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无病说,“就是偶尔在这里,也要睡的舒坦一点。”
    “我在书房又不是为了睡的舒坦,想舒坦自然是回房里睡。”沈立文说。
    两口子好久没有这么温情相处的时刻,沈立文都颇有点不舍出门,只是商行的事迫在眉睫,不出门是不行的。
    “快去吧。”无病推他说,“又不是回来看不到了。”
    “我这几天商行事忙,焦头烂额,那天对你态度不好,是我不好。”沈立文道歉说,“你大人大量,不要生我的气。”
    “是我无理取闹在先。”无病说,“这事过去了,就不说了,你先出去忙吧。”等你回来,我们再好好聊聊。
    也是幸好无病没先说后面这一句,不然沈立文真的出不了门了,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无病要跟他谈谈,不是要他死心,就是要和他和离,真是后怕了。
    沈立文今日是特意早些回家,无病准备了一桌好菜在等他,还准备了酒,沈立文有些高兴,“这真的是好久没有了。”
    “因为孩子疏忽你良多了。”无病说。
    “也不是这个话,你给我生儿育女幸苦了,我不体谅你,还增加你的负担。”沈立文说。
    无病看着沈立文,一直定定的看着,想着从何说起,沈立文心口一跳,移过来位置,想要给无病斟酒,“我敬你一杯。”
    “立文,我们谈谈。”无病说。
    “我知道我错了,我们不谈好不好。”沈立文闻言马上说。
    “其实这次我们都感觉到有一点问题。”无病说,“我们都有一点不耐烦。”
    “我会改,我以后保证都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出现。”沈立文说,“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才有现在的这样的局面,不要轻易说分开好吗?难道这么多年,我在你心里,就一点点重点都没有吗?就算你不顾我,你顾顾思慈,顾顾娇娇,我们的小女儿还没取名呢。”
    沈立文说着都要哭了。
    无病看着他,“你以为我想说什么?”
    “你难道不是又要和说我和离?”沈立文问。
    “我没有那么硬心肠。”无病笑了,她用力握着沈立文的手,“就像你说的,想想思慈,想想娇娇,还有我们没有取名的小女儿。”
    “再说,我也舍不得你。”无病说。
    沈立文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他从来没有奢望过从无病口中说出这些话,这么些年的坚持,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没想过无病会回应这份感情,就算她现在已经是沈太太。
    “你再说一遍?”沈立文问。
    “我说,我也舍不得你。”无病说。
    沈立文一把把无病搂入怀里,紧紧的抱住,“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好开心。”沈立文说。
    “这样就开心了。”无病抚摸着他的背说,“显得我对你多坏似的。”
    “你对我很好,是我贪心,我想要更多。”沈立文说,“我总害怕你跟着我只是将就,如果有机会你肯定会头也不回的离开我。”
    “我也害怕。”无病说,她用力拥抱住沈立文,“我害怕你不喜欢我,我立足在这里的全部理由,就是你喜欢我。如果有一天你厌烦了我,不喜欢我,我就没有在这家的理由了。”
    “无论如何,我都有地方去,但是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能不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生活。”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沈立文看着她说。
    “不一样的。”无病眼里淌着泪,哀戚道,“我们曾经相处时间短,聚少离多,总有一份新鲜感在,但是现在朝夕相处,我害怕你生厌。”
    “你是少爷出身,我是丫头出身,我们相处久了,你总会发现我的贫瘠困乏,你喜欢我的点,会慢慢被你不喜欢的点盖掉。”
    “你怎么会觉得自己贫瘠困乏呢?”沈立文问,“你的谈吐,你的学识,丝毫不比我差,某些方面还要比我强上几分。”
    “你总在意自己丫头出身,难道当初我喜欢你的时候,不知道你是丫头吗?”
    “再说,你知不知道,你是皇后娘娘的丫头,这份金贵,寻常人家的千金都比不得,外面多少人说我攀上高枝,偏偏你还要妄自菲薄。”
    “如果我不是皇后的丫头呢?”无病问,“我对你没有丝毫帮助。”
    “你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沈立文摸着她的头说,“你又在意自己是丫头出身,又怀疑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皇后丫头的缘故是不是?”
