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龙打了个哈欠,说了一句既来之则安之,早点休息吧。
    折腾一天,我是又困又乏,妹妹还想和我说什么,我摆摆手,不管说什么反正今晚做不出决定,不如好好睡一觉。
    二龙把那些垫子都翻出来,又找来几个可以盖在身上的毛毯子,这间密室倒是保暖,一点都不冷,也不过分的燥热,待着很舒服。
    我把衣服脱下来,给妹妹卷了个枕头。我和二龙在桌子抽屉里随便翻出一沓书,当枕头睡觉。我这人从小在农村待惯了,睡觉时候枕头越硬越好,哪怕是一块砖头也行,就怕睡软枕头,躺上就迷糊。
    我很快就睡了,睡得极舒服,一夜无梦。起来的时候,坐在垫子上一时恍惚,竟然记不得这是什么地方,看着妹妹和二龙,好半天才回忆起来。
    密室里看不到白天黑夜,完全封闭,唯一的照明就是头上的灯泡。妹妹抱着膝盖,靠着墙发呆,二龙则坐在一边,翻看着从抽屉里找来的资料,看得非常认真。
    妹妹看我醒了,告诉我里面有个水龙头,可以洗脸,但水里有股铁锈味,应该是不能喝。
    我到塑料布的帘子里面,果然看到了水槽子,把水打开,极为冰冷,条件艰苦就将就将就吧。洗了脸,我坐在桌前,摆弄着笔记本电脑,所有的盘符都极干净,几乎没有什么文件,我看妹妹挺无聊的,便打开电脑自带的小游戏让她玩。
    我从二龙那里拿了几份资料看。正看的时候,张文涛来了,提着一塑料袋的饭菜和矿泉水,我们三人狼吞虎咽的吃了。
    张文涛说了一声,“晚上我再过来。”然后又走了。
    在这里的一天,过得极其无聊,我们三人聊着大天,天南海北地一顿吹,二龙跟我们讲了很多关于八家将的小故事,我和妹妹都快听傻了,没想到这里那么错综复杂呢。
    二龙道:“我最佩服的人有这么几个,师父自不必说了,还有一个,曾经为了苍生,自愿在地狱苦度的人,叫刘洋。这第三个或许你们都不知道,此人名叫李大民,行踪诡异莫测,他是第一个引进了彼岸香并批量生产的人。”
    “彼岸香是什么?”妹妹好奇地问。
    二龙道:“你们听这个名字,彼岸香,自然是和彼岸花有关系。李大民能通行阴阳,把阴间的彼岸花引到了阳间种植,并进行研制开发,最终形成了毒品彼岸香。服用此香后,能够和恶鬼进行鬼交。”
    “什么是鬼交啊?”妹妹问。
    二龙停滞了一下,笑笑说:“就是和鬼发生关系。”
    我和妹妹惊讶地嘴都合不拢:“人和鬼?”
    二龙点点头:“要么说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尤其是在这个方面。后来全国乃至全世界,发展出一种特殊的秘密会所,贵客来了以后可以和女尸……新鲜女尸的阴灵未散,客人服用彼岸香后,人、尸、鬼可以三位合一。”
    我们兄妹俩真的听傻了,我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马上构想出那个画面。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二龙说:“后来国际刑警加大了对彼岸香的打击力度,这些会所也都关闭,至于现在地下还有没有就不太清楚了。李大民已经失踪,彼岸香来源被断,目前市面现存的彼岸香用一粒少一粒,在国际黑市上一颗就价值千金,真的比同体积的白金都贵。”
    妹妹咋舌:“没想到这个大江湖里这么多高人啊,真好玩。”
    我哼了一声:“好玩?这叫生死。这些人都是拿命拼出来的。二龙哥,你说真的有阴间吗?”
    二龙道:“当然有了,师父解铃就是黑无常的弟子,曾经经历过地狱苦修,还在中阴苦界中被折磨了很长时间。不过,那里我从来没去过,只是听说。听这些前辈高人说,阴间的结构极其复杂,不像咱们的阳世有天有地就成一方世界,阴间地狱分为十八层,最底下还有个名为无间的另世界,复杂到人类的认知根本理解不了那地方。世界上每个民族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一套阴间观,他们理解的阴间各不相同,哪个是对的,或许都是对的。”
    妹妹说:“我听说过一句话,人心即地狱。”
    “有道理,”二龙点点头:“这句话可以理解的角度太多,关于地狱,恐怕只有全知全能的神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次卧底阴间教,其实我也想看看,那位大巫师到底有什么手段,到底是怎么宣传的。”
    时间在聊天中消磨得很快,晚上的时候,张文涛又来了,不光带来了吃食,还有一个大包裹。我们吃完饭之后,他从包裹里拿出颜料、描笔以及各种工具,然后拿出一个面具模型,聚精会神画起来。
    他画的鬼脸极其狰狞,圆目牛眼,头上长着两只角,大嘴裂开,露出两个尖尖的獠牙。
    我见过不少鬼脸,顶多也就是吓人罢了,而这张鬼脸真正能渗透出一种无法言说的阴森之气。
    我看到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是一张真正的鬼的脸。
    “张大哥,这张鬼脸是怎么画出来的,你想象出来的?”我问。
    张文涛停下手里的笔:“你说错了,我是观大巫师那张画以后画出来的。”
    “啊?”我们都吃惊。
    张文涛说:“整个教派里像我这样的鬼师一共有五个,观摩大巫师的地狱图是我们的必修课之一。观地狱图的时候是在一间密室里,不能光看就完了,还有专门的法门去‘观’,一旦观进去就好似自己真正的走进了地狱阴间,那种真情实感,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同身受。我们五人各有分工,有的画鬼卒、有的画阴差、有的画冥王,还有的除了画面具还要制作整套服装,分工非常明确。”
    他拿起手里的面具说:“大巫师曾经说过,人的面相就决定了内心。戴什么面具就会走进什么人的心里,戴鬼的面具就是鬼,戴神的面具就是神。”
    妹妹尝试着问:“这是给我们三人画的吗?”
