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华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这叔侄二人,杜芊芊笑了起来:“柱子愿意呆就让他带着吧,阿青娘特意让我给你捎回来的,刚热好,快趁热吃了。”
    文火慢炖的肉块儿方块整齐、烂而不碎,肉味浓郁醇厚,肉香里裹着香菇、木耳的淡淡清香;糯唧唧的芋头配了金黄的鸭肉;滴溜溜的糯米圆子滚圆饱满勾人食欲,可是眼下的裴华却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小叔,快吃呀,可好吃了。”柱子在一旁催促,拍着胸脯保证食物的美味。
    索性将筷子放下,裴华看着杜芊芊的眼睛:“我也不知小曼怎么来了。刚和我说了几句话,娘他们就到家了。”
    黑漆漆的眼眸清澈真诚,杜芊芊也收了刚才些许揶揄的表情,正色道:“我信你。”
    小曼说了什么,裴华并没有明说,柱子在这儿,小孩子嘴里没防头,到处学了去,徒生麻烦,也伤姑娘家的体面。裴华想着若是杜芊芊实在问,等柱子走了再谈,没想到杜芊芊直接问也没问,只三个字就打消了自己心内的不安和疑惑。
    不是她不上心,而是她放心。
    这种被恋人充分信任的感觉很美好和很甜蜜,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堵在胸口的那块石头没了,裴华喝光了一大碗小米粥,糯米圆子也解决了三个,其他肉啊鸭的也吃了十之八九,柱子在一旁看得呆了,小叔比自己可能吃多啦!
    正吃着,“芊芊――”声儿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屋门口。
    房门一推开,果然是樱子,真真儿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呼吸都喘不匀了,显然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她毛躁的性格大家都了解,只是今儿个杜芊芊知道正诚媳妇儿身子有些不好,所以紧着问:“是不是大嫂子怎么了?”
    樱子先是拼命点了点头,又使劲儿摇了摇头。
    “芊芊,你可真厉害!居然一猜就中。不过我大嫂没大事儿,就是需要一味药,大哥去刨了半日才刨了一根回来,我想着裴华哥这里有不少药,能不能先借我几根救救急?”
    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快,说完抚了抚胸口,大喘气。
    “什么药?”杜芊芊和裴华同时问道。
    “地……地黄根。”樱子终于喘匀了气,“我哥只刨了一根,不够用,大嫂又疼得厉害……”
    不等樱子说完,杜芊芊直接道:“有的,我给你拿。”
    霜降时节地黄叶逐渐枯黄,茎干枯,停止生长,根部进入休眠期,这时候采挖是最好的,这东西能卖上价钱,药材铺子里都收,不仅能给人治病,甚至还有富贵人家买了去给自家马吃,吃了地黄的马毛光可照地。
    采挖也不难,一个一把铁锹、一个小锄头就成,因此到十月底,基本显眼地方的都被挖光了,再去寻也是难遇的,也难怪张正诚忍着半日的冻才挖到一根。
    因为药都是杜芊芊煎的,所以裴华每次拿回来的药材都放在自家,杜芊芊去拿药樱子没挪地方跟了去,气刚喘匀,不想动了,看见裴华吃的,“裴华哥,这倒像是阿青家今儿的喜宴。”
    柱子抢着答:“就是!是芊芊姨带回来的!”
    语气里颇带着自豪,樱子就有些发笑,不明白小孩子的脑回路,这有啥自豪的,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今儿个可是吃饱了。”
    光冲着李菊花护犊子和占便宜的发狠劲儿,只怕那桌的大人都没他这个孩子吃得多,可是天可怜见的,樱子说这话并没有讽刺挖苦的意思,她就是看到了喜宴上的菜肴,又恰好柱子也在这儿,想到了什么就随口一说罢了。
    幸好裴大娘和李菊花不在这儿,不然又得多心。小孩子心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颇自得地点了点头:“嗯!吃得太饱了,刚刚芊芊姨夹给我肉我都吃不下了。”
    “哈哈哈哈!”樱子也笑得没心没肺。
    樱子拿着四五根地黄进来了,而哈哈大笑的樱子却笑不下去了。
    只因为裴华一句无心的发问:“嫂子怎么了?是吹了风着凉了吗?”生地黄最常见的作用是清热凉血,裴华才会有此一问。
    这让樱子怎么回啊?直接说奶疮?打死樱子也说不出口啊,说胸口不太舒服?哎呀,这和说奶疮五十步笑百步罢了,万万没法儿解释。
    挠了挠下巴,樱子满脸为难,索性扔下一句:“就是身子不爽利,喝些马齿笕、再敷些生地黄就好了。多谢啦,我先走了。”
    快速说完,接着一溜烟夺门而出,倒像是有什么在后头撵着她一样,真正是来去一阵风,留下三脸懵的杜芊芊、裴华和柱子。
