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与我不相干的人,我才不管,我只管我亲近的几个,希望他们都能平安顺遂,快乐就好。”王容与说。就是男女一事上,她的想法和时下常人都不同,倒显出她别扭来了。
    不过快了,她总有一天也会和她们同化的。
    许杜仲听闻皇后娘娘决定痊愈的消息,心里放松不少。他等着陛下问他娘娘的身体,他就好告诉陛下,娘娘已经痊愈了。
    只是陛下叫来他,“郑妃前面两胎都不好,实在是怕了,她跟朕央求你,你便先去咸福宫听差吧。”
    “臣遵旨。”许杜仲问。
    “但是皇后那的脉你也不能放下,必要你亲自去看。”朱翊钧交代说。
    他没有等到陛下问娘娘的身体好了吗,想起娘娘吩咐的,也不用他主动说。只是心里颇有些遗憾,他看着陛下,陛下也许永远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吧。
    娘娘的封闭和开放。
    王容与去信,让祖母带着三少奶奶一起进宫,王容与直问她,“你就准备这么过了?不改了?”
    三少奶奶从来来见皇后王容与都是笑脸相迎,她不是爱摆架子的人,尤其在家人面前,所以三少奶奶也一直以为皇后小姑子好相处呢,她微微挑眉,“这夫妻间的事就由我们夫妻自己看着办吧,娘娘掌管宫务也不易,若还为兄长房内事操劳,实在过意不去。”
    “我却不能眼见着我三哥受委屈,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王容与说,“我有一表妹,因着我的缘故,花期未嫁,为人秀丽慧敏,知书达理,我欲将她许与三哥。”
    “娘娘的人,如何就给了三少爷,三少爷不已妻位相待,不是慢待娘娘了?”三少奶奶实在没想到王容与会来这么一出,颤抖着说。
    “是,我欲让三哥娶她为平妻。”王容与平静的说。
    “平妻,只是利欲至上的商贾,家里老妻操持家务老小,他人在外头另立平妻,小意殷勤,出了商贾,谁人立平妻不为人耻笑?真正是宠妾灭妻的最实在的罪证。”三少奶奶说,“娘娘要许人给三少爷做平妻,我就一头撞死在坤宁宫,我让天下人都瞧瞧,广传贤明的皇后到底是个人。”
    “你撞。”王容与好整以暇的端茶喝水,“你在我面前行为不端,冲撞了皇后,致使皇后受惊,不仅自己白死,你的家人也要跟着遭瓜落。”
    三少奶奶拿着帕子的手在颤抖,她无助的看向崔氏,崔氏也心里打鼓,捏着帕子正要张嘴,王容与直视着她,“母亲莫不是在坤宁宫见多了妹妹,觉得是理所当然?”不要把我对你的客气当应当,我若不让你见,你便是望穿秋水也别想再见女儿一面。
    而崔氏想的更深远,毕竟溪儿在宫里,那不是皇后让她生就生,皇后让她死就死。
    崔氏的脸变得寡白,登时收声,也撇过头不去看三少奶奶。
    三少奶奶觉得无望,就冲王容与跪下,“娘娘,我知道错了,我这次回府,一定好好和三少爷相处。”
    “娘娘,不是我不贤,不给三少爷立妾,我给他准备了许多,他都不喜欢。我不知道三少爷喜欢什么样的,但我一定去问,一定继续找,一定要给三少爷找到称心的。”三少奶奶央求道。“娘娘,你看在同为女人的份上,怜我一怜,娘娘亲自指的平妻入府,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地。”
    “不立平妻也可以。”王容与看着她说,“只当良妾抬进门,但有一条,她生的孩子,由她自己带着。”
    三少奶奶摇头,“娘娘,孩子放在我名下也是为了孩子好啊,他记在我名下,就是嫡子。”
    王容与摇头,“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记作嫡子就是嫡子了吗?你没办法把他当做亲生,他的生母就能当做没生过这个孩子吗?”
