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妹轻轻抚摸肚子,轻声道:“唯有嫁了人离开了爹娘,方知还是在娘家时过得最是自在,虽姐妹们偶尔打打闹闹,却也是无伤大雅之事。”
    七姐垂着头,想到她的亲事既憧憬又忐忑,见三姐五姐日子过得那么顺心,她着实羡慕不已,却也知有些事不能尽如人意,待她嫁人后,即便与相公做不到举案投眉,也要在日后相处中,全了彼此的颜面。
    “母亲可有提起二姐是否育有子嗣,这样我们姐妹相见时,也不好空手而去。”
    三姐低叹:“二姐至今无子。”
    一句话让众人的心沉到谷底,二姐成婚四载有余,竟还未育有子嗣,可想而知,齐家内里有多龌龊不堪。
    “商人重利轻别离,这世间之事向来都是一啄一饮,若二妹不在乎银钱又怎会选择嫁到齐家,齐家若不是看中刘家的底蕴,又怎肯娶庶女出身的二妹。”
    三姐低声道:“二姐……”
    刘湘婉轻声道:“三姐不必担忧,他日二姐来京时,我们姐妹尽地主之谊就是。”
    “也唯有如此!”
    这时,床上两个侄儿突然嚎啕大哭,宴哥与祉哥吓得身子一颤,慌张道:“姐姐,我们没有欺负外甥。”
    只见两个小娃娃泪雨婆娑,张开双手不住的啼哭,眼睛却紧紧盯着他们娘,再看三姐稳如泰山的坐着,直至半盏茶功夫,他们久不见娘亲过去,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低下头继续跟着舅舅们玩耍。
    这一幕看的众人瞠目结舌,刘湘婉咽了咽口水,低声道:“三姐,适才小外甥哭,我们看着都心疼,你乃他们娘,怎如此坐得住。”
    三姐扯了扯手中的丝帕,恨声道:“都是他们爹作怪!”
    大姐也看不懂他们这对奇葩夫妇,皱眉道:“此话何解?”
    “但凡他们爹惹我不高兴,我就让儿子们欺负他,谁知他竟有样学样,有时儿子们想亲近我,可我不得闲,他便撺掇儿子们假哭让我过来,初时我不知,急忙忙跑过去哄他们,后来不经意间听到他们父子三人私下底嘀嘀咕咕,方知相公背着我,让儿子们策反我,不由心下恼恨,遂我假做不知,谁知这俩臭小子被我惯得,一看假哭行不通,便来真哭,”三姐恨恨道:“如适才这般,他们眼巴巴的看我,见我没过去便会嚎那么一嗓,遂我早见怪不怪,皆因不能惯他们此等恶习。”
    姐妹四人听到后,不住的大笑,刘湘婉忍俊不禁道:“不知三姐如何报复三姐夫?”
    三姐瞪了她一眼:“怎么?你想看我们夫妇不合?”
    刘湘婉捂嘴偷笑:“焉能!焉能!如今三姐家中阳盛阴衰,妹妹乃是担忧姐姐受欺负。”
    “自是让其……”三姐刚开口,就见姐妹四人直直的盯着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哼声道:“我还不告诉你们了!”
    大姐指着她不住失笑:“你这坏丫头,惯爱吊人胃口。”
    刘湘婉揶揄道:“不会是罚三姐夫日日对你朗诵情诗吧!”
    只见三姐脸色绯红,恼羞道:“坏丫头,竟敢打趣我!”随即话音一转,娇笑道:“不知六妹洞房时,六妹夫是否如姐姐所说如财狼虎豹……”
    刘湘婉羞得背过身,嗔怒道:“三姐……”
    闻言,大姐板着脸训斥道:“三妹,七妹还未嫁人,你怎可胡说八道。”
    三姐讪讪道:“大姐,妹妹错了,是我考虑不周,言语造次了,不过……”看向七妹,眨了眨眼睛,轻笑道:“七妹,有些事早些知道,也好早有准备!”
    “三妹……”
    “三姐……”
    四姐妹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的唤她,只见三姐眉眼带笑的起身,含笑道:“我得去看看我的心肝们!”
    见此,大姐低叹道:“你们三姐即便嫁人生子,说话还这么不过脑子!”
    刘湘婉含笑道:“大姐,此处唯有我们姐妹五人,无论三姐说甚不过是玩笑话,再且我们是自家姐妹,又怎会放在心上!”
    五姐缓缓道:“大姐,咱们都是女儿家,嫁人后方知往日在娘家与姐妹们小打小闹,不过是无伤大雅之事,待真正为人媳,为人妇,其中酸楚又有谁知晓。”
    七姐看了看四位姐姐,低声道:“其实姐姐们过得都很顺心,可我要嫁的人,却是真正的一大家子,妹妹真的很怕……”
    刘湘婉拉过她的手,安抚道:“七妹,如今咱们家门槛高,遂求娶你之人也是人中龙凤,只要你们夫妇齐心,有甚可怕?”
