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梨正在摆茶,听到姥爷称呼福王赵舒为“赵小哥”,抬眼看了过去,却再次与赵舒四目相对。
    见赵舒清澈眼中似有探究,素梨不禁一笑,把原先要摆在他面前的茶盏放在了姥爷面前,另端了一盏放在了赵舒面前,然后笑吟吟看向陈老爹:“姥爷,天太冷,你喝一口姜茶暖暖身子吧!”
    赵舒见状,不由微笑,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热热的,甜甜的,喝下去似乎没那么冷了。
    陈老太心软得很,见这姓赵的病弱少年俊秀的脸如玉雕就,好看得很,可是此时端着茶盏,手指都似在颤抖,显见是被雨淋了受了凉,忙道:“素梨,你娘刚给你舅舅做了一套新衣,刚洗过,还没沾身,就在你舅舅床上放着呢,你去拿了过来,请这位连小哥去西厢房换上!”
    素梨答应了一声,很快就去了。
    陈老太热心得很,待素梨把衣服取了过来,她老人家亲自带着连小哥和小厮去了西厢房,取了干净衾枕被褥铺设了,把他们主仆安置好了,这才回来。
    素梨正在收茶盏,见陈老太回来了,便轻声道:“姥姥,安置好了?”
    陈老太点了点头:“唉,可怜见的,年纪小小身子就这么弱......”
    陈老爹端起自己的茶盏,把里面剩余的姜茶一饮而尽,起身道:“既然留了客人在家,就不能怠慢了,今晚我下厨杀只鸡待客,上次的黄酒还有一坛,用梧桐花蜜调了,热热地喝了,暖暖和和睡一觉!”
    陈老太和素梨知道姥爷是馋酒了,不由相视一笑,却都不肯点破。
    素梨忙道:“我给姥爷打下手去!”
    她跟着陈老爹一起去了灶屋。
    阿保把屋子里都检查了一遍,见确实洁净干燥齐整,这才轻手轻脚扶了赵舒在床边坐下:“公子,这家人倒是好心,屋子里也甚是干净整洁。”
    赵舒“嗯”了一声,身子软软靠在床头。
    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致。
    赵舒一进这屋子就闻到了淡淡的薄荷气息,这会儿才发现原来是被褥衾枕上带的薄荷香气。
    阿保见状,忙服侍他脱去外衣和鞋子,让他在床上躺下,又展开被子为他盖好。
    赵舒低低咳了良久,在薄荷和阳光混合的气息中,朦朦胧胧睡着了。
    一只小公鸡被陈老爹做出了两种做法,一半加上土豆炖了一盆红烧鸡块,另一半用砂锅炖成了鸡汤。
    晚饭刚做好,陈三郎就带着王四儿回来了。
    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刚走到黄家岗就遇到了大雨,索性把驴子和车子留在了黄家岗一个熟人家里,两人借了两把伞,冒着雨回来了。
    这时候陈氏也从后面小楼过来了,正和陈老太一起在堂屋摆饭。
    陈老爹见陈三郎和王四儿正端着素梨送来的红糖枣茶在喝,便吩咐素梨:“素梨,你去西厢房请连小哥主仆两个起来吃晚饭!”
    素梨答应了一声,拎起裙摆,沿着走廊快步去了西厢房。
    是阿保来应的门。
    他声音极轻,生怕惊醒了在屋子里熟睡的人:“秦姑娘,我家公子难得睡熟,让他再睡一会儿吧!”
    素梨前世也听赵序说过赵舒因病成夜成夜失眠,难得连着睡过一个时辰,闻言忙压低声音道:“那等他醒了,你去叫我,我用鸡汤给他下汤面。”
    阿保笑容灿烂:“多谢秦姑娘!”
    素梨回到灶屋,盛了一碗红烧鸡块和一碗大米粥,又拿了两个馒头,用托盘给阿保送去,然后去了堂屋,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饮酒闲话。
    用罢晚饭,素梨带着王四儿收了碗盘,一起去灶屋洗涮收拾。
    盛过荤菜的碗盘上面有一层油,须得用锯末擦去油渍再用清水冲洗。
    王四儿用锯末擦着碗盘,素梨舀水冲洗,两人配合得极为默契,一边有条不紊地干活,一边说话。
    王四儿麻利地把锯末在盘底蹭了一遍,把锯末倒在了下一个盘子里,把蹭好的盘子递给了素梨,口中道:“姐姐,这次总共是十盒玫瑰香脂、十盒玫瑰香膏和五瓶玫瑰香油,一盒香脂五钱银子,一盒香膏一两银子,一瓶玫瑰香油一两银子,总共卖了二十两银子,我让海棠红的掌柜给了十五两银票,五两散碎银子。”
    素梨闻言,欢喜得很:“你做得对,十五两银票咱们存起来,以后开铺子用;五两碎银子咱们正好和舅舅结玫瑰花的钱,短工的工钱,还有别的零碎费用。”
    加上上次那十两银子,如今她一共攒了二十五两银票了。
    这可是她用自己的双手挣来的钱。
    不靠男人养活,她也能养活自己。
    想到这里,素梨不禁微笑:能靠自己活着,可真好啊!
    拾掇好灶屋,素梨见姥爷姥姥他们还在堂屋谈笑,便又煮了一锅甘草薄荷蜂蜜茶,盛了一壶送到堂屋去了。
    这茶既有解酒之效,又能润喉止咳,还甜甜的,挺适合这时候饮用。
    赵舒终于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是疼的,肺腑之间闷闷的,喉咙又痒又疼——一切如前,只是他又多活了一日......