    “就是孩子自己长大知晓了身世,也是会找亲生母亲的。”王容与说。“你不要担心孩子不在你跟前养大,就会待你不好。”
    “王家的家风不至于此。”
    “我会待孩子视如己出的。”三少奶奶依旧恳求道。“庶子庶女,毕竟不好听。”
    “你也知道庶子庶女不好听,但我三哥因为你这辈子都没有嫡子了。你还有什么颜面来和我谈条件,就是你的所作所为,王家便是休了你又如何,你家的姑娘嫁人只享福,却不愿侍奉夫君,这话要传出去,你家的姑娘又当如何自处?”
    “永年伯府以及我,自然也会收些波折,但是很快别人就会忘了,休一个犯七出的儿媳妇,虽然有些无情,但也站的住理,只是你家,恐怕就难熬了。”王容与说,“你信不信,只要伯府铁了心要休妻,恐怕你爹娘更希望你病逝在伯府,而不是欢快的接你回家。”
    三少奶奶萎顿在地,她知道,这一切都无法转圆了。
    “祖母择好日子替三哥准备吧。”王容与说,“若云虽与我有旧,为了家庭和睦,祖母该立的规矩也当立的。”
    “还要娘娘忧心家里的鸡毛蒜皮事,真是羞颜面对娘娘。”老太太说。
    “祖母不要嫌我多事就好。”王容与说。“祖母知道我与三哥年岁相近,兄妹感情甚笃,就越俎代庖了,还请祖母回去和父亲好好解释。”
    “只是不知道三小子,愿不愿意呢,这我给他找了许多人,他都不要。梗着脖子,真是让我与他父亲,操碎了心。”老太太说,既然娘娘出面把三小子和若云早就通了往来的事遮盖了,她也只当不知,旁人都不知。
    清清白白。
    “是我的人,他若是敢推,便让他来找我。”王容与说。
    三少奶奶又升起了希望,毕竟祖母之前给三少爷纳妾三少爷是不假辞色都赶出院了去,只要三少爷也不要这个娘娘推过来的妾,以后就还能好说。
    但是最终她也失望了。
    三少爷虽然面色不愉,但是还是接受了皇后给他纳的这门妾,三少奶奶才想起崔氏曾经跟她说过,这家里,只要皇后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因为上下老少都依着她。
    伯府上下虽然不至于张灯结彩,但也是收纳一新,为三少爷纳妾做准备,她也打听清楚了,原来若云还是跟三少爷的亲娘那边带着亲的,这么些年也一直替皇后娘娘操持着嫁妆,据说人极麻利又招人喜欢。
    这么一尊大佛进门,当真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三少奶奶病了一场,她母亲和嫂子过来看她,“早叫你别拧,现在知道怕了吧。人家一家对你客客气气,你不知道见好就收,非要蹬鼻子上脸,好了,现在人家把你架起来,看你以后怎么办?”
    “是她们欺人太甚。”三少奶奶无神的看着帐顶,“是皇后要让她兄弟,宠妾灭妻,我算是看透了,这锦衣卫出身的泥腿子,就是半点涵养都无,不讲礼义廉耻,你和爹,当初怎么就把我推到这个火坑来了。”
    亲娘看着女儿这个样子也不好受,她嫂子就颇为恶心这番作态,不过她还是要劝道。“姑娘你快点好起来吧,你这样拿自己的身子置性子,只连累家里的侄女们,日后不好说亲。”
    “姑娘嫁到伯府来,这么多年都无所出,姑娘和老太太给姑爷选的妾侍,姑爷也一概不受用,这么多年了,现在是皇后娘娘看不下去,心疼哥哥,给他一个妾,难道姑娘真的要让姑爷断子绝孙不可?”
    “我找人伺候他他不要,他妹妹找的人他就要了?皇后还要让她亲自养儿子,那我日后还有什么盼头?”
