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陛下的心还在我这,我就得先说了。”王容与说,“等到陛下的心不在我这了,我和陛下之间的一应许诺自然就都算不得数,那到时候,就陛下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无权干涉。”
    “若是朕做了不好的事,你就不愿意做朕的皇后了?皇后的权利也不要了?”朱翊钧问。
    “皇后的权利只在执掌宫闱。”王容与说,“不在限制陛下的行为。”
    “如果陛下变心了,我也不想掌管宫务了,陛下就让你新的心头好掌权吧,历代帝王都是这么做的。”王容与说。
    “那你去干什么?”朱翊钧说,“也不伺候我了,宫务也不管了,那你每天做点什么呢?”
    “我就对花流泪,望风哭泣呗。”王容与眨巴着眼说。“直把最后一滴心血熬干了,一撒手就算完。”
    “不许说了。”朱翊钧变了脸色,“越说越过分。”
    王容与又主动卖乖的在他脸上亲亲,“当然,我是信陛下不会对我这么无情的。”
    “我听不得你说这些。”朱翊钧正色说,“你也别总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嗯,我不会了。”王容与应的好好的。
    启祥宫的宫人都是完璧,崔尚宫带着嬷嬷去到下一个宫开始检查,自然有人先把这结果报道李太后处,李太后皱眉,这怎么可能?
    但是去的嬷嬷都是李太后的心腹,她们也绝对不会隐瞒她。
    难道是佳贵人在说谎?
    不,这也不可能。李太后摇头,她和她说这样的谎言,有什么用处呢?
    难道是她来的时间短,错把翊坤宫的宫人当做启祥宫的宫人了?
    再等等,这盘查宫女,也要问是因为什么失的身,若是因为陛下,总会露出来的。
    清查后宫的事一直持续了三天,后妃们请安时也颇有怨言,觉得不便,也有宫里查出那腌渍物的,哭唧唧的对皇后说,妾一想到伺候妾的都是这些人,晚上睡都睡不着,娘娘可要替妾做主啊。
    “那你的意思是全换了?”王容与说,“这次查出这么多人来,这一下要补缺,也不知道够不够,本宫先记下了。这事闹的大了,是有些不方便,你们也克服一下。”
    “还有那宫女,竟然跟太监厮混,妾是断不能容忍这样不洁的女人再在妾身边伺候了。”后妃又说。
    王容与点头,“要换人的就都去跟崔尚宫说一句,说要换的,人手没那么及时跟上,也不要跟本宫抱怨。”
    查太监自然最后还是要查两宫太后那。
    查宫女,六局的宫女自然也要查。
    芳若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陈矩也着人来找过她,若不是行,先告病出宫也行。芳若却让人回,管好你自己的嘴,我能应付。
    芳若想着,来查六部的嬷嬷该是老熟人,没那么严厉,多使些银子就是。
    但是因为一个尚宫被查出非贞洁之身了,恼羞之下,竟然是不准嬷嬷徇私,想着她自己不好了,其他人也别想好。
    芳若犯难时,崔尚宫把她叫到身边,“我如今手里缺了人手,你来帮我。”
    崔尚宫作为六局之首,自然是最后一个查验的,芳若便也跟着她一起,进了房,嬷嬷只围着看了一圈便在册子上她们的名字后写着洁。
    芳若看着她,不知道她是无意间帮了忙,还是知道了什么特意来帮助她的。
    太后已经依附太后住的太妃们,按说都是孀居,王容与原本想说就算了,别查了,查出来有什么名声也不好听。
    但是李太后不让,说满宫都查了,就慈宁宫和寿安宫不查,以后再出什么事,不都是两宫的错。
    查,一定要查。
    这下倒好,查出这次清查宫闱最严重的事故来,竟然有太监亵玩太妃。
    王容与听见报信就立马让人都停了,别往下细究。但已经晚了,太妃一头撞了柱子,其余太妃们也是惴惴不安,想着什么法子自证清白,嘤嘤的哭了一殿。
    王容与过去的时候,头都大了。
    李太后听到信,这已经查出来的不是清白的宫女,没一个跟陛下有关系,太监玩女人还玩到太妃头上,还是寿安宫中的,她眼皮子子底下。李太后白忙活一场,自己想知道的没知道,还把自己弄进了脏水,平白得了一身臊。
