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安和余浪两人面面相觑,都沉默了。
    元安有些懊恼,她憋了一肚子话想说,可是看到余浪的脸就泄了气,什么也说不出来。
    “余公子……”
    “郡主……”
    两人同时开口,见对方也开口,又都同时闭口不言,客厅里的气氛越加尴尬。
    元安眼睛闪烁,灌了一肚子茶水,终于鼓起勇气,认真地看着余浪,“余公子……可饿了?”
    余浪愣了一下,微微一笑,“尚可,尚可。”又反问元安,“郡主饿了吗?”
    元安摇摇头,气馁地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微微垂下的眼睫挡住了眼中的懊恼,自己在说些什么啊……
    “这一路一直没有机会问郡主的病情,不知郡主如今身子如何?”余浪转了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笑着问道。
    元安缓了下慌乱的心神,也回以一笑,“我其实什么事都没有,这是在装病骗虞国太子。”
    余浪脸上一丝惊讶都没有,好像早就已经料到了。
    两人又干坐着相对无言,直到沈明堂回来。
    “可算是忙完了,膳食已经备好了,走,咱们先去吃饭!”沈明堂一马当先在前面带路,元安和余浪跟在他身后。
    元安和余浪两人之间本来间隔一尺多,两人虽然并排走着,却是井水不犯河水。
    元安正愤愤地揉着帕子,突然被撞了一下,她猛地抬起头看着余浪。
    余浪歉意一笑:“是我被石子硌了一下,没走稳,还请郡主见谅。”
    元安神色古怪地望着言笑晏晏的余浪,低头看了一眼被塞到自己手里荷包,没有说话。
    沈明堂听见身后的动静,忙对元安道:“余兄弟又不是故意的,可不能这么小气。”
    元安不着痕迹地把荷包塞进了衣袖里,对沈明堂道:“我才没有小气,只是余公子这么稳重的人也会被一块小石头硌了脚,觉得有些好玩罢了。”
    沈明堂无奈地余浪一拱手,“我这妹妹被我们惯坏了,还请余兄弟不要介意。”
    余浪余光看着元安,眼底柔情似水,微笑道:“郡主率真直爽,沈二哥应该高兴才是。”
    沈明堂哈哈一笑,脸上露出几分骄傲,他自然为有元安这样的妹妹而高兴。
    虽然才搬进郡主府,但是府里早早就备好了各色菜食,让厨娘一来就可以大展身手。
    三人有说有笑地用了晚膳,沈明堂亲自带着余浪去安置,元安自然被小茴带着去自己屋里。
    元安趁小茴不注意,将衣袖里的荷包塞到枕头底下,然后让小茴伺候她沐浴。
    沐浴好好,元安穿着精致的睡袍躺在床上,小茴掖紧了元安身上的锦被,放下床边的帘子,正要去灭灯,突然听见元安道:“留着蜡烛。”
    小茴忙掀开帘子,“郡主是不是初到淮阳害怕?要不要我在这陪着您?”
    元安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对小茴道:“你把蜡烛留着就行。”
    小茴这才放下帘子,和墨兰在外间软榻上守夜。
    元安等到外间没有了动静,悄悄掀开帘子,见小茴和墨兰躺在软榻上眯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忙从枕头下摸出荷包。
    元安捏了捏,荷包里装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元安好奇地打开荷包,余公子给自己塞了什么东西?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69章
    元安打开荷包, 从里面倒出一个圆不溜秋,只有小拇指指甲大小的……种子?
    元安捏着种子放到手心里, 这是什么啊?
