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安将手记交给庄煜时, 庄煜惊诧不已, 他这一辈子最敬佩的就是前陈岳将军, 他只听说过岳将军留有一本手记, 却从来没有见过,没想到竟然在沈家。
    元安将手记交给庄煜时说道:“这本手记来自我母国娘家,愿夫君善用此书,大败蛮族。只有一点,夫君务必要答应我。”
    元安神色郑重:“如今三国呈鼎立之势,虞国拓跋衍我不了解,你和我大表哥都不是野心勃勃欲称霸天下之人,但是难保后世子孙不会有一统天下的想法。”元安顿了顿,继续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也是迟早的事,只是无论是你或是后世子孙,和尧国开战时都不能用这本手记,不然我就是母国的千古罪人。”
    庄煜沉默片刻,接过手记,指天立誓:“我庄煜以我大舜两百年基业立誓,自我而始,若与尧国开战,绝不用岳将军这本手记!”
    元安看着大军渐远,当着百官的面她不能失态,只能强忍着眼泪,手握得紧紧的,玉郎哥哥前线征战,她一定会守好后方,让玉郎哥哥没有后顾之忧。
    元安扶着太皇太后转身,正好瞥见立于百官之首的姚相神情得意,元安心中一凛,暗生警惕。
    庄煜此次若是能一举攻下蛮族,他必定威名大盛,届时姚相再要掣肘他就更难了,姚相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元安不动声色扶着太皇太后从城墙上下来,在百官的恭送声中登上凤辇。
    元安一路上心事重重,太皇太后以为她是因为庄煜要上战场才心神不宁,想到她和自己孙子新婚还不足半年,夫君就去了战场,也难怪她这般神思不属。
    太皇太后握着元安的手百般抚慰,元安不欲太皇太后因为这些没影的事担心,强打着精神和太皇太后说笑。
    元安隐忧在心,但是她也不能因为一个表情就去质问姚相是不是心怀不轨,只能让暗卫盯紧姚府和熙明宫,以防姚家和太后有异动。
    庄煜出征后,太皇太后便以自己身体不好为理由,让元安搬去慈恩宫与她同住。
    姚太后果然如庄煜所料,想趁着庄煜不在大都找元安的茬,可是如今元安住在慈恩宫里,每次姚太后派人来宣元安,太皇太后立马就哼哼唧唧,不是说自己头疼就是说自己胸口闷,反正元安就是不能离开慈恩宫,一走她浑身哪哪都难受。
    姚太后若是强行要元安去熙明宫,太皇太后便直接把熙明宫的人轰了出去,一边哼唧一边说儿媳妇不孝不来侍疾,还不让孙媳妇照顾她这个病寡的老婆子,几次以后合宫议论纷纷,说太后待上不孝太皇太后,对下不慈皇后,甚至连宫外都渐渐传开了。
    民间也渐渐对太后有了些微词,老百姓都单纯的很,在他们看来,蛮族侵犯大舜疆土就是欺负大舜,也就是欺负他们这些大舜百姓,皇上御驾亲征就是给为了给他们出气,他们还等着皇上打得蛮族屁滚尿流。
    嘿!如今倒好,皇帝不顾安危亲上战场,只留下个病寡的老祖母和刚刚新婚的娇妻,你做婶母的就迫不及待要来欺负她们了?天下可没这样的道理!
    姚太后作了几次妖后,姚老夫人终于忍不住进宫了,在熙明宫待了整整一下午,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晚膳时姚太后就不情不愿地过来侍奉太皇太后用膳了。
    太皇太后身体其实好得很,只不过装病打发姚太后罢了,如今姚太后过来站规矩,要伺候太皇太后用膳,太皇太后十分厌恶她,看着她的脸哪里还吃得下?
    而且姚太后在太皇太后面前站规矩,元安身为孙媳妇当然不能堂而皇之坐着,只好也站在一旁给太皇太后布菜。
    太皇太后吃了两口元安夹得樱桃肉,便说自己胃口不佳,让撤了饭食。
    太皇太后用丝绢按了按嘴角,对姚太后道:“你今儿孝顺了,如今天也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哀家也累了。”
    姚太后早就想走了,要不是母亲强逼着她过来,她才不愿意看这老东西的白眼!