    裴华想着自己刚也没说啥不妥的话呀,他好歹是有功夫在身、大伤小伤没少受的人,对药理多少懂些,又想着刚刚樱子说的什么“敷”和古怪的反应,倒是有些明白过来了,樱子刚刚只顾着急躲,没顾得上脸红,这会子,这份儿脸红的劲儿上了裴华的脖子耳根。
    第373章 山韭菜
    又怕杜芊芊追问,裴华主动转移了话题:“咳,听到刚刚樱子说马齿笕,我倒想起来这东西其实包饺子最好吃了。”
    话题转地这般生硬,聪明如杜芊芊怎么会不知道裴华这是此处无银三百两,不过她更聪明地没有不解风情地拼命刨根究底,问个明白,顺着话题道:“可不?还得是配了韭菜,那才够味儿。”
    松了口气,裴华就自然而然地就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等来年我带你上山拔山韭菜去,比自家长得更鲜更香。”
    “成啊!”杜芊芊来了兴趣,“我还真没吃过几顿,那时候刚来对山里还不是很熟悉,等熟悉了山韭菜的时节也过去了。”
    口气里颇带着些遗憾,不知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裴华瞧着杜芊芊能为了来年的山韭菜都能高兴、盼望起来,就觉得有趣又鲜活得紧,这种鲜活让人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盼头,一食一蔬皆是情趣。
    要不是柱子坐在一旁他都想去揉揉她的头顶。
    “没采着倒不要紧,要是忙了半日都采了‘韭菜幌子’岂不是更扫兴?”裴华眉眼带笑地打趣。
    “你也忒小看人了,‘韭菜幌子’和真韭菜我还是能分清的!”
    杜芊芊知道裴华说的这个“韭菜幌子”,乍一看,同山韭菜十分相似,但是仔细辨别就能看出“韭菜幌子”的叶片更粗糙些,也没有真韭菜纤细的纹理,误食了倒不会出什么岔子,因为无毒,但就一桩,如同裴华所说的――扫兴,味如嚼草,辛苦一遭又是背、又是割的白忙活。
    “我就闹过这笑话。”裴华说着自己就笑起来,“被我娘好一顿数落,采回来大半篓子,却只有不到一半的真韭菜。”
    “那时候你多大?怎么还能分不清呢?”杜芊芊也跟着笑,弯弯的,可真好看,裴华心里想。
    “都十来岁了。”
    这话杜芊芊就不太爱听了,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裴大娘也真是,十来岁也没多大啊,帮着做家务就很不错了,辛辛苦苦采回来的,不能吃就算了呗,还埋怨干嘛。”
    裴华摇了摇头,轻轻道:“不怨我娘,那是家里一顿的口粮。”
    这才想起之前听哥嫂他们说的,裴家那时候的困难,脑海中自动描绘出裴华穿得大补丁、小补丁的衣服,瘦弱的肩头背着大篓子没在山间寻食物,鼻子一阵强烈的酸意,好歹忍住了,“那明年咱们去,你可别再割错了!不然,‘韭菜幌子’就罚你一个人全吃了。”
    裴华乐呵笑着,可坐在一旁的柱子可就有些无聊起来,若不是他喜欢自己的小叔和芊芊姨,他早呆不住了,啥山韭菜,韭菜有啥好吃的呀,也值得小叔和芊芊姨讨论这么老半天,按他说,还是肉好吃,顿顿吃肉才好呢!
    看着旁边冬篮里头还有小叔吃剩下的菜,柱子觉得这会子虽然肚子还是有些撑,但比刚刚好多了,能有些空儿塞东西了,就拿了筷子去夹那些剩菜吃,果然是吃货,第一筷子还是冲着肉去的,肉其实已经没有刚端来时候那么热气腾腾了,但是柱子仍然吃得津津有味,比听啥山韭菜有意思得多。
    小吃货这厢吃得开心,而另一边的俩人也谈得兴起。
    开春时候地里长的头刀韭菜,那叫一个鲜;而秋天时候韭菜花又另是一种美味,韭菜两头鲜,说的就是这个理儿了。
    而山韭菜虽然同自家地里出的卖相上差不多,但是到了开花的时节,差别可就大了去了,家里长的开白韭菜花,而山韭菜一水的淡紫色,若不是因为本身强烈的辛辣气味,很是能装一装小清新的。
    清明过后,吉安村的后山逐渐变绿了,也正是采摘各种山野菜的好时候。食物最是长情,头年长过的地方,等第二年你再去采,必定不会让你空了手。
    常进山里采野菜的人,山韭菜并不难找,通常情况下,那些长山白菜、老山芹、山蒜、山菜的地方,往往也会长有山韭菜。通常这些地方都是低矮的树丛,低矮的树上长满了今年新叶的芽孢,山韭菜就在这些芽孢的下边儿,因为没人施肥的缘故,比家里长的瘦弱点儿,一簇簇、一丛丛,不一会儿就能采满筐,柔嫩清脆,碧绿新鲜。高兴地背了满筐回家,清洗干净,切碎,打上几个鸡蛋,放上佐料,和面做饺子,鲜美的一顿就成了。
    “不仅能吃,晒干了磨成粉末,不太深的刀斧伤口敷几日就能好,特别灵验。”裴华饶有兴致地补充道。
    “你用过吗?”杜芊芊更关心这个问题,她听到“特别灵验”这四个字,心里一刺,觉得这形容显得裴华对这个用途熟悉得过分。
    裴华听出杜芊芊口气里的心疼,口气放得很软很软:“没有,只是我爹教我的,见过我爹用过。”
    这时候柱子已经将那点子剩菜一点一点夹着吃完了,于是没事干的柱子就更感到无聊,几岁大的孩子哪里能懂恋人间的甜蜜,芝麻大点的事儿都能说出花儿来,重要的不是具体做什么,而是和谁在一起。
    在柱子看来,就一个山韭菜,小叔和芊芊姨还谈起来没个完了,还声音一会儿高、一会儿低,谈到高兴处还一起笑起来,割韭菜有啥好玩儿的?
