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也不能做的太现行,徒惹人话柄。”王芷溪说。
    “她就是舍不得她的虚名,姐姐照顾妹妹是天经地义,她是皇后,你有圣宠,是再好不过的搭配了。”崔氏恨道,“你也凡事长个心眼,别什么都听她的,不然什么时候被她利用都不知道,你们可不是一个娘生的。”
    “母亲。”王芷溪摇头,示意崔氏不要说的这么过分。
    崔氏咽下,等到要分别的时候拉着王芷溪的手。“切记要早日诞下皇嗣,这是重中之重,最要紧的事。”
    王芷溪忍着泪点头,然后再目送她们离去。
    王容与坐在殿中,心神还没从刚才的的消息中回过来,无忧知她和家中几位哥哥都感情深厚,出门游历说着是潇洒,这舟车劳顿,岂有不辛苦的,娘娘会担心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片刻后王容与回神,却说,“去乾清宫。”
    宫女皆都一震,皇后自然去的乾清宫,但是这么久以来,娘娘并未露出半分想去乾清宫的意思,今天怎么突然说要去乾清宫。
    王容与笑道,“祖母说三哥如今在乾清宫当值,这个时候去也许能见到他。”
    皇后的步辇进了乾清宫,果然在乾清宫前看到全服披挂握着长缨枪的三哥,一脸坚毅目视前方,却在王容与经过的时候,偷偷眨了眼做个怪脸。
    王容与低头忍笑,一路进了殿。
    “梓童怎么过来了?”朱翊钧不等王容与行礼,就让她过来坐。
    “今日祖母进宫,我在祖母口中得知陛下把我的三哥调到乾清宫了,我就过来看看。”王容与嗔道,“陛下怎么不告诉我。”
    “你三哥本就在金吾卫里做的好好的,按说也是正常升职,又不是朕特意提拔,这还用特意告诉你吗?”朱翊钧道。
    “从金吾卫到天子亲卫,正常升职得好几阶,陛下莫要诓我不懂,我三哥,从前顶多就是个给陛下守大门的。”王容与说。
    “他现在也在给朕守门啊。”朱翊钧笑。
    “虽说是门,午门和乾清宫门能是一样吗?”王容与说。“天天和陛下打着照面,想要没情分都难。”
    “你担心什么?朕看永年伯一家是小心谨慎的,永年伯封爵后在家一门心思含饴弄孙,别人邀请的聚会是能推就推,你大哥为人处事十分圆滑,但是旁人送的妾侍却是一个都没收说是家风不许都退回去了,还有你二哥,不入仕的大才子,朕说给个官给他做,忙不迭的说才德不配就推辞了。”朱翊钧说。
    “他还是感谢陛下,让他有了一个跟父亲解释的借口,拉着我二嫂,两个人要去游历大好河山了。”王容与笑道,此事陛下终究有一日会知道,她先说反而是好,“我二哥是文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他的梦想,未成亲前就曾在外游学,只是成亲后才被迫收心,这不陛下你让他当官,他这边回了你,那边就跟我爹说,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陛下的好意,但自己人知道自己事,他实在不是一个做官的料子,要是当了官也是庸官,误了圣恩浩荡,还不如出门游历,这次不光自己去,媳妇也要带着去。”
    朱翊钧听了笑道,“这事若不是你跟我说,我非得把你二哥叫过来问个清楚不成,给朕当官就这么难?还迫不及待要逃跑?”
    “陛下爱屋及乌,我的家人也不会不懂事的恃宠而骄,自己家知道自己事,若有能做事的,陛下给个梯子他就上去了,陛下的自己人,用着也贴心。若有那不能成事的,也不会给陛下添麻烦,自己就辞了。”王容与说,“我三哥也是如此,他自幼习武,武艺过人,忠心呢,也不用怀疑,只是我三哥有些直,一次只能顾好眼前一件事,陛下知道他的性格才能更好的用他。”
    “不然陛下只是一味的加恩,我的家人不管承受能力只知道一味的承恩而不知感恩,陛下一片好心,最后不见得会有好结果。”王容与说。
    “朕爱屋及乌吗?”朱翊钧问。
    王容与仰头看着他,“陛下对皇后的父兄多有照拂,难道不是因为皇后?”
