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家这边先是忙着震惊,而后又是给六郎算姻缘这个事儿,压根就没空管其他人如何了。事实上,原先没分家时倒还好,毕竟都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进出都能碰见,一天三顿也都是凑在一起吃的,想知道近况太容易了。可自打分家以后,得闲时候倒也罢了,毕竟各房住得都不远。然而,一旦忙活起来,好几天没见着人实在是太正常的。
    事实上,朱母那五个儿媳妇里头,除了跟自己一道儿过的王香芹外,最常见面的唯有宁氏。可宁氏不是特例吗?没人找她,她自个儿就能蹦跶到你跟前来,叨逼叨逼个没完没了,那存在感简直突破天际。
    朱母是丁点儿异常都没感觉到,毕竟像三郎媳妇田氏和五郎媳妇牛氏,她也是经常十天半个月才会见着一次面的。
    结果,再度看到温氏时,朱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咋了?是又有了?还是有了又没了?”
    仔细打量跟前的温氏,朱母认真的回忆了一番,感觉去年温氏早产生下孩子,而后又接连忙了好些天杀鸡褪毛啥啥的,也没这么颓废吧?那时,看的出来是身子骨疲惫,而眼下瞧着却是整个人失了精气神,就好似主心骨垮了一般,看着特别渗人。
    温氏幽幽的看了朱母一眼,半晌才虚弱的开了口:“娘你去找刘神仙算命了?”
    朱母瞬间脸就黑了:“不会说话就别说!”
    “不是,我就是听人说……那个刘神仙到底是不是骗子啊?他说的到底对不对啊?凭啥搁在王家的身上就成了少奶奶命?搁我身上就干啥亏啥呢?等等,少奶奶命……官宦人家……”温氏忽的怔住了,整个人好像魔障了一般,反反复复的念叨着“少奶奶命”、“官宦人家”这几个字。
    这青天白日的,今个儿又是艳阳天,朱母愣是被温氏这番做派弄得脊背发寒,就感觉一股子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朱母瞅了瞅四下,朱父一早就出门了,她家四郎和六郎又忙着到处巡讲,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王香芹肯定在隔壁猪舍,当然猪舍里还有其他人……
    瞄了眼看着就诡异的温氏,朱母果断的抬腿走人,麻利的溜到了隔壁猪舍,起码这边人多猪多的,就算气味有些不好闻,可瞧着就实在,阳气足!!
    谁知,没等朱母缓口气,就看到温氏飞一般的冲了过来:“四弟妹!四弟妹!!四弟妹!!!”
    王香芹一脸莫名其妙的其中一个猪舍里走出来,见温氏这般模样,也被唬了一跳:“大嫂你……你这是小产了?”
    要不怎么说王香芹跟朱母是亲婆媳呢?连脑洞都一模一样。不过从这一点上来看,也足以证明温氏的模样确实不妥。
    难得的,温氏没跟王香芹计较这个,她把眼珠子瞪得滚圆,语气更是满满的焦急:“四弟妹我问你,你娘家贵亲是不是官儿?”
    “是吧?不是说是县学的学官吗?学官也是官老爷吧?”要是有选择的话,王香芹真的不想理会温氏,问题在于温氏现在这个状态太吓人了。王香芹怂了一秒,觉得这个问题也不涉及**,就顺口回答了。与此同时,她也赶紧打开了系统界面,开启了一级警备功能,以防温氏暴起伤人/猪。
    幸好,温氏只是看起来不太正常,并没有真的做出异常的举动来,她只径自追问着:“那就算你家亲戚是官老爷,也不代表你娘家也是吧?”
    “啥意思?”
    “我是说,当初王家的跟我说,刘神仙说她是少奶奶命格,还是官宦人家的少奶奶。可亲戚是亲戚,就像咱们分家了,你就是发了大财那也跟我没关系,对吧?”
    王香芹:……
    真难得你有这样的感悟啊!
    “大嫂,我觉得你问错人了。我跟娘家早就闹翻了,那边的事情我真的不清楚。你要真想知道,还不如去问二嫂呢,她啥事儿都知道。”
    “那你娘家发财了,你就不难受?”