    有几次柱子想插话进去,想聊一聊自己喜欢的七巧板之类,可惜都没成功,撅了噘嘴,探下床,穿了鞋,回屋了。
    到了自己屋,他娘李菊花正等着他呢,看他垂头丧气的,心想,肯定自己没猜错,“柱子,你在你小叔那里老半天,你小叔和芊芊姨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啊。”声音仍然无精打采。
    “你小子别想骗我,咋可能没拌嘴?”李菊花不信。
    裴勇见李菊花蝎蝎螫螫的,看不过,拦她:“你只管打听这些做甚么?没个大嫂样子!”
    第374章 世上哪得知足人
    “哎呀,问一问怕什么的。”李菊花拐了裴勇一胳膊,心想,要不是你在,我也用不着问柱子了,自己个儿在屋门口偷偷听一听就得了,又朝着柱子威逼利诱,“老实说!娘今晚给你吃刚买回来的点心。”
    柱子回想了下,仍旧摇头:“真没有!还笑了,笑得可开心了。”
    “还笑了?!”李菊花怪叫道,这俩人可真是奇了,这事儿若搁到她头上,她怎么也得扯着裴勇的衣服闹他一场,怎么到了杜家那丫头那儿,悄没声儿的不说,还有说有笑起来。
    李菊花反复确认,弄得柱子比刚才还闷,本来在裴华那儿就没好好穿的鞋子,随便一蹬,窜上床,小心地拿出七巧板摆弄起来,不再继续搭理自己的娘。
    “哎,你说这咋回事儿啊?”李菊花拐了拐裴勇,满脸八卦劲儿。
    裴勇显然并不是李菊花,不想在自己弟弟和将来弟媳的事情上指手画脚瞧热闹,不过他倒是对另外一件事儿挺好奇,“我说你今儿个吃错药了?怎么帮起芊芊说话了,平时一看到人家小姑娘就跟乌眼鸡似的。”
    “你知道个啥?小曼姑娘再好,那经过了这么多事儿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了,若是再弄跑了杜家丫头,岂不是鸡飞蛋打么?”李菊花算盘拨得可精,况且柱子吃了人家多少好东西她心里比谁都有数着呢,“你说,小曼姑娘也真个有意思,这会子巴巴儿跑过来做什么?当初干什么去了?一看到华子的伤势,吓得门边儿都不敢靠了。”
    话题一下子又被李菊花扯远了,扯到李曼那儿了,裴勇不吭声,只管去瞧床上的柱子玩儿七巧板。
    “一母同胞,怎么就生出你们这两个天差地别的来?别看华子平日里不吭声,还真是会哄人,小曼都跑上门来了,哄得小媳妇儿不吵不闹,还乐滋滋的。再瞧瞧你这个锯了嘴的闷葫芦,一问摇头三不知,锥子都扎不出个声儿来!”李菊花轻啐了一口,门口布帘子一掀,去寻裴大娘八卦去了。
    其实李曼自打隔壁二嫂子说了裴华腿好得差不多的信儿,已经忍了好几天了,知道自己去了也得不到什么好脸色,可是心里那股子冲动,越是压抑就越是忍不住。可再想去,也不好直接就这么去了,裴、杜两家就隔了个院墙,如今往来又密,裴家那几个人她倒是不在乎,可自己这么跑去被杜家人、特别是杜芊芊看到,岂不是惹人笑话。
    可巧阿青的婚事,不该在的人都去吃酒去了,只剩了裴华在家,此时不去更待何时?对着梳妆镜盘弄了半天,换了几套衣裳,最后一改自己平日里的贵气十足,挑了身自己顶素净的月白绫子棉袄儿,珍珠领扣拿下又戴上,戴上又拿下,最后还是没有戴,通身只左手手腕上笼了个素银镯子,或许李曼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些穿衣风格其实同杜芊芊很像,或许她已经意识到,但并不愿意承认。
    她不愿意去吃酒席,她娘自然也陪着她,家里各色吃食堆积小山般,但李曼并不会做饭,也舍不得让她快过年了只吃几块糕点垫补、算作一顿饭。