    “姑娘还真指望着庶子能孝敬嫡母如同亲母一般?都是面儿情,现在这样,也不过是面儿情了。”她嫂子说,再看她这姑娘这习性,还以为养孩子是轻松事啊,嫡母养庶子养出亲情来,那是非一般人能做到的,姑娘把孩子要过来,也不过就让奶娘看着,想到就问几句,以为这样养的孩子,就老来有靠,那是做梦呢。
    “好在我看伯府还是讲规矩的人家。”她母亲也劝她,“这样有一点好,既然娘娘亲口说了那人生的孩子都是庶子,姑爷也不会宠妾灭妻,真把你给灭了,再立妾为妻。”
    “他敢?”三少奶奶惊恐道,“他不怕全家的名声?不怕皇后娘娘的名声?”
    “名声是个虚的,被人说说要不了命,何况家里还有一个皇后在上面立着,皇后得陛下爱重,又素有贤名,谁会得罪皇后呢?”她娘劝道。“再说,娘娘赐了一个身边人给亲哥哥,连贵妾都不曾,只是良妾,嫁入伯府后,也不再替娘娘管事,但就这份厚道,还不够对得起你?”
    “你这说到哪片天去,都没人替你说娘娘不是啊。”
    “你好好收心。不要让娘再为你担心了。”
    下个月十八是好日子,三少爷的新姨娘进门,应是良妾,用一顶轿子从偏门抬进,嫁妆整了八抬,丫头去看了来报,都是些实用的东西,没什么好家伙,商户人家,上不得台面。
    若云的嫁妆看着平平无奇,只是实惠的银票和铺子田地都不与人看的。
    家里摆上三桌宴,请上一个戏台子,三少奶奶低头扣着手,颇有些不欲应付的意思,若云穿了一身粉红,头上簪的粉色绒花,首饰也没有逾矩,素手捧着茶来敬三少奶奶。三少奶奶不端,她就一直跪着。
    “请太太喝茶。”若云低头道。
    气氛有些凝重,大少奶奶都懒看这蠢钝如猪的妯娌一眼,伯府不算京城一等一的人家,但是照她看来,公公及祖母还是教导孩子有方,家风纯正,只这不喜纳妾一事就不知道比旁家好上多少,再兼大的慈爱,小的不争,但凡有点脑子的,绝对能过的舒坦。
    现在弄的娘娘派人进来,这么特殊的身份,恐怕主母的身份不好摆,若云她是见过的,人很精明能干,这妯娌还想着长长久久摆主母的威风,连祖母来孙儿的纳妾宴上给若云做脸,她都要这样使脸色,摆规矩,徒惹不喜。
    之前装的贤惠大度,要给三弟纳妾,只是三弟不要,这真有威胁的来了,就端不住贤惠大度的皮了吧。
    天真的呢。
    这也让大嫂暗自警醒,绝对不能把女儿教成这样。
    三少奶奶被丫头推了推,才接过茶,碰碰嘴巴就放下,从丫头手里接过一个红封给她,“我也不知道准备什么,知道妹妹喜欢黄白之物,我便包些钱财吧,妹妹不要嫌少。”
    “毕竟妹妹是娘娘亲自指进来的人,我日后还要多仰仗妹妹照顾呢。”三少奶奶说。
    “若云不敢。”若云低头道。
    “好了,过来坐吧。”老太太发话说。
    “且等等,我知道这府里许多人都知道若云的能干呢,只是以后只有三房的章姨娘,没有什么若云姑娘了,大家也都警醒点下人,这伯府的规矩可不能让外人看笑话。”三少奶奶说,不过是先头主母的表亲,这要也腆着脸充表妹,那就可笑了。
    只是她不知道,也无人和她说过,先夫人章氏,才是这府里不能轻忽的存在,比皇后娘娘还要重要。
    她不知道的事多了。
    于是日后三少爷和章姨娘感情甚笃,恩爱有加,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她看着眼热,觉得膝下空空,想要一个孩子,这下轮到三少爷对她弃之如敝屣,不肯亲近,让她又妒又嫉,做出疯狂事来被罚幽居在小院不得外出,虽华服美食不缺,却一日一日悔恨当初,备受折磨,这又是后话了。
    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三少奶奶做决定时没想到以后,不管不顾,不留余地,最终为结果所苦也是理所应当,此处就不细写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万历十四年正月初五,郑妃生产,顺顺当当生了个健康的皇子,排名是皇三子,陛下大喜,在小皇子满月时赐名,朱常洵,并封郑妃为郑贵妃。
    由此,郑贵妃坐实宠妃身份,与后宫中一骑绝尘,宫外传言更是,贵妃能与皇后一别苗头。
    宫外传这个话的时候,朱翊钧正在坤宁宫里,每年的正月都在坤宁宫里过,大部分时候都是盖着被子纯睡觉,有时候朱翊钧来了兴致,王容与也不推他,朱翊钧问王容与身体好了吗?王容与淡道,也不是瓷做的,难道伺奉陛下一次就会碎了?