    三姐怀中抱着老大,脆声道:“六妹说的有理,如果你男人不心疼你,你即便斗赢所有人,到头来又有何用。”
    刘湘婉顺势道:“如果抓不到相公的心,便要抓住他的银子与孩子。”
    大姐含笑点头,末了来了句:“如果这两样都抓不到,那怎么随意便怎么活,只要你活的开心,且管他人。”
    五姐摸着肚子,嗔怒道:“大姐,你们看七妹,被你们之言吓得脸色苍白。”
    大姐缓缓道:“七妹,姐姐告诉你的都是箴言,这世上倘若你不看重自己,旁人又如何会在意你,重视你。”
    “大姐……”
    “待你嫁人后,无论你夫君对你好与不好,切记银子和孩子一定要紧紧抓在手心,”大姐自嘲道:“虽我与毅哥他爹过着有名无实的日子,可手中有银子,有孩子,何须在乎那个人的感受,待孩子们长大,有所成就,我便可含饴弄孙,身旁再无糟心之事,这样的日子想想就快哉!”
    刘湘婉点了点头,低声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大姐这样的日子,妹妹又何尝不羡慕。”
    三姐嗔怒道:“怎么?六妹夫刚将你娶到手,热乎劲还没过去,你就有了旁的念想。”
    刘湘婉扶额低叹:“三姐,不怪大姐说你,什么话到你嘴里皆变了味道。”
    只见褚家老二爬到她娘身上,使劲扯着她娘的衣袖,宴哥忙道:“三姐抱着哥哥,舅舅抱你,可好?”
    闻言,众人又乐不可支的笑出声,刘湘婉忍着嘴角的笑意,唤道:“宴哥、祉哥,你们过来。”
    小哥俩眼睛一亮,飞快的跑过去,黏在她身边,低声道:“姐姐,日后外甥们是不是跟我和弟弟一样,同吃同睡同玩。”
    “自然!”
    “那为何他们长得一模一样,我跟弟弟却不太相像。”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沉默,只听刘湘婉含笑道:“小时你们长得可像了,可随着你们日渐长大便有了各自的模样,不过还是有相像的地方,”抬手指了指他们的鼻子、眼睛,轻声道:“可这两处长得一模一样!”
    七姐脸色微白,却含笑附和:“可不是吗?五弟跟六弟的眼睛、鼻子一模一样!”
    宴哥歪着头看着弟弟,出其不意捏了捏他的鼻子,恨声道:“可你的脑袋瓜怎不像我这么聪明。”
    一时间众人皆是无语,心下不住的感慨,还好他们年岁小,尚能被哄住,待过几年心智越发机敏,也不知能不能这般轻松的哄骗住他们。
    姐妹几人说说笑笑,刘湘婉见小哥俩颓丧着脸,猜他们无聊,隧牵着他们的手起身,低声道:“妹妹回府后,还未来得及跟姨娘说心里话,遂想在临走前多跟她待一会儿。”
    姐妹四人忙不迭点头,大姐含笑道:“六妹且去吧!”
    一路上,姐弟三人叽叽喳喳说着话,不一会儿便回到姨娘的院子,黄姨娘在屋中整理两个哥儿的衣裳,见他们回来,眉眼带笑:“你们回来了?”
    刘湘婉牵着弟弟们的手走进去,看到床上的小衣,挑了挑眉:“姨娘,您这是在作甚?”
    “这都是你弟弟们小时穿过的小衣,姨娘一直留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姑娘生孩子时可以用到。”
    刘湘婉脸色微红,低声道:“姨娘,女儿刚成亲,焉能这么快怀有身孕。”
    “姑娘年岁尚小,且不着急怀孕,”黄姨娘拉着她的手坐下,轻声道:“不过早晚有一日会用到,姑娘莫要嫌弃这些穿过的小衣,小孩子刚出生,皮肤嫩的很,遂穿过的旧衣不会划伤他们的皮肤。”
    刘湘婉抚摸其中一件小衣,低声道:“姨娘,您有心了。”
    “你是我姑娘,姨娘惦记你不是应该吗?”
    只见黄姨娘神色一顿,眉头轻皱,看向两个儿子,轻声道:“你们去书房将昨儿夫子留下的课业做完。”
    宴哥祉哥腻在刘湘婉怀中,低声道:“姨娘,我们不走,我们要跟姐姐在一处。”
    刘湘婉摸摸他们的头,轻声道:“你们且去,姐姐还未用过晚膳,焉能这么快离开,待你们写完,姐姐带你们去寻姐夫,好不好?”
    “姐夫可是魏大哥?”
