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当初怎么想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朱翊钧自己说起来也搞笑,“我还想过,毕竟人死万事休,就是留下密旨,也抵不住新皇一意孤行,所以还想着,得在临死前,还对所有大臣也说一遍,这样,新皇若再执意,那就是太不孝了。”
    “陛下想的真多。”王容与说。“那样,恭妃多可怜啊。”
    “我顾不上他可怜啊。”朱翊钧说,“我得先顾你啊。”
    王容与看着他的眼睛,“我也许有一天会溺死在陛下说的话里。”
    “不喜欢吗?”朱翊钧笑问。
    “太喜欢了。”王容与说,“陛下要一直这样爱我。”
    “不会一直这样爱你。”朱翊钧说,“要一天比一天更爱你。”
    王容与笑了出身,“这种话不能多了,一天一句就够了,不然陛下把我心喂大了,之后会越来越难满足,感动,陛下就会觉得累了。”
    “说几句话的功夫倒是不费劲。”朱翊钧说,“不比你给朕准备的惊喜。”
    王容与笑,“原来陛下是要提醒我,很久没有给陛下准备惊喜了。”
    “你也累。”朱翊钧说,“常寿,太子都是你还要费心的年纪。朕能理解。”
    王容与轻轻抱他一下,本想说点软和话黏糊黏糊。
    然后太子的哭声已经先一步进殿了,王容与歉意的松开环抱的手,对着外面问道,“太子怎么了?”
    “奴婢们疏忽,太子和常寿公主玩球的时候磕了一下。”无虑抱着哭泣的太子进来,把太子送到王容与怀里,就跪下请罪道。
    “磕到哪了?”王容与先检查一下,头上身上都很干净,她给太子拍拍哭嗝,“哭的这么大声,却没眼泪,这是在哭假的吧。玩球玩不过姐姐,现在哭着耍赖吧。”
    “还是叫太医过来看一眼。”朱翊钧淡淡的说。
    “已经派人去请了,现在应该过来了。”无虑说。
    常寿此时也气呼呼的进来,“母后,我再也不想陪太子玩了,太子耍赖。”
    “常寿,先给父皇母后请安。”王容与轻声提醒。
    常寿板正的给父皇,母后请安,然后依偎在朱翊钧身边,朱翊钧低头问她,“太子怎么耍赖了?”
    “说好一人玩一下的,他玩了不给我,我等他玩了三下,我才拿过来,他还过来抢,抢不过我,摔到地上,就哇哇大哭。”常寿扁嘴,委屈的不得了,眼眶里还泛起泪花,“把我都吓着了。”
    “那这是太子不对。”朱翊钧说,“明明说好了一人玩一下,怎么能耍赖呢,何况常寿作为姐姐还让太子多玩了两下才拿走,太子怎么还能来抢呢。”
    常寿抽搭着看着朱翊钧,“一人玩一下是我说的,也许太子没明白我的意思,毕竟他还是不会说话的宝宝。”常寿还是有些害怕的,“太子不会摔坏了吧。”
    这个时候太医进来,请安后把太子从头到脚的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问题,太子哭累了也自然听了,黑眼珠子瞅瞅母后,又瞅瞅边上的父皇,太医既然说了没事,王容与点点他的鼻子,“没什么事也哭的这么吓人,母后要给你讲狼来了的故事了。”
    “也许是摔的疼了。”常寿说。
    “摔疼了也不能哭这么久啊,还是一个小男子汉呢。你两个姐姐加起来都没有你能哭。”王容与无奈说。
    太子白哭一阵,什么都没落着,落了一顿数落,母后也没有抱着他哄,把他放在一边,一个人躺着没意思,过会又眼巴巴的凑到常寿面前,“姐,姐。”
    小孩子也就是一下子气性,常寿才说了不和太子玩了,此时太子凑过来,她也没拉着脸,继续和太子玩了起来。
    朱翊钧在一边看着全过程,对王容与说,“太子真的和荣昌和常寿的性子都不一样?”
    “荣昌和常寿都乖的很,不知道太子调皮像谁。”
    “男孩子和女孩子本身的差异吧。”王容与说,“只有荣昌和常寿长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大皇子和三皇子,陛下只是偶尔过问一下,自然不知道小男孩的成长过程是多调皮,你要是拿太子去和荣昌常寿比较,那你以后想不通的地方还很多呢。”
    朱翊钧偏头,“我自己就是个小男孩长大的。”
    “陛下小时候乖吗?”王容与问。“难道三个孩子乖巧都是像陛下,只调皮像我?”