    张文涛这才反应过来:“不,不,你们的已经准备好了。面具画好之后,还要风干、清洗、打磨,其中步骤很多,仅仅三天是来不及的,所以你们的我已经准备好了。”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冥王游街
    密室里的这三天是度日如年,我们哪也去不了,只能在方寸之地转悠,打发时间的最好办法就是听二龙讲八家将的故事。二龙加入八家将的时间不长,也就几年,可这几年是八家将人才凋零波动最大的非常时期。听着他们的故事,里面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没的没,真是让人感叹。
    二龙叹口气说:“为什么我要这么坚持找到师父,其实师父的安危用不着我这个徒弟来操心,他的想法和格局绝不是我能理解的,之所以要找到师父解铃,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们想重振八家将之威!重新组起这个团队!”
    妹妹赶紧说:“二龙哥,你看我哥怎么样,有没有资格加入?”
    二龙笑:“你哥哥一表人才,以后必然会成大器,不过能不能入八家将要看缘法,其中还有考验,这些都是后话,只有找到师父,才能开启整个流程。”
    他叹口气:“师父啊师父,你现在到底在哪啊?”
    一晃到了第三天的傍晚,张文涛背着大书包下来,问:“各位都休息好了吗?”
    我们互相看看,点点头。
    张文涛从书包里掏出三个面具,都是鬼气森森的鬼脸,极其妖异。妹妹看得呼吸急促。
    他把三个面具递过来:“游行开始了,马上行进到这里,你们戴上鬼脸然后跟我走,记住不要走岔了,我把你们送进绕境的队伍里。”
    妹妹拿过一张红色的鬼脸,正要往头上戴,我一把摁住她,想了想说:“思思,我和你二龙哥去,你不要去了!就呆在这里。”
    妹妹大惊,大声问:“为什么?”
    我喉头咯咯响:“太危险了,我有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思思你就别去了,要不然到时候你危险了,我和你二龙哥光去忙活你了,啥正事也干不了。”
    我以为妹妹会反驳,会大声地冲我嚷嚷,她却低着头想了想,平静地说:“好,我不去了。”
    我大喜过望,摸着她的头发:“这才乖嘛。”
    妹妹挣开我,坐在一边,堵着气说:“我不去了,还不行吗?!”
    二龙看我,我大大咧咧说:“甭管她,就是在家惯的,小孩脾气。张大哥,你看看一会儿怎么弄。”
    张文涛看看表:“还有十五分钟左右,绕境的游行队伍就会到旁边的街市,人群也会跟过去,你们两个戴好面具,现在就跟我走。”
    我和二龙挑了两个鬼面戴在脸上,一个蓝色的一个黑色的,我拿出手机用自拍的方式照了照自己,相当恐怖。
    还得说这鬼面做的太他妈传神了,谁戴上都有种从地狱里才出来的感觉,满身的鬼气。
    张文涛看看我们:“不行,你们把这个褂子披上。”他从书包里拿出两个鲜艳的红褂子,我和二龙套在身上,二龙还舞动了几下,屋里顿时阴气逼人。
    我越看越瘆得慌,赶紧道:“二龙哥,别闹了,咱们赶紧去。”
    妹妹坐在那里憋气说:“你们都走了,就剩我了。”
    张文涛道:“姑娘,等我把他们送出去,还要再回来,你好好在这里待着,等明天我瞅个机会先把你送出去,你赶紧回家吧。”
    妹妹在手里把玩着那红色的鬼脸,低着头没有说话。
    张文涛带着我和二龙从密室的楼梯上去,到了外面,有冷风在废楼走廊里盘旋。三天了,没接触到外面自然风,一时间我这个舒服,百骸全通。
    我们三个从楼里出来,隐隐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锣鼓声,还有人声,这个热闹就甭提了,跟过年似的。此时明月清风,天空物静,陡然听着这些遥远的声音,有一种浮世空灵的感觉。
    我们从院墙翻出去,跟随张文涛走小路,两栋楼之间的小巷子里往外走,外面的嘈杂声音越来越近,巷子外灯火通明。张文涛深吸口气:“两位,做好准备,这就来了。”
    我紧张地心怦怦乱跳。
    我们三人来到巷口,刚到这里就看到热闹非常,恍惚像是进到另外一个世界。整整一条步行街全是人,两边马路都站的挤挤挨挨,大家说说笑笑,男女老少都有,都是老百姓。大家虽然比较挤,但是彼此井然有序,一起看着街道中间的热闹。
    沿途的商铺都开着张,门口挂着灯笼,热气腾腾的各种小吃,在空气里散发着浓香和黑烟。
    这时街道远处来了一只游街的队伍,看热闹的都往前涌,想一饱眼福。张文涛在前面开路:“各位老少爷们让让,鬼卒要归队!”