    刘湘婉含笑点头:“如今你们是他妻弟,日后他便可名正言顺带你们去骑马。”
    “当真?”
    一听到有了玩的便忘了姐姐的货!
    “姐姐何尝骗过你们。”
    宴哥与祉哥对视一眼,从她怀里站出来,眼睛发亮道:“姐姐不许骗我们!”
    “绝不骗你们!倘若姐姐离开也会告知你们。”
    小哥俩眉眼弯了弯,手牵着手一同去往书房。
    黄姨娘苦笑道:“自打姑娘嫁人,他们便经常去老太爷的院子,不住问老太爷,姑娘何时回来?”声音一顿,低着头轻声道:“还好老太爷不嫌他们闹腾。”
    “姨娘,您可是在担心什么?”
    黄姨娘轻叹:“姑娘,倘若老太爷想要宴哥祉哥搬过去,你说姨娘允是不允?”其实此话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的一问,她是何身份,倘若老太爷相中两个哥儿,老爷定然欣喜不已,又怎会在意她的感受,再则哥们儿搬到老太爷的院子,总比跟着她更有出息,身份也会随之变高,如同当年的姑娘。
    刘湘婉垂着头,低声道:“姨娘,倘若祖父中意两个弟弟,让其搬过去此乃美事矣!”
    “姨娘如何不知,可心下总归不舍,从小到大他们未曾离开过我身边,而我也习惯他们日日承欢膝下,如今……”
    刘湘婉握着她的手,含笑道:“姨娘,此事还要看祖父如何决断,”声音一顿,又道:“便是您同意,大房堂嫂可会愿意,归根结底,还得看祖父的意愿。”
    黄姨娘淡笑的点头:“姑娘所想与姨娘如出一辙,此事说到底还得看老太爷的决断,遂顺其自然吧!”她也是心下烦闷,今儿姑娘回门,便忍不住与她念叨两句,至于结果如何,焉是她小小的妾室所能置喙之事。
    书房,老太爷淡淡道:“可是下定决心?”
    魏廷茂掀起衣袍,跪在地上,低声道:“祖父,小子允诺您与六妹妹之事,未想到时至今日竟生生反悔,着实有愧于您!”
    “此事情有可原,你且无需自责!”若不是三公主怒摔他娘的牌位,青墨何至于怒火攻心,什么都不顾及了。
    “无论如何说,都是小子的错,不该言而无信。”
    老太爷轻叹道:“倘若你无所作为,老夫怕是会对你彻底失望,更甚至懊恼将六丫头嫁于你。”
    “老太爷……”
    “起来吧!”老太爷轻声道:“青墨,你跟老夫说说到底欲意何为?”
    “祖父,此事还望您莫要插手。”
    老太爷对其摇摇头,低叹道:“老夫知你心中所想,为母报仇乃你一人之事,遂想独立承担,可是青墨啊……”话音一顿,长叹道:“你成亲了,自此以后在不是一个人,倘若你有个好歹,可曾想过六丫头今后的日子。”
    “祖父……”
    “青墨,你不可这么自私,只顾自己的想法,六丫头肯为你退一步,易地而处,你为何不能为了她退一步呢?你们已结为夫妇,若想举案齐眉,白头到老,不能单靠一个人的付出,彼此都要看到对方的努力,这样才能相守到老。”
    魏廷茂神色一怔,喃喃道:“六妹妹她……”
    “老夫会这般说,也是担忧六丫头,”老太爷低叹一声:“倘若此事老夫力所能及,你便是说与老夫听又如何,你娶了六丫头,咱们就是一家人,若你有个好歹,我们心里焉能好受。”
    “祖父,是小子魔怔了。”魏廷茂对其磕了一头,低声道:“自打我娘过世后,小子心中便有个心结,而这个心结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大,它早在小子心中结成死结,若不将其打开或剪掉,小子怕有朝一日会做出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你的心情老夫明白,遂想问你,到底作何打算,”老太爷起身行至他面前,伸出苍老的手掌抚摸他的头,低声道:“此战如同你在战场上拼搏前程是一个道理,单靠你自身的力量,焉能对抗一群人,遂你需要拥护你的将士,他肯为你抛头颅洒热血,如今的你不过是三品的将士,即便深得圣上器重,手握兵权,可他们一个是当今圣上的儿子,一个乃先皇的三公主,若他二人联手,你一个小小的三品将军又如何能抵抗?”
    魏廷茂脸色一白,低声道:“祖父,您老人家怎知晓这么多……”
    “老夫虽然老了,却也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有些事不问不代表不知道,青墨,这回你终可以说了吧!”
    “小子想逼三公主谋逆。”
    “果然!你果然这般打算!”老太爷低声道:“青墨,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能想到此处,英明睿智的圣上又岂会不知他们的打算?”
    “老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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