    “我小时候自然是很乖巧的。”朱翊钧说,“我当时的日子可没有太子这么舒服。”
    王容与捏捏朱翊钧的手,不想让他再回忆童年,朱翊钧也不多想,就顺势说,“总让常寿陪着太子玩也不行,要不然去臣子家找几个差不多岁数的进来陪太子。”
    “一岁多的孩子?”王容与问。
    朱翊钧摇头,“起码也得三岁吧。”
    “是啊,所以等到太子三岁时,陛下再找太子伴读吧。”王容与说,“现在三岁的孩子进宫陪一岁多的太子,我可不想太子从小就是被人纵着,就让他再和常寿玩两年,正好姐弟之间也能学会互相谦让,日后才不会长成一个骄纵让人不喜的人。”
    “太子伴读自然是要纵着太子的。”朱翊钧说。“不管太子几岁进宫,都是一样的。”
    “但是太子长大些到底能懂事些。”王容与说,“太子现在什么都不懂。太子伴读也都是大臣家的孩子,也是各家的心肝宝贝肉,你是太子,高人一定,也不能作践别人啊。”
    “但若再发生今天这样的情况怎么办?”朱翊钧问,“今天是没有受伤,万一哪天受伤了,后悔可来不及了?”
    “陛下说反了吧,你说太子是跟体弱力气小的姐姐玩耍会意外伤害的可能大些,还是和三岁的哥哥们玩耍发生的意外伤害的可能大些?”王容与说,“陛下总不会想着,三岁的孩子,就会忠君爱国,一点小脾气都没有吧?”
    “再说,常寿平常惫懒的动,我还想她给太子多玩耍一下,多运动一下才好。”王容与说。
    朱翊钧沉思一下,“既如此,那就太子和常寿玩耍时,在多派几个人在边上看着,不要伤着哪。”
    今年夏季多雨,还多是阵雨,突然一阵风来,豆大的雨珠就扎在地上,也许躲雨的人还没跑进屋檐下,雨又停了,不过彩虹倒是常见,也是美景。
    王容与担心多雨会不会耽误庄稼的收成,见着朱翊钧从早到晚的泡在勤政殿,知道是各处的灾情不断,她不能分忧,只好让行宫以及后宫各处都缩减开支,应援灾情。
    王雅量在行宫护卫,王容与也经常把他叫来聊天,兄妹两在开阔处的亭子里喝茶聊天,像是回到小时候。
    “这个我一定要写到信里,让大哥二哥好好羡慕我一番才是。”王雅量嘚瑟的说。
    “大哥二哥有信回来吗?”王容与问,“我写了信让锦衣卫带过去,但是父亲他们没有回信。”
    “父亲如何会用锦衣卫传家信。”王雅量说,“也许这次家信回来,就有写给娘娘的信。”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七月开始下的雨连绵不绝,朱翊钧泡在勤政殿的时间越来越长,王容与寻思着就说,“左右再有十天就八月了,今天这个天气,就早点回宫吧。”
    “不然大臣们在下雨天跑来跑去的也不太好。行宫到底不比宫里。”
    朱翊钧对王容与的建议自无不可,在王容与的安排下,还是第一次帝后没有一起回宫,而是陛下奉两宫太后先回宫,皇后带着嫔妃,皇嗣随后再回宫。
    原本也是考虑着下雨不方便。
    但是没承想,送走陛下后,就有两个嫔过来,期期艾艾的对王容与说,想留在行宫,不回宫了。
    王容与一愣,“怎么突然想留在行宫?”
