥要说的?我还可以帮你转达啊!”宁氏一脸倾听者的表情,要知道,她之所以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得到那么多的最新消息,完全得益于她的聆听能力。作为一个合格的八卦传播者,光会动嘴皮子是没用的,还要学会聆听,最好是表现出那种愿意倾听的模样,好让人自愿将心里话说出来。
    就是知心姐姐的雏形。
    可惜,宁氏找错了人,王香芹倒是意识到了宁氏想要啥,可她真的想不出来自己能说点儿啥。
    吃好喝好?加个营养餐?
    半晌之后,王香芹勉强挤出了一句话来:“猪丫是谁?”
    宁氏:………………
    “大嫂的小闺女,咱们的小侄女,随她哥猪毛起的名字,叫猪丫,大概就是老朱家的丫头片子的意思。”
    “哦,原来是这样啊!”心头的疑惑得到了解答,王香芹心满意足的乘机开溜,干活去了。
    ……
    其实,杨先生的那番话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最起码对于温氏来说是这样的。
    要知道,温氏对猪毛报以了极大的期望,希望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能走科举之途,升官发财光宗耀祖,当然最重要的是带领全家过上好日子。
    尤其在猪毛开始读书后,先是得了邻村老先生的夸奖,说猪毛是老朱家最优秀的孩子,后来转学到了杨先生办的村学里,又是回回拿第一,只有寥寥几次是拿了并列第一的。总之,猪毛的资质那么出众,当娘的肯定要替他多考虑一些的。
    也因此,在听到了杨先生那番话后,她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原来,王家那门贵亲居然那么厉害?
    原来,还不单是举人老爷,居然是县学的学官?
    原来,县学招生的最低标准是秀才,那跟着学官念书肯定前途无量啊!
    那种感觉要怎么说呢?用王香芹上辈子的流行语来说,那就是错过了几个亿。
    温氏心痛如绞,恨不得转身回去跟王香芹拼了。试想想,这要是王香芹没跟娘家闹翻,两家是姻亲的话,那她的猪毛不就可以跟着举人老爷念书做学问了?天杀的,居然为了一时的意气耽搁了她家猪毛的前程!!!
    更让温氏悲痛的事情还在后面,宁氏在王香芹这头没念叨痛快,心知温氏没那么容易走出来,特地掐着时间在村学前头将温氏堵了个正着。
    “老话说得好,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想想也是多亏了大嫂呢,要不是大嫂见天的去王家的那头挑拨,人家能同四弟妹闹起来?当初大嫂你一口一个白眼狼,恨不得四弟妹被娘家人打死,这下可好了,你如愿喽,两家彻底闹掰了,啥好处都沾不到喽!”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家灶台笨得很,我就指望他把字给我认全乎了,都不图他能记账算账,我就想着回头让他写个菜谱啥的,往后咱们家也弄个祖传的菜谱、秘方!”
    “你就不一样了!猪毛哟,真可怜,那么聪明就只能待在乡下地头的破村学里跟个连考七八回才勉强考上秀才的杨铁蛋念书……哎哟铁蛋啊,我来接我家灶台回家!来来,灶台咱们走,今个儿家里吃肉呢!”
    见情况不对,宁氏赶紧开溜,连灶台都只是招呼了一声,转个身她就跑了个无影无踪,只剩下胖嘟嘟的灶台撒开脚丫子努力跟在后头追,边追还边委屈的大喊:“娘你慢点儿啊!娘你不要把肉都吃光了啊!娘你给我留两块肉啊!”
    杨铁蛋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对于宁氏这个勉强算是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那就好好教导灶台读书好了。
    好歹杨先生经历了太多次的落榜,早就已经看淡了一切。可温氏显然没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本来已经崩塌了的心境,这下彻底的炸了。
    感觉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对。
    难受,不想活了。
    第089章
    有些悲痛实在是难以用言语来阐述。
    尤其像温氏这种情况, 哪怕她本人悲痛欲绝、生无可恋, 可在外人看来无非就是她自个儿矫情。单说她的命格好了, 人家刘神仙仅仅是说她干啥啥不成, 失败了再继续,永远都在努力开创自己的事业, 却始终不会成功。
    这话乍一听好像是挺惨的, 可仔细想想,刘神仙又没说她会穷困潦倒, 她既然能一次次的失败,就说明是有本钱让她挥霍的。从这一点上来看,温氏的命格要比普通人好上很多了。
    因此, 即便温氏真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却仍有不少人在暗暗羡慕她。
    再会祸霍钱,那也得有钱让她祸霍不是吗?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温氏那命格是妥妥的败家子!!
    可败家子的命格, 本来就很令人羡慕嘛……
    只这般, 无论温氏表现出来的悲伤有多么的浓重,依旧没人同情她,反而觉得她得了便宜还卖乖。通过王大嫂那个事儿, 刘神仙已经向世人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所以温氏真要是不满意自己的命格, 完全可以选择不去败家, 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成吗?
    温氏的悲伤, 大家都不懂。
    而另一边, 朱母的难受劲儿倒是令很多人都感同身受。
    随着朱母将儿媳妇的标准一降再降, 还真就有人过来问情况。当然,条件肯定是不好的,可朱母能如何呢?她认真的盘算了一阵子,觉得早以前拒绝掉的那几门亲事,搁在眼下的话,她还真就有可能会同意。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心声,最早那个曾经被朱母断然否决的烂赌鬼来了,只可惜,他来者不善。
    “咋了?后悔了吧?我闺女哪里差了?就算模样不是很出挑,可搁在秀水村这一带,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中等偏上了吧?脾气好,人勤快,干活麻利,又孝顺懂事……”
    “这么好的姑娘啊,你非说不行。不就是摊上了我这么个爱小赌两把的爹吗?算个啥啊!村里有几家嫁闺女的是带陪嫁的?没钱咋了?没钱娶不着媳妇,还嫁不了闺女啊?怕我这个当爹的回头管她要钱?这要是别家那么说也就算了,你们家?!”
    “外头谁不知道你们老朱家训妻如训狗?还怕我闺女贴补娘家?瞎扯什么呢!”
    “现在好了,你们家就算想娶也娶不着,我闺女的亲事定下来了!你们家六郎就等着当一辈子老光棍吧!!哈哈哈哈哈……”
    烂赌鬼就站在老朱家院坝前,噼里啪啦说的一大通话,随后仰头大笑扬长而去。
    看得出来,他确实憋了很久了,就等着来老朱家这边撒气呢。
    朱母被他气得够呛,偏人家一个脏字都没说,再就是朱家到底同原先不一样了,以前能可劲儿的折腾是因为他们不怕,眼下……别的倒是没什么好怕的,可朱母是真的担心再这么闹腾下去,六郎保准就真的要打光棍了。
    这要是搁在以前,一般都是附近人家的闺女不愿意嫁,就托人往远点儿的地方说。不知情的话,多半能避重就轻的瞒下一些缺点来,就好比当年朱大郎娶温氏时,老朱家这边别的倒是还好,就是没提朱母是继室这回事儿,还是温氏嫁过来有几年后,才偶然间从旁人处得知的。
    可问题在于,朱六郎的情况要严重得多,更可怕的是,他是附近十里八乡的名人。
    托朱四郎的福,但凡是听过巡讲的人,基本上都知道朱四郎有个特别看重的弟弟,年岁差得不多,感情十分要好。这不,甭管上哪儿巡讲都必带上朱六郎,他二人的兄弟情感天动地啊!
    于是,朱六郎凉得更透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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