    “我也不想的。”无病说,“大概是越来越喜欢你,所以愈加的患得患失。我们都太客气了,客气的不像一对夫妻。”
    “我自小学的,长大做的都是如何做别人的丫头,我没有学过如何做别人的妻子,我敬着你,照顾着你,但我烦闷的时候又忍不住想要和你发脾气,我从来没有对别人发过脾气,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想的,但是我还能去跟谁发脾气呢?”
    “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对我发脾气,这是应该的。我们是夫妻,是最亲密的人。”沈立文搂着她,心疼的说,“你自己瞎想了多久,为什么不跟我说?就这么自己熬着。”
    “怀孕的时候。”无病说,“坐月子的时候,我不想想的,但是忍不住,想不通就想发脾气,你让着我我有一套想法,你要是面色不好,我又有另外一套想法。我总灰心的想你不爱我了,我们就得散了。但又想,因着我是皇后娘娘的人,便是心散了,你也不会和我和离。”
    “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忍受的了,你为了我的身份不得不敷衍我的样子。”
    “你是丫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丫头,这个是我们相遇的最初,也是故事的开始,不用去在意它,它也是不能更改的。”沈立文说,“但是故事的发展到现在,点点滴滴,你都能感受的到,已经和你是皇后的丫头没有什么关系了。”
    “我爱你沉静,爱你理智,爱你聪明,与别的女人不一样,万千溪水,我只取你这一瓢。”
    “如果单为是你皇后的丫头,我要巴结你要得到好处,我是万万做不到现在这样的,真心实意做不得假。”
    “再者,你是我求来的,我怎么会不要,我看着是那么不惜福的人吗?”沈立文说。
    “你要怎样才能感觉到我的爱意,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到你放心为止,到你满意为止。”沈立文说。
    “就是你给的太多了,所以我才惶恐。”无病说,“惶恐你有厌倦的那天,单方面的付出总有一天会厌倦的。”
    “我今天想和你谈的,就是想请你相信我,我也爱你。”无病看着沈立文的眼睛说,“也让我来付出,你不用诚惶诚恐的担心我离开,我们都平常的平等的,信赖,依赖彼此好吗?”
    沈立文十分感动,用力把无病搂入自己的怀里,“我真是何德何能。”
    “以后也不要说这样的话。”无病说,“我们能在一起,都是彼此的福分,好好惜福,好好的过生活。”
    第三百零七章 番外:芳若和陈矩
    太监权重,能善终者少,尤其是明朝的大太监。陈矩一早就是司礼监培养的小太监,冯保一手遮天时,他在司礼监做太监,和旁的跑腿太监没什么区别。
    冯保死了,还有张成,陪着陛下玩耍的情谊,非同一般,司礼监还是他说了算。
    陈矩是家里穷,才进宫当了太监,他进宫时体格好,被挑了去习武,许是这个原因,他和寻常太监不一样,那种阴暗的心理比较少,对权力依旧有欲望,但也有克制欲望的自制力。
    还有一点残存的良心。
    陈矩被陛下提拔上来后,把握机会,稳扎稳打,慢慢变成陛下最相信的人,便是张成也要退居一二,在进入司礼监二十年后,他终于成为了司礼监说话的那个人。
    陈矩独掌大权后,日常起居依然是保持之前的低调,他不爱钱,不,他还是爱钱的,宫外的大宅子他也是有的,有些孝敬,你不收,人家心里不放心,反而要坏事,但是额外的多要,那就不需要了。
    尤其是帮官员加官进爵这种钱,是要不得,烫手。
    这一点让朝上的众臣对陈矩的观感非常好。
    凭着这一份冷静和清醒,于是二十年,又二十年,陈矩依然是陛下身边最得信任最位高权重的太监。
    芳若已经是尚宫局的尚宫了,满宫内,除了主子们外,她就是权势最大的人,这也算圆满了她进宫来的愿望。
    当上尚宫的那天晚上,她去了陈矩的小院子,带着酒,喝的大醉,倒在陈矩怀里还嘟嚷着,看,我做到了。
    当初那谁谁谁,嘲笑我,说我痴心妄想。
    现在我是大尚宫,她在哪?早被清出宫去嫁人了。
    “人家嫁人也不能说过的不好。”陈矩说。