    栾夫人给的鲤鱼,说是黄河里出的,吃黄河鲤讲究的是当场摔杀了入锅,黄河地界离本地脚程可不短,将活的黄河鲤养在水里一路颠簸运过来,费时费力,物稀则为贵,到了本地地界,非富贵人家是吃不起的。
    黄河水泥沙含量大,泥土味自然也就重,捕上来的鱼必定要在清水里养上几日才能将土腥味吐个干净,这吐沙的功夫正好在运输途中完成,送到府上恰好能宰杀入腹。鲤鱼都是逆流而游的,因此鱼肉虽活厚,但同时比起其他鱼种,紧也格外坚韧,要做得好吃,必得好手名庖丁将鱼身的大筋抽掉、做好的鱼肉才会鲜嫩可口。
    李曼的娘没做过黄河鲤,因此栾夫人府上的厨子帮忙将鱼收拾好了、筋抽干净了,嘱咐得及时做了,不然鱼肉就不新鲜。这东西有钱都没处买去,李曼娘专门照着厨子教的法子做了道糖醋鲤鱼,又发面、揉面、切面,忙了半天,做了细面条儿,拿糖醋鲤鱼的卤汁拌了吃很是开胃爽口。
    只是李曼并没有什么胃口,不过草草扒拉了几筷子就进了屋里,李曼的娘只道她心情不好,拿了块干净的毛巾,用温水湿润了,将剩下没煮的面条儿盖上,这样可以防止面条儿“回生”、变硬,等小曼下晌饿了,随时可以做上一碗。
    李曼娘正在收拾整理从栾夫人那里带回来的年礼,有些经不住久放,过年亲友走动时候该送人的就送人,新年里头保不齐栾夫人那里又叫小曼陪着参加各色聚会,明着是夫人们之间走动走动,可是少不得各家给自家晚辈说亲保媒的,到时候小曼一色穿戴还得预备着。
    正盘算着,李曼走出了房门,“娘,我出去走走透透气。”
    李曼娘瞧她一身素净,的确不像是去特意见人时候的打扮,“外头怪冷的……”怕她吹了风,就想劝她别去,一句话刚说了半句,李曼眉头就蹙了起来。
    “你披件银鼠坎肩再出去。”李曼娘立马改了口,放下手里的点心盒子就要去给她拿。
    “不用了,娘,我不冷。”说完,抬脚迈出屋门,走了出去。
    瞧着闺女往外走的背影,李曼娘叹了口气,她其实也发愁啊,其实吴文博那个小子真不错,小曼这个性子若是嫁了个同她一样脾气的,一个不让一个,小两口哪里能安生过日子?自己的闺女自己知道,小曼听了华子的消息意不平、正气头上,这会子倒像是卯足了劲儿,必要寻一个色色拔尖儿的方罢,她这个做娘的倒是也想,可那么十全十美的女婿哪里寻去?
    手里拿着纯乳蒸就、一盒仅得四枚的金乳酥,李曼娘将盒子心不在焉地往桌上一搁,又深深叹了口气。
    第375章 那年的槐花
    即便任性如李曼,在去裴家的路上也不是没有犹豫过的。
    从自己家到裴家的这条路,李曼之前不知道走了多少遍,闭上眼光数着步数都能到。这条已经被自己熟记的路程,却也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走过了,熟悉又陌生的情绪涌来,颇有些让李曼有些近乡情怯之感。
    春日里,这条既不直也不宽的乡间小路,连着耕种的水田、连着挑水的水井、连着许多户人家的菜地、连着进出吉安村的村口、尽头也连着通往后山的小径。上头布满了不知多少光腚小孩儿的光脚印、四季的草鞋印、牛蹄驴蹄印……
    若是傍晚而行,天边远去的夕阳缓缓垂落,金色的余晖从发丝照耀全身,春风徐徐吹过发梢,若是再晚上一点,天色愈黯淡,月亮伴着最后一丝晚霞从俏丽的云层中探出了头,沿路人家的厨房里冒出阵阵的炊烟,饭菜的香味能随着微醺的春风飘得老远。
    空气里似乎都透着甜,而李曼能从这些乡村常见场景里品出这份甜,很大程度上来自于裴华。因为这条路的终点是裴华家,要么能见到裴华、再不济也能知道他最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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