    也许是受了姚夫人的警告,无论姚太后心中如何愤愤,面上倒是颇为恭敬。
    姚太后刚走,太皇太后就长舒了口气,急忙拉着元安的手坐下:“乖乖孙媳哟,委屈你了。 ”又对桂嬷嬷道:“快把晚膳重新摆上来,尤其是那道樱桃肉,让膳房重新做份上来,哀家特意让膳房给孙媳妇做的,偏偏姚氏来碍眼,害得哀家连晚膳都没吃几口,现在腹内还空空!”
    元安近来口味大变,十分喜欢吃大荤,太皇太后一直觉得元安太瘦了,巴不得元安吃得白白胖胖的,元安爱吃大荤,太皇太后就让膳方换着花样做出来。
    “咕噜噜……”
    元安脸一红,捂着饿的直叫的肚子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不过就晚了一会用膳,怎么就饿成这样了?
    太皇太后却没有一点笑话元安的意思,反而更加心疼了,拉着元安的手一边摩挲一边不停道:“饿坏哀家的乖乖孙媳了,快去催催!”
    元安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里,再也不见人了!
    太皇太后原来打算吃斋念佛为庄煜祈福,只是她年纪大了,吃斋倒也没有什么,可是元安如今与她同吃同住,她若是吃斋元安绝不肯独自吃荤腥,太皇太后担心元安跟着她吃斋熬坏了身子,只好停止吃斋,只每日多抄几卷经书,想必佛祖菩萨也不会怪罪。
    而元安这一个月口味也怪的很,自从庄煜走后她便无肉不欢,桌上没有荤腥她连饭都咽不下去,原先最爱吃的点心糕点如今却一点不碰了。
    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出了丑,元安十分不好意思,动筷子的速度也比以往慢了许多,往日一顿饭能吃三四块荤肉,如今饭都见底了才吃了一块。
    “孙媳妇啊,”太皇太后挑了块格外大的樱桃肉放在元安碗里,皱着眉道:“怎么今日吃得这么少?是不是不合胃口?”
    元安红着脸咬了口樱桃肉:“祖母宫里的膳食哪有不合孙媳胃口的?只是孙媳近来也不知怎么了,口味怪得很,就爱吃这些大油大荤,孙媳腰都圆了不少,可不能再这么吃下去了,不然玉郎哥哥回来得吓一大跳,自己什么有了个这么胖乎乎的媳妇哟!”
    太皇太后被逗得哈哈大笑,又给元安碗里夹了一块樱桃肉,口里道:“让哀家瞧瞧是不是胖了?”
    太皇太后眯着眼看了眼元安的腰,双手一拍,不满道:“哀家怎么没看出来圆了?还是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走了,该多吃些才是,多吃些以后才能给哀家生个壮实的重孙孙!”
    元安脸更加红了,咬着筷子羞涩地低下头。
    桂嬷嬷在一旁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元安渐渐丰润的腰身,一个猜测渐渐从心底浮上来。
    用完膳后,元安等太皇太后洗漱后,服侍太皇太后换上寝衣躺在床上,一边给太皇太后盖上薄被一边道:“晨儿明日就要回来了,媳妇去看着膳房点些他爱吃的琼脂豆腐,让他明日一回来就能吃到。”
    魏老夫人前几日受了些风寒,元安想着魏老太太是庆王的外祖母,外祖母病了庆王理应回去看望,便让方嬷嬷和汪嬷嬷带着庆王去魏府看看,今日魏老夫人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便主动提出明日便将庆王送回来。
    太皇太后点点头,笑呵呵对元安道:“你不要太辛苦了,去看一眼就早点歇着。”
    元安答应一声,将太皇太后床前的纱幔放下便去了膳房。
    桂嬷嬷等元安走后,立马掀开纱幔激动地对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您觉不觉得皇后娘娘最近胃口变得太快了?”
    太皇太后不以为意:“年轻人爱吃荤腥不是很正常?哀家当年不也爱吃这些大荤?”
    桂嬷嬷一拍大腿:“太皇太后您怎么犯糊涂了?你没瞧着皇后娘娘腰杆比上个月圆润了些吗?”