    “嫁人有什么追求。”芳若皱着眉,“睁眼就是柴米油盐,伺候一个男人,伺候几个皮孩子,灰头土脸,毫无形象。”
    “人都不喜欢中年妇女,操心变成脸上一道道的褶子,反而成了被嫌弃的原因,去跟谁说理。”
    “是,大姑姑说的有理。”陈矩说,“大姑姑是有追求的人,以后还要多仰仗大姑姑照顾咱家。”
    芳若笑,她伸手搂住陈矩的脖子,凑上去献吻,也是陈矩不嫌她一嘴酒气,两人胡天胡地闹了一夜。
    除了才勾搭上的那会,其实自芳若去了坤宁宫后,去陈矩的院子次数就少了,事忙,也要避嫌。现下成了大尚宫,芳若目标达成,心态变化,去陈矩的院子次数就多了。
    去的次数多了就发现了,这宫里朝陈矩暗送秋波的宫人还真不少。
    这也不奇怪,像芳若这样的聪明人也不是没有。再说,比起当年司礼监末位的陈矩,现在大权在握的陈矩,就是不需要多聪明,都知道要巴结讨好的。
    芳若在陈矩房里发现没来的及去拿走的小宫人送的鞋子,贴身衣物,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小太监陪着笑说,“奶奶,这些人送的,陈爷从来没收用过,都是原样的拿来,原样的送走。”
    “平常有哪个姐姐来这来伺候他吗?”芳若问。
    “没有,绝对没有。”小太监保证说,“陈爷是个好伺候的人,平常就是我们这几个小的再伺候,都不常用,那些送上来要伺候陈爷的,从来没有让进屋过。”
    “也是我傻,问你能得什么真话。”芳若自嘲喃喃几句,“行了,你先走吧。”
    “对了,这些东西留下。”
    陈矩回来,看见芳若就笑说,“想着你也许今天又会来陪我吃饭,陛下去了启祥宫,我就早早回来,不让你像前几日那么久等。”
    “你不去启祥宫伺候?”芳若说。
    “启祥宫内有张成,还有新出来一个廖芳,小子脑筋快,嘴巴甜,陛下和娘娘都喜欢他伺候。”陈矩说,“我的长处远也不在近身伺候陛下,我吃着肉,也得让他们喝口汤。”
    “你别托大。”芳若拧了帕子给他擦手净面,“近身伺候陛下才有情分,抬举几个上来,你的位置就没有那么稳了。”
    “我心里有数。”陈矩看着芳若,眼底满是笑意,他没说过,比起芳若在床上,他更喜欢她现在这样,絮絮叨叨,细微的关心,像妻子嘱咐丈夫。
    桌上三菜一汤,都还冒着热气,芳若先给陈矩盛了一碗汤,陈矩喝着汤,眼睛却观察到一边放着鞋袜,“你这么忙又给我做鞋子了?”
    “不是我做的。”芳若说,“妹妹做的。”
    “你哪个妹妹?”陈矩问,芳若不是喜欢认姐姐妹妹的人,从前也没听说,还挺意外的。
    “一片芳心记挂爷。”芳若说,“指不定哪天就成了妹妹。”
    陈矩明白了。“这小园子,不是让他不要再把这些东西放到我屋里,怎么又不长记性了?”
    随后看着芳若说,“怎么,吃味了?”
    “我吃什么味。”芳若说,“早该想到的,我之前来的次数少,也怨不得你要别人伺候。”
    “你这可是冤枉我啊。”陈矩说,“你如今是大尚宫,你自己去宫女间打听打听,看谁是进过爷这间房的?”
    “话不要说的那么满。”芳若说,“我之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有人觊觎你,自然是要去查的,要是查出来真有人出入过爷的房间,该怎么说?”
    “随你怎么说。”陈矩说,“我坦坦荡荡,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芳若娇嗔他一眼,按下话头,不再说这个话题,一起用了饭,还相拥着在榻上小憩了一会,然后陈矩去陛下面前听传,芳若回了尚宫局。
    芳若叫来尚功局的低阶女官绿翘,芳若在尚功局待了一段不短的时光,当初就是和绿翘聊宫里的八卦,宫里任何风吹草动都清楚。
    陈矩是她看重的人,这么多年的小心维护,可不想到了被人摘了桃子。
    “姑姑今日叫我来,可是有什么好事想着我。”绿翘说,她没有芳若的野心,也没有芳若的运道,当年是一样的品级,结果现在芳若成了大尚宫,而她只是原地升了一级。绿翘也不以为意,和芳若有之前这份交情在,这后宫的日子更好过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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