    周围的人看到我和二龙这个打扮,纷纷让开一条路,就这样,我们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挤到最前面,这时游街队伍到了。这是一群老百姓打扮的人,高高矮矮男女老少都有,和街边围观的人不同的是,这些游街的老百姓每个人脖子上都带着一个纸糊的枷锁。
    枷锁是古代的一种刑具,木板制成,分左右两片模板,木板中间有个凿空的洞,前面也有个洞,那是套脖子和手的。有句成语叫披枷带锁。这种刑具一般用来关押罪责不算太重的犯人,可以游街可以流放,这刑具缺德在哪,先不说失去自由了,戴上之后坐没法坐,站没法站,躺没法躺,什么姿势都不舒服,一般人戴个两三天就能老老实实。
    这些游街的老百姓每人都戴着这么一个纸糊的枷锁,一路走来,至少能有二三百号人。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张文涛。
    “这些都是自发来戴罪游街的普通人,”锣鼓声中,张文涛大声说:“教派里有个专有名词,叫‘夯枷解厄’。‘夯’就是扛着,‘枷’自然就是枷锁。代表着罪人诚心向冥王说,自己有罪,向地狱诸神告解。”
    我和二龙面面相觑,我们都带着鬼面具,眼神里却都能看出惊愕。
    我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个活动,老百姓自发戴着枷锁游街示众,以表示自己诚心悔改告罪之心。这活动虽然透着鬼气和妖异,但也不能说一点教化百姓的作用都没有。
    赶张文涛说话了,旧的道德体系崩塌,新的道德体系还没建立,一片真空,有这样的邪教打着教化的招牌趁虚而入,也在情理之中。
    等这几百人走过去,看热闹的人大喊:“文武判官来啦!”
    只听一阵鼓乐之声,远远有两把巨大的曲柄金黄伞,由几个人抬过来。每把伞下,都有个高大威猛的判官。这俩判官都是由人扮演的,每个人的身高都超过两米,一边走一边舞动,气势惊人。武判官面如重枣,金盔金甲,几缕黑色长髯,怒目圆睁,手里舞动宝剑。文判官慈眉善目,手里抱着一部巨大的古册子,上面有黑笔写着三个大字“生死簿”。
    这两个判官一出现,点燃了现场的气氛,所有的老百姓都在高喊:“冥王!冥王!”
    后面三通鼓响,天空炸开了烟花,文武判官之后,有十六个壮汉抬着一顶金黄的銮驾缓慢而来,气势磅礴,又高又大。这个大轿子上,端坐着一个接近三米高的人,蟒袍玉带,面如冠玉,真是气象不凡。
    他这么一出现,沿街的老百姓竟然纷纷下跪,那架势真赶上古代皇帝出巡了。
    张文涛大声喊:“那就是冥王!”
    二龙压低声音:“这冥王怎么妆化得细眉细眼,一副小家子气,看起来不像中原人,倒像是东南亚那边的人种。”
    张文涛看了他一眼,赶紧捂住他的嘴:“你说话能不能检点一些,在这个地方肆意妄评冥王,你还想不想活了?!”
    二龙摇摇头,不说什么了。
    十六人大驾的冥王一路过来,沿途的老百姓一路下跪,拼命磕头,能看出极度虔诚,到我们这里,张文涛赶紧道:“跪!都跪!别惹麻烦!”
    二龙噗通一声下跪,毫不犹豫,我以为他这样的高人能爱惜自己的面子,没想到也能如此随遇而安,为了大局说跪就跪,一点不带含糊。
    他都跪了,我也别愣充大掰儿蒜了,赶紧也跪下。我们压低身子,怕让冥王看见。
    这时候,随着喇叭声,冥王的銮驾到了,跪在地上谁也不敢抬头乱看。
    地面猛然被一大团乌黑影子盖住,那是大轿子遮挡住的,所有人都在这片阴影下哆哆嗦嗦,如履薄冰。
    耳朵旁边充斥着古里古怪的音乐,里面有锣鼓声有喇叭声,还有说不出来的乐器,混杂在一起,人的脑子都快炸了。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阴间教总堂
    自问我算是意志坚定的人了,可遇到冥王游街这样的情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哆嗦和激动。
    冥王的銮驾从我们身前走过,十六个壮汉抬得极慢,步点整齐,踩在地上齐刷刷的,整个街镇似乎都在颤动。
    銮驾的一大片阴影终于从身上掠过去了,我戴着面具的额头上都是热汗,后背也湿透了,这种压力真是前所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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