    太皇太后哈欠连天,敷衍地点点头:“她本来就瘦弱,胖些好胖些好。”
    桂嬷嬷见太皇太后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干脆挑明了:“老奴瞧着皇后娘娘像是有了身孕了!”
    太皇太后顿时睡意全无,她急忙撑起上半身坐起来:“你说什么?”
    桂嬷嬷从床里边拿了两个软枕垫在太皇太后身后,笑眯眯道:“老奴说皇后娘娘像是有了身孕了,不过这也是老奴的猜测,许院首明日要来给您请平安脉,您让他也给皇后娘娘看看不就知道了?”
    太皇太后喜不自胜,越想越觉得元安就是有了身孕,难怪最近胃口大变,肯定是有身孕了!
    太皇太后急忙道:“你快去膳房让元安早点回去休息,有了身孕的人了,被去膳房这种烟熏火燎的地方,别熏着哀家的重孙孙!”
    桂嬷嬷好笑道:“这还是没数的事,您这么急做什么?万一是老奴猜错了,咱们在皇后娘娘面前弄出这么大阵仗,别让皇后娘娘以为咱们是嫌弃她到现在没有孩子。”
    太皇太后摇摇头:“元安不是那种心思重的人。”不过她略一思索又道:“不过现在确实不宜大肆宣扬,等明日许院首诊完脉再说,哀家听说三个月之前最容易吓着孩子,如今玉郎又不在,咱们明个悄声些,让许院首给元安看看,不管有没有孩子,反正平安脉总是要请的。”
    “正是这个道理。”
    桂嬷嬷扶着太皇太后躺下,太皇太后睡着时还笑得合不拢嘴,梦里自己正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重孙子。
    第140章
    元安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手搭在案上, 许院首笑眯眯地捋着胡子, 一脸笃定:“虽然刚刚才一个月出头,脉象还不明显, 但是我敢保证,确实是有身孕了!”
    太皇太后激动地打翻了手边的茶盏, 满脸的皱纹都笑得舒展开,满面放光, 她惊喜地望着元安尚且平坦的肚子:“真有了?!”
    许院首点点头:“老夫从医近五十年,一个滑脉还是能确认的。”
    “哎呦哟!”太皇太后喜得双手合十直念佛:“佛祖保佑!菩萨保佑!哀家要有重孙孙了!”
    元安脑袋有些空空,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小腹, 将忍不住微微颤抖的手贴在自己肚子上,十分不可思议。
    这里面有娃娃了?她和玉郎哥哥的孩子?
    元安的脑袋一时有些混乱,她猛地抬起头想找庄煜, 玉郎哥哥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很开心。
    四面是跪倒一片宫人内监, 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口里连声道贺。
    没有玉郎哥哥……元安才反应过来,庄煜已经领兵出征一个月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北疆了。
    元安心里有些低落,她按着暖呼呼的肚子,有些不知所措, 她肚子有个小娃娃了?
    这边元安还在状况外, 太皇太后已经和许院首商量着怎么给元安养胎了。
    太皇太后:“烦请许院首给皇后开服安胎药, 务必要让皇后和哀家的重孙孙万无一失!”
    许院首一撇嘴:“是药三分毒, 皇后的身体健壮,安胎药还是要少吃,不过太皇太后若是不放心,老夫便开服安胎药,三天喝一服,药老夫亲自熬好送来,省的被一些鬼祟钻了空子,咱们的圣上回来找老夫算账!”
    太皇太后有些不放心:“三天喝一服是不是太少了?哀家怕不利于皇后养胎。”
    许院首有些不耐烦:“药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药补不如食补,您要是不放心,我留个养胎补气的膳食方子,您让人每日都炖了,保管您的重孙孙好的不能再好!”
    医童忙取出取出纸笔,许院首略一思索,大笔一挥写了一个膳食方子,太皇太后亲自接过来,只见纸上写的是一个养血安胎汤,芝麻鸡一只,姜两片,莲子、川续断各三钱,阿胶两钱,连做法都写的清清楚楚。
    太皇太后:……
    “这样就行了?”
    太皇太后还是觉得十分不稳妥,谁家媳妇有了身孕不是敞开了吃各种养胎的补药?太皇太后觑了一眼许院首,悄悄腹诽,这个许院首只怕不擅妇科,不知道女子怀孕的辛苦,只吃这些怎么够?