    “实则是朕掐指一算,永年伯一家忠心耿耿,都是不可多得的经世之才,不用可惜,才加恩的。”朱翊钧故意道。
    “陛下如此神算,难道是早算出这忠心耿耿的一家中有个贤良淑德天生皇后命的我,才选的我当皇后?”王容与笑着回道。
    “是啊,早就算出梓童,脸皮其厚无比。”朱翊钧也笑了。“还敢说自己天生皇后命,实在是胆大。”
    “若不是天生皇后命,我实在想不出陛下会选我的理由。”王容与说,“只能归于天命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时候,冯尚进来,背后还跟着四个太监扛着的一包东西,冯尚低头,“陛下,孙美人来侍寝了。”
    王容与见状恍然,起身笑说,“我就不打扰陛下美事了。”
    朱翊钧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让走,一边冷声对冯尚说滚出去。
    等到冯尚和那被裹成竹筒的孙美人出了殿,朱翊钧把王容与拉回自己身边,“梓童第一次来乾清宫,今日就在这陪朕吧。”
    “陛下。”王容与无奈道,她是真不知道朱翊钧召人侍寝是这么早就送过来的,不然她也不会说这么久,“孙美人蒙召一次不容易,陛下如此,她该恼我了。”
    “她敢?”朱翊钧道,“还有不长眼的小美人敢恼皇后不成。”
    王容与无奈笑道,女子吃味,可不管你是皇后她是美人来着,嫉妒是心生不忿的原罪。不过看着朱翊钧,想到他对自己家人的看重,好吧,今日就容你一回。
    第八十二章
    朱翊钧坐在御桌后,让王容与搬把凳子来坐在他跟前,桌子很宽大,足够两个人用。王容与看着朱翊钧办公,“那我做什么?”
    “看书,写字都可以。”朱翊钧说,“不然给朕看折子?”
    “后宫不得干政。”王容与说。起身去朱翊钧的书架上拿过来一本坐着看,王容与看书极其容易入神,等到张成来问陛下是否用膳时,她才惊觉,抬眼瞧去,朱翊钧早就没有在看折子,而是手抵着头,看着她。
    眼神多有认真。
    王容与有些羞赧,“陛下在看什么?”
    朱翊钧心满意足的收回视线,却不回答,牵着王容与的手去用膳,朱翊钧特意摸了摸王容与的指腹,有点说不上来的遗憾说道,“原来你真的是每天都在听乐。”
    “不然陛下以为我在干吗?”王容与问。
    “朕以为你在学琴呢。”朱翊钧说。毕竟照正常来说,他希望王容与学琴去弹给他听,王容与就该去学不是吗?
    “陛下想听二胡了可以来召我来拉一段。”王容与说。如果她想学琴,从前就学了。
    皇帝的膳食和皇后的膳食摆在一起,除了数量的区别,看起来并没有其他区别,朱翊钧只叫布菜的人去选皇后的膳桌上的菜,王容与看着他,“陛下,我的膳食好吃些吗?”
    “给皇后布朕的菜。”朱翊钧说。
    王容与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朱翊钧问是否是不合胃口,“晚上要少吃。”王容与说。
    “朕觉得你脸圆圆的时候也非常好看。”朱翊钧说。
    “陛下说我现在不好看?”王容与说。
    “朕说不好看你会信吗?你不是只挑你喜欢的听?”朱翊钧笑说。
    王容与作势要离开,朱翊钧忙拉住她,“好看,好看,好看极了。”
    王容与第一次到乾清宫来,朱翊钧领着她四处转转,就跟当初领着她去坤宁宫转一样,转着转着就去了寝殿,看见金色的龙床,王容与要往外走,朱翊钧扛着就往床上跑。
    王容与挣扎,朱翊钧压着她不让动,男女人的体力相差还是挺大的,王容与的头发都挣扎乱了,还是挣脱不了。朱翊钧也费了不少力气,王容与一直瑜伽,比起寻常女人力气可大多了。“你总动什么?”朱翊钧不满的说,动两下是情趣,动多了是大不敬。
    王容与喘着气,最终低低说了一句,“先换了铺盖。”
    朱翊钧先是不解,随后明白过来,有些哭笑不得,“朕临幸妃嫔有其他的地方,再说,你认为朕的铺盖不是每天都换的吗?”
    王容与有些尴尬,朱翊钧笑的有些得意,果然心里还吃味吧。王容与偏过头,“陛下,让我起来把钗环卸了。”
    “朕帮你卸。”朱翊钧说。
    一夜明珠照龙床,凤凰于飞赴巫山。
    第二天等到朱翊钧去早朝了,王容与忙不迭的就回坤宁宫了,匆匆换了装,宫妃早已等待,孙美人被送进乾清宫,又原样送了回去,自然有人打听,就知道昨夜是皇后宿在乾清宫。如今你看我,我看你,嘴上不说,心里都在想皇后今天会跟孙美人说什么。
    孙美人的帕子在手里快要拧烂,脸上还是淡然的笑容。
    后妃没有等到皇后来,梅姑姑过来福身说,“娘娘今日去慈宁宫的时间已经晚了,现下已经来不及见诸位娘娘,娘娘请回吧。”
    “嫔妾等在这等娘娘回来吧。”贵嫔说,“每日给皇后娘娘请安是规矩,娘娘给太后请安一日不怠,嫔妾等怎敢先行回去。”