    “还成吧,我就怕他们回头找我算账。不过我瞅着,他们好像没这个打算。想也是,学官老爷呢,还能真的跟我这个养猪的一般见识?”
    王香芹真的担心过这个问题,别的也就罢了,她最怕的就是王举人仗势欺人抢她的猪。后来一想,那到底是进了贵人眼的贡猪,应该没那么容易抢走才对。再一个,真要是抢走了,哪怕眼下是品种优化的,不过也就这样了,没了系统的帮衬,石门黑猪的进化到底为止,甚至会大大减低繁殖率和仔猪成活率。
    也就是说,贡猪的招牌连带这些猪舍里的猪都被抢走了,最终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谁也没想落得好。
    当然,王香芹一点儿也不想得到这个结果,只是这并不是她说了算的。幸好,就目前为止,王家没做什么,除了天天好吃好喝嘚瑟吹牛外,他们真的什么都没做。
    挺好的,希望王家能继续保持这个作风。
    王香芹是淡定的,温氏却不行。
    “说来说去,刘神仙批的命到底准不准啊!!”温氏急得不行,她迫切的需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然而,王香芹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朱家大伯娘从里头走了出来,她似乎听了有一会儿了,一现身就冲着温氏道:“刘神仙没说错啊,王家眼下就是官宦人家了。”
    “为啥啊?!凭啥啊?!”
    “不是说他们要搬家吗?前头还在问有谁愿意买下他家那三五亩地……”大伯娘才说了一半,就看到温氏风风火火的跑了,她愣了一下,随后变了脸色,“赶紧追去啊!王家已经不是原先的王家了,可不能让大郎媳妇闹事!她要再闹事,理亏的是咱们家!!”
    猪舍这边干活的都是女人,男的倒是也有,可这会儿都不在,毕竟男的要做的仅仅是将已经清理出来的猪粪挑到田里去,他们一般是傍晚时分才过来的,然而这会儿才晌午刚过。
    又费了点工夫叫了人,老朱家的一行人急匆匆的往王家赶去。
    这架势搁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还以为朱家又打算跟王家拼了,甭管是想劝架还是单纯的看热闹,赶紧跟上才是正理,晚了就看不成了。
    万万没想到,等他们前后脚赶到王家时,就看到温氏一个人坐在王家院坝上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另一边,王家几人脸上都是满满的尴尬和不解,尤其是王大嫂,她见到朱家人过来,忙不迭的开口问道:“你们家大郎媳妇这是干啥呢?一进来就噼里啪啦一通问话,我都回答她了,她突然坐下来就哭……”
    朱母、朱大伯娘等人这才想起,尽管朱家跟王家狠狠的闹过一次,但作为老朱家公认的叛徒,温氏跟王大嫂的关系居然还不错?
    所以,这货到底想干啥?!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温氏面上时,温氏哭得更大声了。
    她真的受不了了,彻底绷不住了。
    就在方才,她质问王家不是认个亲戚吗?就算真的认了亲戚,最多也就是时常走动一番,怎么就要搬家了?然后,王大嫂就告诉她,本家那边跟他们没分家。
    没分家……
    没分家啊!!