    许院首看出太皇太后对他的不信任,冷哼一声:“安胎药也要对症下药,缺什么才要补什么,皇后如今身子好得很,又才有身孕一个多月,还是少吃些药的好,平日里多注意饮食就行,待满三个月胎儿稳了,到时候皇后和胎儿缺了什么,不用太皇太后说,我一定对症下药,不喝都不行。”
    太皇太后这才放心,她对许院首笑道:“既然如此就劳烦许院首了,哀家把皇后和重孙孙都交给你了。”
    许院首这才满意地捋了捋胡子。
    元安傻坐在原地,呆呆地听着太皇太后和许院首因为她该不该吃安胎药争论半天,她摸了摸还没有感觉的肚子,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这就有身孕了?
    太皇太后让桂嬷嬷送许院首出去,自己把养血安胎汤的方子宝贝似的叠好,一转头看见元安呆头鹅似的坐在椅子上,眼神甚至有些惊惶。
    太皇太后顿时心疼不已,她搂着元安叹息道:“可怜的安儿,偏偏玉郎现在又出征了,你别怕,有祖母在,祖母一定护着你和孩子。”
    元安靠在太皇太后的臂弯里,深吸了口气,油然而生满腔柔情欢喜,嘴角渐渐上扬,她要做母亲了!
    玉郎哥哥要做父亲啦!
    却说元安自从被诊出有身孕后,俨然成了众人眼里的瓷娃娃,太皇太后就不说了,嘴角都笑得咧到耳边了,天天亲自盯着元安喝汤。
    方嬷嬷和春桃则满世界淘着好东西,福旺更是日日到太医院报道,盯着许院首熬药,弄得许院首一见他就头疼,但凡是听说对孕妇和胎儿有益处的,就算是龙肝凤胆他们也有本事淘摸来。
    因为庄煜不在身边,元安不欲大肆宣扬自己有了身孕,想着等肚子大到瞒不住了再说,省的姚家和姚太后起了歹毒的心思。
    故而除了慈恩宫的人就只有严帝师和护国夫人知道元安有了身孕。
    严夫人自从那日见过元安后就对元安十分有好感,知道元安有了身孕了她也是喜不自胜,她想着元安在宫里各种补品吃食定是堆山填海吃不完的,干脆把严帝师的花园子铲了,养了一百多只乌骨鸡,都是喂着新鲜小鱼小虾长大,一个月后每日能下六七十个鸡蛋,严夫人一个不剩都送到了慈恩宫。
    这散养的乌骨鸡下的蛋可是大补,最养孕妇和胎儿的,就连许院首都说元安该多吃。
    严帝师本来十分心疼自 己养的花,严夫人插着腰问道:“是那些破花重要还是你两个弟子的孩子重要?”
    严帝师立马闭了嘴,眼睁睁看着严夫人麻利地铲了花,心疼的心都在滴血。
    护国夫人则悄悄把孙子小时候穿的小衣服送给了元安,说把男孩的小衣服挂在屋里,一定能保佑元安生个胖儿子。
    元安拿着一看就是刚出生的小娃娃穿的衣服好笑不已,太皇太后却像是宝贝似的把衣服供在元安寝殿里。
    对了,太皇太后还给元安寝殿里设了一个佛案,专供送子观音,特意嘱咐元安要每日三柱清香,求菩萨保佑她和孩子都平平安安。
    元安哭笑不得,但是太皇太后执意如此,元安只好顺从,每日供上三柱清香时除了让菩萨保佑自己平平安安诞下孩子,还求菩萨保佑远在北疆的庄煜早日得胜归朝。
    元安如今是众星捧月,太皇太后和方嬷嬷等人恨不得日日抱着她的肚子,不让她受一丝累,但凡她想吃的,亦或是许院首说什么东西对孕妇有益,那不出一个时辰必定出现在元安手里。
    而元安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闹腾,元安能吃能睡,身体没有一点不适,不仅没有过反胃恶心,胃口反而越来越好,各种瓜果点心,补品吃食不离手,如此一来,元安被养的越发细皮嫩手,肚子也越发圆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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