    梅冬进殿去请示,再出来就领着后妃们去西暖阁坐。“那就请诸位娘娘在这里稍等。”
    王容与从慈宁宫慈安宫出来,也来不及喘气,西暖阁还有一帮人等着她去接待,“让诸位妹妹久等了。”王容与温声笑说,没有先换衣服,还是去给皇太后请安的正装。凤冠,霞帔,玉带一个不少,腰上系的林林总总,东珠串子坠着脖子,就连笑容都比平时更制式。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贵嫔为首领着众人请安。
    “都起来吧。”王容与说,“本宫今日起晚了,倒是连累诸位在这枯坐了许久。”
    “娘娘伺候陛下辛苦了。”贵嫔说。
    王容与有些面热,在乾清宫,朱翊钧能比在坤宁宫晚起两刻钟,再加上她从乾清宫回坤宁宫,乾清宫可没有她换洗的衣服,一环一环下来就耽误了。
    “眼看着秋意渐浓,早晚温差大,诸位妹妹也要当着心,不要着凉了。”王容与说,并不接着贵嫔的话说,我都不关心你们伺候陛下幸不幸苦,没道理你们还刺探我来了。反正请安多半是说的天气这类无光紧要的事。
    “多谢娘娘关心。”杨静茹说。“娘娘看着有些劳累,妾等先告退,娘娘好生歇息。”
    “一早上到现在还没用上膳,你们也没用吧,陪我用了膳再回去吧。”王容与说。这是她第一次留后妃在坤宁宫用餐。
    宫女很快安排好膳桌,再引导王容与和后妃们过去,王容与独坐宝座,其余妃嫔按圆桌坐了,“决定做的突然,只是家常,回去可不要嘀咕本宫小气啊。”王容与笑道。
    嫔妃们自然笑着说怎么会,用了饭才各自散去。
    从始至终王容与并未对孙美人有什么特别,一直等着王容与这份特别的嫔妃在离开坤宁宫也醒悟,她是皇后啊,她需要给特别的交代吗?她截胡了陛下,截胡就截胡了,还需要给你交代吗?你甚至连私下画小人唾骂两句都没有立场。
    她是皇后,是陛下的妻。
    余下只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孙美人,这次截胡她只能这么认了。
    孙美人原没什么想法,反而被这样的目光看的心情浮躁,有些不耐。
    如此过了两三日,朱翊钧午后说要去坤宁宫,张成笑着出去,回来时面色就有些勉强,“陛下,太后娘娘说让陛下广施恩泽,雨露均沾。”
    朱翊钧一愣。“什么意思?这是不让朕去坤宁宫?”
    张成低下头,不敢说话。
    “是谁的意思?”朱翊钧问。
    “是两宫太后的意思。”张成如蚊呐说。
    “陛下,仁圣皇太后着宫人来送点心。”冯尚进殿来禀告,见张成跪着还多看了两眼。
    来的是陈太后宫里的大宫女,“今日慈宁宫厨房做了山核桃饼,太后娘娘想起陛下喜欢这个,就让奴婢送些过来。”
    朱翊钧不错眼的盯着她,宫女镇定的走到陛下身边放下点心,抬头的低声说,“圣母太后觉得皇后娘娘在乾清宫待那么长时间不合宜。”
    朱翊钧抓起手边的茶杯扔了出去,清脆一声,殿内外伺候的人都跪了下来,“陛下息怒。”
    王容与在学画工笔荷花,一笔一笔画的很认真,但是成品并不如意,红色颜料晕染成一团,并且冲脱勾勒的莲花花瓣范围,变成一个颜色怪物,王容与啧的一声,这跟杨静茹和她说的不一样啊。不过错就错了,干脆在下面也画出花瓣线条,一秒荷花变牡丹。
    王容与端详了半天,觉得自己还是有天赋的,不由非常满意,在图纸下端写了一个一,准备等晾干后就收起来。
    芙蓉来见王容与,面色似有难色,“有什么就说。”王容与说。
    “娘娘,陛下今日来坤宁宫的事被太后娘娘驳回了。”芙蓉说,“据红李说,是太后不满娘娘上次在乾清宫太久。”
    王容与偏头看着芙蓉,芙蓉头低的更下,不敢看王容与。王容与扯着嘴角笑了,“说到红李,我突然想起来,杏儿当初先回宫,怎么我在坤宁宫没见到?这可是侯夫人特意送给我的丫头,可是慢待不能。”
    “惠兰和杏儿回宫后尚宫局以为她们不得娘娘喜欢,都没有安排在坤宁宫,杏儿原本是分在乾清宫茶房,后来被慈安宫要了去。”芙蓉低头说。
    “在母后那也是极好的,这样想来侯夫人也不会怪我。”王容与说。她卷起画,“让妙容,玉巧过来给我梳妆。”
    “是。”芙蓉说。
    单螺美人髻,髻上斜插一只流苏钗,余下并无装饰,只贴一枚云形翠面花在额心,换了大红圆领织金团蝠短袄和黄色织金凤纹百褶裙,装扮妥当,王容与便说,“去乾清宫。”
    芙蓉大惊,太后今天驳回陛下来坤宁宫的要求就是要敲打娘娘,怎么娘娘反而要去乾清宫。这不是火上浇油,明里挑衅吗?一时情急想不到劝诫之词看到娘娘的装扮才说,“娘娘要去乾清宫,便是不着礼服,也要着燕居冠服,娘娘如今穿的,在私下穿穿也罢,若是到了御前,便是失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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