    阿保正趴在床边打盹。
    他常年伺候赵舒,赵舒一醒,他条件反射便就醒了过来:“王——公子,您醒了!”
    赵舒轻轻“嗯”了一声。
    阿保忙又道:“奴才这就去找金云岭——”
    河道总督金云岭是福王府的人,赵舒这次离京散心,正是住在金云岭在河边的别业。
    他难得精神健旺些,便带了阿保出来散步,还不让从人跟随,谁知竟然遇上了这雨。
    赵舒只说了声“不”,就又开始干咳起来。
    在陈家,他觉出了些舒适适意,因此想要再呆一段时间。
    阿保忙道:“公子,我去给您要茶!”
    又问:“那个秦姑娘说您若是醒了,她给您做鸡汤面——”
    想到那个叫素梨的美丽少女,赵舒心里有些妒忌——这个秦素梨明明年纪和他差不多,却那样康健壮实,气色好得令人嫉妒......
    他不禁笑了,觉得自己病久了,心胸也有些狭隘了,居然妒忌人家一个善良可爱的小姑娘。
    阿保见赵舒的眼睛亮晶晶的,显见心情很好,忙道:“公子,我这就去拜托秦姑娘!”
    陈老爹陈老娘毕竟上了年纪,又有了酒意,已经睡下了。
    陈氏四个多月身孕了,身体渐渐沉重,也被素梨送回后院小楼睡下了。
    陈三郎、素梨和王四儿正是少年时候,都精神奕奕,便凑在堂屋说话。
    素梨正说起自己的打算:“玫瑰花期很长,五月、六月和七月都能采摘,制出的香油还好,八月的玫瑰虽然依旧又红又香,却已经不能制作香油和香脂了,到时候我就用桂花制作香脂香膏和香油,不过制桂花香膏时得还得加上玫瑰花,不然色泽不够......”
    她畅谈一番之后,看向陈三郎:“舅舅,咱家花圃里桂花可不够多啊,你知道附近哪里有桂园么?”
    陈三郎皱着眉头道:“让我想想......”
    还没等陈三郎想出来,外面就传来阿保的声音:“秦姑娘,我家公子醒了!”
    素梨忙答应了一声,起身往外走。
    走过陈三郎时,她抬手在陈三郎脑袋上敲了一下,笑嘻嘻道:“舅舅,你慢慢想,想不起来的话,咱们现在租地种桂花还来得及!”
    说罢,她怕陈三郎反击,小鹿般轻捷地跑了出去。
    陈三郎:“秦素梨,我是你舅舅,不要再敲我脑袋了!”
    素梨在外面笑了一声,带着阿保去了灶屋。
    她把放在后锅温水里温着的那壶甘草薄荷蜂蜜茶递给了阿保:“你先服侍你家公子喝口茶,一刻钟之后鸡汤面就做好了!”
    醒好的面,洗好的青菜,煮好的鸡汤,什么都是现成的,这鸡汤面快得很。
    阿保倒了两盏茶,先端起一盏自己尝了,这才端起另一盏奉给了赵舒。
    赵舒见了,轻轻道:“我都这样了,还怕人家下毒?”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味甚好,甜而不腻,带着清凉之意,喝下去喉咙似乎舒服了些。
    阿保不看他,低声道:“这里和端王那里就隔了一条金水河,端王的母妃那样狠毒,谁知道端王是不是像他母妃......”
    赵舒声音微冷:“这样的话以后不可再说。”
    他都是要死的人了。
    父皇只有他和赵序两个儿子。
    他死后,母妃还得在赵序手底下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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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约定
    素梨在灶屋做鸡汤面,偶然间一抬头,透过木格窗子看到赵舒的小厮阿保在影壁那里一闪,似乎出了大门。
    她装作没看到,继续在灶屋忙碌着。
    陈家种花木做盆景,最不缺的就是修剪下来的枝条,这些枝条晾干之后烧锅,中间不用添柴,也不用专门安排一个人在灶屋烧锅,倒是省事方便。
    素梨煮好面盛好,刚把碗放进托盘里,却看到阿保走了进来,便笑着道:“阿保,你来得正好,鸡汤面煮好了!”
    阿保笑嘻嘻道了谢,接过了托盘。
    素梨把裹头的帕子取下,指着案板旁放着的暖壶交代道:“暖壶里有烧开的水,木匣子里是新的薄荷香胰子、擦牙的青盐和松江棉布面巾,你拿到房里用吧!”
    农家不像有钱人家烧炭,随时都有热水,所谓的暖壶,其实不过在瓷壶外面编了一层竹壳,略微能够保温罢了。
    她给赵舒准备的薄荷香胰子还是她自己做的,做好后家里人一人分了一块,剩了一块在那里放着,就给赵舒用了。
    村里人用的都是用棉油做的胰子,她这种用薄荷油做的胰子可是天下独一份呢!
    赵舒还在床上躺着,已经有一会儿没有咳嗽了。
    其实对他来说,下雨时节要比平时好受一些的,即使在京城,他也常年住在金明池行宫,因为金明池行宫多水,空气较为湿润。
    阿保伺候赵舒吃了一口面,轻轻问道:“公子,这面还可口吧?”
    赵舒没有说话,却也没说不吃。
    阿保心中大喜,便不再多言,慢慢喂赵舒吃了大半碗面,又喂他喝了两口面汤,这才拾掇了送回灶屋,又拿了热水过来服侍赵舒洗漱。
    洗漱罢,赵舒又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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