    这意味着什么?只要不曾分家,家里的一切就都是共享的。
    跟没分家前的老朱家都不同,起码当时老朱家是允许各房捏着私房钱的,只要上交公中一半,剩下的就是各房自己的私产了。可这个规矩是朱母自己定的,正常情况下,只要不分家就不存在任何私产。当然,媳妇的嫁妆除外。
    也就是说,王举人赚得的一切钱全部都是归公中的,而所有隶属于王家的人,都有权利享受这些钱财。甚至以后分家了,也是每一房公平分钱,顶多也就是身为长房可以单独继承祖宅、祭田。
    王香芹的娘家肯定不是长房,可那又如何呢?只要他们回归了本家,就是真正的官宦人家出身,王大嫂生的那俩儿子的待遇,跟王举人亲生的孩子是没有差别的。
    这刺激就大了,太大太大了。
    “刘神仙说的居然都是真的,是真的啊,他都说对了啊,全说中了啊!!”温氏心态炸了,直接哭崩了,最后还是闻讯赶来的朱大郎强行给她扛了回去。
    等温氏被迫离开后,王大嫂这才将目光落在了朱母……身后的王香芹面上。
    王大嫂笑眯眯的开了口:“大妹啊,前头一直忙着,我都没跟你好好说话。对了,还有小妹,她也还不知道这个事儿呢。也怪我,这一通忙乱的,都没来得及跟她好好说这个事儿。以后她可该放宽心了,有个举人老爷的堂叔,再也不用担心夫家亏待她了。”
    王香芹:……
    对哦,还有王香椿那倒霉孩子。
    这要怎么说呢?总感觉王香椿知道这个事儿后,可能不会太高兴。
    第087章
    确切的说, 王香椿一开始是很高兴的。
    说真的,谁不希望自家能有个牛气冲天的贵亲?哪怕关系不算亲近,有这么一门亲戚在, 外人要想欺负上门时都会提前掂量掂量, 要是运气爆棚,贵亲正好是那种家族荣誉感极为强烈的……
    那简直就是赚大发了!!
    因为王家这边还有好些零碎的琐事要忙活, 前往石门镇孙家看望王香椿的,只有她嫂子。按理说,应该是王香椿她娘去看望闺女的, 可因为前阵子王家跟孙家闹得很不愉快,哪怕眼下王家翻身了, 王家阿娘还是心里犯怵,借口家里活儿一堆,孙子又小离不得人, 索性就让王大嫂一人去了。
    王大嫂风风火火的赶到了石门镇。
    本来她都想好了,要是孙家敢对她不客气, 甚至直接将她拒之门外的话,她一定要找王管家告一状,顶好是让王管家跟她一道儿上孙家要个说法, 也好叫孙家上下仔细瞧瞧,他们老王家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乡下农户了。
    令她倍感意外的是,孙家对她格外得恭敬, 就连一贯眼高于顶的孙家太太都高高兴兴的迎了出来, 一叠声的说王香椿想娘家人了, 让她这个娘家大嫂赶紧去瞧瞧。
    王大嫂斜眼看着孙家太太,隐约猜到了几分。
    其实这也不难猜,石门镇跟秀水村本来就离得近,这段时间又是农闲,多的是人往返于两地之间。加上王管家也让小厮采买了不少生活用品,绝大多数都是从离秀水村最近的石门镇买的,一来二去漏出点儿消息,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孙家……
    身为石门镇数一数二的富裕人家,孙家肯定会留意镇上的异常,再说王家那边也的确从未掩饰过一二。所以,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孙家已经知道王举人的存在了。
    王大嫂倒是没猜得那么细,她只是觉得如今的王家已经不需要再看孙家脸色行事了,因此她昂首挺胸的进了王香椿那院儿,放下带过来的礼物,摆手让孙家丫鬟上茶点,而后就跟大爷似的坐在了王香椿身畔。
    别说孙家丫鬟了,就连王香椿都懵了。
    “大、大嫂?”
    “我可怜的小妹子哟……”王大嫂拉过了王香椿的手,红着眼圈心疼上了,“在家里千宠万宠的养大,本来还想着嫁到镇上能过上好日子了,没想到啊,孙家竟然这么欺负你,早知道当初甭管孙家怎么恳求,都不该将你嫁过来。”
    王香椿瞪眼,再瞪眼,她不是生气,只是单纯的懵圈。
    诚然,关于王家那些最新消息早已在秀水村附近传遍了,石门镇上也有不少人知晓了这些事儿,可这里头显然并不包括王香椿。
    前阵子,王香椿差点儿被孙家休弃,她和娘家人费劲了千辛万苦,才堪堪保住了她孙家少奶奶的位置,就这还是暂时的,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儿。问王香椿后悔嫁到孙家吗?说真的,她后悔过没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却并不后悔嫁到孙家。想也知道,要是不嫁孙家她就只能嫁给那些泥腿子庄稼把式了,哪怕在孙家受点儿委屈,也好过于成日里围着灶台转,再就是喂鸡喂猪洗衣打扫。
    嫁到孙家是心里苦,就好像一颗心都泡在黄连水里一般。可要是没嫁到孙家,王香椿觉得,她大概是整个人都泡在苦水里了,那哪是过日子?分明就是熬日子,还不如眼下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自打上回夫家松口答应暂时不休弃她,她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哪儿也没去,什么都不做,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值,就连房中妾室故意到她跟前炫耀大肚子,她都没敢露出半分不悦。
    万万没想到啊,才几日没见,她娘家大嫂居然跑到这里来使唤人了?