    周嫔鼓足勇气说,“皇后娘娘平素里待臣妾们很宽厚,在宫里也生活的好,按说臣妾也不该提出无礼要求,让娘娘为难。”
    “宫里出去了许多姐妹,但是臣妾知道嫔位及以上的哪都去不了,只能在宫里,一天天的,从睁眼就盼天黑的这么过着日子。”
    “娘娘,臣妾绝对没有怨怼之意。”周嫔不好意思的一笑,然后埋头说,“行宫地大,比宫里敞亮的多,瞧着宽阔的蓝天白云,这心里头就觉得舒服,所以斗胆来请求娘娘,我们两就不回宫了,在行宫里住着。”
    “当然如果不行,也可以,就当臣妾什么都没说。”周嫔说,她是胆子大的,在她身后的张嫔胆子小,只跟着点头,周嫔说的就是她想说的。她们两个都是当日九嫔中两个,一开始没弄得赢郑嫔,后来,后来直接就没机会了。
    在宫里小透明一样活着,好在初封品阶够高,除了见不到陛下外,日子过的还算舒适,行宫多好啊,地大人少,景色也好,规矩也松,所以一说要回宫了,两人凑在一起唉声叹气,都舍不得回去,聊着聊着就说,干脆去求皇后娘娘,让她们两留在行宫。
    就算不同意,皇后娘娘也不会责罚她们。
    果然王容与听完她说,也只是眉心轻锁,开口说,“你们要知道,等到我们都回宫,这行宫一下就冷清起来,可不是你们想象的样子。”
    “所以我们两个人有个伴。”周嫔说。
    “地方大,人少,其中恐怖之处,没有亲身体会不会了解。”王容与说,“而且如果行宫人少,物资就不会那么及时的送过来,种种不便。”
    “臣妾吃用的也不多。”周嫔说。
    王容与扶额,“好吧,既然你这样的想留下,那便留下吧,只一条,要是觉得在行宫住的不便了,就回宫来。”
    “谢皇后娘娘。”周嫔和张嫔喜不自胜的谢恩。
    王容与让顾言晞叫来行宫的总管,“周嫔,张嫔这次要留在行宫休养,不跟本宫一起回宫,并不拘着她们在行宫行动,只是危险地方还是要加强禁卫,劝阻为上,至于其他,更不要懈怠。”
    总管应是。
    这样的话让顾言晞传话就是,但是王容与这样亲自叫来叮嘱一番,总管心里上了秤,自然不敢怠慢。
    从临仙殿里出来总管就亲自去了周嫔,张嫔殿里请安,把皇后叮嘱的内容说一篇,然后说,娘娘们有什么吩咐尽管让宫人们来告诉奴才,只要是在嫔位分以内的事,绝无二话。
    等客气送完总管,张嫔对周嫔说,“娘娘待我们真好。”
    “是啊。”周嫔说,“因为不能把陛下分给我们,所以其他地方她从不吝啬。”
    “是个有良心的好人了。”周嫔说。
    “陛下会一直这样喜欢皇后娘娘吗?”张嫔说,“我希望陛下一直这样喜欢娘娘,这比陛下喜欢其他的妃子要好。总归喜欢不到我们头上,别人,对我们可没有这样一份带着歉意的好。”
    王容与回宫那天,朱翊钧抽空还是从养心殿回了坤宁宫一趟,“容与,辛苦了。”
    “陛下才是幸苦了。”王容与说,“我听说回来这五日,陛下都是宿在养心殿,灯火通明的。”
    “我看了陛下的膳案,这几日陛下也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王容与关切的问。
    “这各地的灾情一波一波的上,头疼都来不及,哪里有时间好好吃饭和睡觉。”朱翊钧说。
    王容与站到朱翊钧身后,让他坐下,手给他按压着头部,“烦心事再多,也要一件一件的办,不好好吃饭休息,怎么有精力去应付那一桩桩的事。”
    “天老爷要下雨,这个谁也管不了,其余的,都是陛下能管的事,慢慢来吧。”
    王容与给朱翊钧按摩了一下,阴天上了热菌锅子,热腾腾的,里头加料满满,肉圆子鼓囊囊的可爱。
    “你不是喜欢吃辣的吗?”朱翊钧看着清淡的锅子说,“弄的红红的那种。”
    “我准备了辣椒油。”王容与笑说,“陛下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不能吃太辣。”
    朱翊钧这几年被王容与影响的,已经对出现在餐桌上不合季节不和时宜的膳食习惯,夏天不能吃锅子?想吃就吃,不要怕热。
    王容与和朱翊钧对坐着用膳,王容与给朱翊钧布菜,朱翊钧不知不觉的就吃的有点多,用完膳后,王容与陪着朱翊钧走一圈,然后让他枕在自己腿上,按摩,直到睡着。
    小睡两刻钟,再叫起,“陛下该去养心殿了。”
    朱翊钧被叫起,有些迷茫,“我正睡的好呢。”
    “陛下已经睡了两刻钟,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王容与说,“养心殿的大臣们也在等陛下呢。”
    “还是你回来好。”朱翊钧抓着王容与的手说,“你不在我身边,哪怕仅仅是五天,我都要乱套了。”
    “我一直在这呢。”王容与说。
    送走朱翊钧,王容与才歇了回宫后的第一口气,叫了热水换了装,太子早就闹着要到母后这来,但是被拦着不让,这会让进来了,看着王容与的眼神,那委屈的呦。
    “太子吃了吗?”王容与问。
    “太子闹着不肯喝奶,只用了一碗粥。”无虑说。
    “既然不肯喝了,就把奶断了。”王容与说,“去让膳房炒两个清淡菜,少油少盐,配一碗米饭来。再准备点点心,其实现在牙齿长出来,都可以吃硬饭了,粥不顶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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