    许是多年都不曾敦伦,朱翊钧也觉得有些奇怪,就是和梓童躺着说说话也很好,不一定要做那事。
    王容与也对自己失笑,看吧,也没有洁癖那么严重,忍一忍就过去了。不会死。
    朱翊钧这边和王容与老夫老妻的温存,说些知心体己话,非常舒适,那边有贵妃娇儿撒娇卖痴,还有其余莺莺燕燕慰藉身体,当真是皇帝日子。
    随着孩子一天一天大,陛下对三皇子宠爱有加,再加上皇后娘娘一直没有孕信,郑贵妃便起了心思,一次伺奉陛下后,就撒娇说,“皇后娘娘那么好的人,怎么子嗣运上这么不济,我都心疼娘娘了。”
    朱翊钧昏昏沉沉就随口说道,“皇后生荣昌时伤了身子,不易有孕了。”
    朱翊钧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郑贵妃捂住嘴咽下闻听这个消息的惊讶,眸间更是闪现野心的光芒。
    皇后娘娘不能生,那就是没有嫡子了。
    虽有无嫡立长,但是陛下宠爱洵儿,要立洵儿也不是不能。尤其一个不得宠的皇长子,就是死了,又有什么稀奇。
    几乎是一个日夜,宫里宫外都传遍了,皇后娘娘伤了身子,这辈子生不出孩子来了。
    前朝后宫都是人心浮动。
    老太太几乎是立即入了宫,拉着王容与的手,“可真是如此?”
    “没有那么严重。”王容与只能安抚道。
    “那就是有了。”老太太哭到,“荣昌今年六岁了,整整六年,你一直不跟祖母说,你心里得有多苦啊。”
    “我还好。”王容与扶着她说,“好歹我还有荣昌不是。”
    老太太抓着他的手,“宫里的御医治不好?”
    王容与沉默了,老太太搂着她哭,“我的心肝,这可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哄好老太太,送她出宫,王容与只觉得身心俱疲,坤宁宫里除无病外其余人也是这次才知晓娘娘竟然是坏了身子。
    无病端来茶水,“不知道是谁在多舌?”
    “还能有谁。”王容与淡淡道,“你我不会说,许御医不会说,许是陛下在哪个妃子床上不经意的说出来了罢。”
    “短短功夫就传的人尽皆知,恐怕是有利可图。”王容与说,“去叫恭妃过来一趟。”
    恭妃听闻皇后传召,连忙奔赴坤宁宫,面上惴惴不安,不想让娘娘看出自己听闻消息后的窃喜。
    娘娘不会以为是她传出去的吧,天啦,她可没有这个能耐去打听这么私密的事情啊。这下脸上的惴惴不安不用装了,而是切实的担忧。
    当王容与见了她,叫起后第一句话却是,“自消息传出时,皇长子就立于风暴中心,你这个当母妃的需比平常更上心,方方面面都要。”
    恭妃脸一红,才知道自己是小人之心了,脸红完就发白,显然也是听懂了王容与未尽之意,“求娘娘救大皇子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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