    干脆病了。
    王容与这边安抚了太妃,那边忙叫把这次清查宫闱的事叫停了,到此为止,不用往下查了,把查出来的整合整合上禀了这事就算结束。
    该罚的罚,该出宫的出宫,该补缺的补缺。
    这么大的事瞒不住陛下,父皇的女人被亵玩,和自己的女人被玩是一样的屈辱,再加上陈矩上陈的明细,那五花八门的狎具,让朱翊钧大开眼界的同时,更为气愤。
    这些个阉人,比朕还会玩,还玩的朕的宫女,真是得意不死你们。
    皇宫用阉人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后宫的纯洁。
    王容与还在寿安宫中时,启祥宫的人就来求助了,娘娘快回去吧,陛下快把启祥宫都砸了。这边脱不了身,那边又催着,王容与都想像李太后一样,干脆一病了之算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从慈安宫回去,启祥宫已经看不出被砸的样子,只是扫眼一瞧,就知道摆设都换了许多,王容与无奈看着朱翊钧,“陛下摔的过瘾了。”
    “气头上来就没忍住。”朱翊钧说,他拍拍案桌上的折子。“十之八九啊,十之八九,朕的后宫,在朕不知道的时候,成了一个大yin窟。”
    “哪有那么夸张。”王容与说。她拿过折子看了看,上面写的名字和后面的东西确实有些多,她停顿了一下,“确实过分了一点。”
    “这家大业大,底下人免不了有这样的猫腻,没发现就算了,如今发现了再整治就是。”王容与劝道。
    “这是后宫啊,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他们的胆子就那么大,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的?”朱翊钧说道又要拍桌。
    王容与搂过他的手,“都拍红了,不疼吗?”
    “气的不知道疼了。”朱翊钧道。
    “那陛下以后就不用阉人了?”王容与问。
    “那怎么可能?”朱翊钧皱眉道,“阉人尚且如此,要是用的男人,朕的后宫还能有干净的人吗?”
    “那陛下准备怎么办?”王容与说。
    “按罪责大小来排,大的直接砍头,罪责轻的都打发到南京去守陵。”朱翊钧嫌弃的说。
    “先不说皇陵需不需要那么多人守陵,就是这么多人都发落了,宫里伺候的人就要短缺了。”王容与说。
    “还怕没人吗?”朱翊钧说。
    “宫里多一个太监,宫外就少一个替陛下交税钱的人。”王容与说,“索性现在后宫人也不多,我觉得也不需要那么多太监,多用宫女吧。”
    “多用宫女使得。”朱翊钧说,查出太监狎玩,让他膈应不已,如今说要多用宫女,就正好投了他的好。
    “若是宫女力弱,多用些力大的婆子也行。”朱翊钧说。
    “想到这里那里要补上的宫女,我就觉得头大。”王容与说,“我先与陛下说好,宫女便是没了贞洁,也是身不由己,我是不会多加责罚她们的。”
    “那怎么还有宫女就守住,这失了贞洁的人肯定也有自己的原因。”朱翊钧说,“好吧,你的宫女你来处置,朕不过问,但朕只一条,你不责罚就算了,再给钱再给她们出宫,那就不行了,那以后,宫女更加不会觉得害怕了。”
    “知道了。”王容与说。
    朱翊钧看着她,“那些太妃,朕想着,干脆送到宫外哪个寺庙去带发修行吧,就说替先帝及皇家祈福。”
    “她们寻常在自己殿里也是在修佛念经呢。”王容与轻声说。
    “修佛念经还能整出这些事来?”朱翊钧面色不愉的说,“那是及时让人没往下问了,指不定里头还有什么事呢。”
    “陛下。”王容与不赞同的看着他,“母妃都病了。”
    “她若不是听了佳贵人的话,要整这么一出,能有这些事吗?她倒是能一病了之。”朱翊钧皱眉说。
    “母妃心里现在肯定不好受。”王容与说,“先帝去后,已经有一批太妃出宫修行,如今留在宫里的太妃,都是为了陪母后母妃解闷的,陛下就是要送她们出宫也且等等吧,毕竟,这接连处理了这么多太监宫女,外人最会脑补,到时候联想到太妃身上,编些个香艳故事,让人心烦。”
    “便听你的。”朱翊钧说,因为王容与握着他的手,他一回握便知,“你这手怎么这么冷?”