    要单单只是使唤人倒还行,毕竟孙家哪怕再怎么不待见她,那她也是孙家的少奶奶。由着怀孕的小妾欺到她头上的事儿有,可丫鬟婆子还是使唤得动的。可后头的抱怨又是什么?什么千宠万宠养大的?什么早知道就不嫁过来了?
    见王香椿一脸的目瞪口呆,王大嫂猜到她是完全不知情的,又思及进门时孙家太太那副神态,顿时猜到了几分,冷笑一声:“小妹啊,我今个儿特地来跟你说一声,咱们家的大爷爷派人找上门来了。”
    “啥大爷爷?”
    “就是你爷爷的亲大哥,咱们爹娘的亲大伯……”王大嫂将大致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重点当然在于王家大爷爷的小儿子王举人。
    王香椿惊讶的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跟王香芹预料中的并不相同,她相当的高兴。
    至少眼下,她别提有多高兴了。
    “我堂叔是举人老爷?天呐!”王香椿一脸的不敢置信,下意识的拿手捂住了嘴,“举人老爷……他们愿意认咱们这门穷亲戚?还给你们送东西了?”
    “瞎说啥呢,大爷爷为了找到咱们,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还派了好多人四处打听,附近几个县城据说都打听过了,前些年还去过更南面的地方,前后打听了得有二十年了,这才找着了咱们。多不容易呢,他们咋会嫌弃我们家穷呢?举人堂叔啊,他真是个大好人。”
    王香椿激动的两眼放光:“那、那是不是以后家里都不会嫌弃我乡下出身了?举人堂叔……能不能叫堂叔跟我公婆说一声,让他们别叫那小妾生孩子了,我也能生,我愿意给他们家生儿子啊!”
    “小妹啊!”王大嫂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还怕他们老孙家做啥?你是什么身份,孙家又是什么身份?该叫孙家将你捧得高高的,你呀你,你可真没出息!”
    “大嫂你说啥呢?就算咱们家有一门贵亲,遇到事儿能帮我撑腰,可这日子不还得自个儿过吗?就算他家再富贵,顶多也就是从指缝里漏点儿东西给咱们,还能……”
    “还能啥?傻妹子哟,咱们很快就要搬家了。其实本来这几天就可以走了,偏爹舍不得那几亩薄田,娘又丢不开鸡和猪。这才一拖二拖的,拖到这会儿都没把事儿解决。不过我瞅着,也就这几日了吧,回头将东西归整归整,咱们一家子就要搬去邻县了。唉,小妹你可咋办呢?以前好歹离得近,有啥事儿回娘家也容易,这往后可咋办呢?邻县呀,听说坐马车都要一天呢。”
    王香椿一脸的呆滞,她忽的感觉自己的脑子转不过弯儿来了。
    更确切的说,在那一刻,她跟温氏陡然间就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搬家?为啥要搬家?”王香椿皱了皱眉头,“大嫂,你们可不能见着举人老爷家里富贵,就眼巴巴的攀了上去。没得好处倒是没啥,万一惹恼了举人老爷,那可咋办呢?”
    “是举人堂叔让咱们搬家,说是要认祖归宗呢!”
    “啥意思?大嫂你赶紧仔细解释一下,多了一门贵亲咋还能跟认祖归宗扯上关系呢?大嫂!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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