    “天色这么晚了,你该饿了吧。”朱翊钧说,“来人啊,摆膳。”
    王容与摇着陛下的手,“陛下用完膳要去慈宁宫寿安宫,好安她们的心。”
    朱翊钧皱眉,“那你陪我去。”
    “这是自然。”王容与笑。
    其实宫女的空缺她并不是很担心,再说了,把宫女当做一份职业来看,也算还不错的一条出路,当然前提是自己已经没有了旁的活路。若是在家里好好的姑娘当着,被小选进宫几年不得出宫,还得误了花期,那就不是好出路。
    王容与当皇后后,便让各地的慈幼局都放心救助幼女孤女,都是活不下的,给口饭吃就能救一条命。等到八九岁时便一同入京,在京郊附近培训,十二岁就可入宫,在宫中当值几年,现在宫中的规定还是二十五岁才可出宫,但王容与想以后尽量到二十岁放出宫,这样虽然比普通婚嫁的年龄大些,但有技艺有良好的礼仪,还有一点嫁妆银子,出宫嫁人还是很受欢迎的。
    这是王容与的设想,前几年还没多少人,今年小选就也才入选了二十个这样的小宫女。
    也不是非要进宫来,这样形成这样的良性循环,以后各地的慈幼局以及京郊的总局,总是需要很多人手的,给人家一口饭活着,也得教人家一门手艺好安生立命。
    若王容与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主母,能做的也不过是多布几次善斋,但是身为皇后,有这样的身份和权力,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
    也是她的社会责任心。
    反正也只她一句话,下面有人去办,也是进了宫,耳听朱翊钧说些心烦事时才知道,现在这天灾还真不少,这百姓遇上天灾也没办法,就只能举家逃难,逃难路上少不得卖儿卖女,也是很悲惨的。
    哎。
    她一直让船队在南方那边找舶来的植物种子,玉米,红薯,还有她最喜爱的辣椒,差不多也该飘过来了,早早发现,百姓有了可以果腹的植物,与荒年,也能有与天一搏的能力。
    上次进宫说好像已经有眉目了,后面的事太多,都给搞忘了,王容与暗自摇头,下次得追问一句才是。
    “你想什么呢?表情这么凝重?”朱翊钧和她正在去往慈宁宫的路上。
    “我想着南京守陵的人要是满了,这些人就流放到南边去替陛下种稻子吧,听说南边天热,稻子可以一年两熟。”王容与说。
    “这是个好主意。”朱翊钧说,“做了这样的错事,朕还让他们去南京养老也是太宽和了,就让他们去岭南种稻子,还不准用熟田,自己去开荒,什么时候开到一百亩,什么时候再上折子说想回南京。”
    到了慈宁宫,陈太后对朱翊钧和王容与说,“这事查出来也好,不查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就有了这么大的毒瘤。太妃们呢,也都还年轻,又无子嗣,在深宫里也是熬,不如让她们出去,带发修行,替先帝及皇室祈福,也是她们的福分。”
    “母后与朕想到一块去了。”朱翊钧说,“这查出来的东西,可见不是一朝一夕就有的,朕想到这些外表恭敬的人,私下如此的龌蹉不堪,就生气。好在查出来总比一直被蒙骗的好。”
    “如今知道了,以后常常检查,想必他们就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了。”陈太后说,其实有些太监也很无辜,陛下若是喜好玩乐,你不得会点懂点有点什么,有的也是看着陛下玩乐学会的这些把式。
    这陛下要是流连后宫,保证这太监就没干净的。从前得势的大太监,宫妃想要伺候陛下,先得把自己白嫩嫩的身体送给权阉玩过,才能到陛下跟前。
    这些只是不说而已。
    也是不能说。
    不然陛下真要怀疑人生了。
    再到寿安宫,李太后托病没有见陛下和皇后,朱翊钧的脸又难看起来,王容与劝他,“这都多久了,你来寿安宫都是沉着脸,还不许母妃有点脾气啊。”
    “她做了什么好事了?”朱翊钧反问。
    “她是陛下生母。”王容与说。
    “哼。”朱翊钧不欲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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