    “郡主, 您没睡吗?”小茴突然在外间小声问道。
    元安忙将荷包和种子塞进被子里, 然后若无其事对小茴说道:“我渴了。”
    小茴忙起身兑了杯温水,掀开帘子送了进来,元安就着小茴的手喝完一杯水, 对小茴笑道:“谢谢小茴姐姐。”
    小茴收了茶盏, 扶着元安重新躺下, 掖了掖被角, 问元安:“郡主是不是睡不着?我在这守着您吧。”
    元安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抓着种子, 摇摇头,“我就是有些渴了,你在这守着我反而睡不着。”
    小茴只好放下帘子, 又实在担心元安初来乍到,睡得不安稳,便嘱咐元安道:“郡主若是睡不着, 只管叫我和墨兰进来陪你。”
    元安乖巧地点头,“小茴姐姐也去歇息吧,我一会就可以睡着了。”
    等小茴走了以后,元安翻了个身, 悄悄把握得紧紧的手伸了出来, 一颗灰褐色的种子躺在元安白嫩的手心里, 元安把种子放回荷包里, 紧紧攥着荷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困意渐渐上来,很快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中。
    第二日一早,元安披散着头发坐在镜台前,小茴用一把檀木小梳子一缕一缕地梳着黑亮的头发,一边梳一边问元安:“今日郡主没有什么安排,绾个元宝髻可好?您也轻便些。”
    元安看着妆匣里各色精致的首饰,从中挑了支步摇,栩栩如生的蝴蝶伏在花枝上,展翅欲飞,长长的流苏晶莹辉耀,元安回头对小茴道:“我要梳飞天髻,然后戴这支步摇。”
    小茴和墨兰对视一眼,奇怪道:“郡主不出门时都让我给您梳个简单的发髻,怎么今日要梳这么繁复的发髻?您要出去吗?”
    元安嘴角微微翘起,“飞天髻好看啊。”
    小茴抿着嘴忍不住打趣道:“原来是咱们郡主长大了,开始爱美了,我给您梳!”
    元安没有回应,笑眯眯地让墨兰给她描眉上妆。
    墨兰给元安点上口脂,退后一步认真端详元安的脸,脸上全是惊艳,“郡主觉得这个颜色可好?”
    元安看唇上的口脂红润娇艳,满意地点点,夸赞道:“墨兰姐姐做的口脂越发好了,看着好看,闻着还香甜。”
    墨兰得了元安的夸赞,顿时笑眯了眼,又从妆匣里挑了一个浅碧色的花钿,贴在元安眉间,然后笑道:“郡主真是一天比一天好看,我在外头也常被人夸赞容貌好,和郡主一比,我就是落了毛的山鸡!”
    小茴给元安簪上步摇,看着铜镜里格外明艳的元安,笑道:“外头的人看在郡主面子上,夸你两句,你还当真了,还敢和郡主比?”
    墨兰忙举手告饶,“小茴姐姐的嘴越发厉害了,你可别埋汰我了,我哪敢和郡主比?”
    小茴白了墨兰一眼,“有这空在这磨嘴皮子,还不赶紧去看看郡主的早膳好了没?”
    墨兰笑嘻嘻道:“有春桃盯着呢,小茴姐姐只管放心。”
    元安装扮完后,外间桌子上已经摆上了早膳,墨兰忙擦了元安唇上的口脂,扶着元安在桌前坐下。
    春桃盛了一碗清炖桃胶放在元安面前,得意地邀功:“郡主尝尝这道鹿乳炖桃胶可喜欢?若是喜欢,您可得赏些什么给我!”
    元安用银匙在碗里划拉一下,桃胶和枸杞在凝脂一般的鹿乳里沉沉浮浮,白色的鹿乳,琥珀色的桃胶,点缀上红色的枸杞,格外赏心悦目,光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元安尝了一口,软糯弹牙的桃胶浸透了鹿乳的香醇,既清甜又香浓,还能尝到淡淡地杏仁香。
    元安把一碗鹿乳桃胶吃得干干净净,满意地点点头,十分大方地一挥手,“春桃的手艺又进步了,你去我妆匣里挑,挑中哪个就拿去!”
    春桃却不乐意了,“郡主的首饰都是价值连城,我戴上了只怕连路都走不了了,生怕丢了,得心疼死自己!”
    元安噗嗤一笑,“我都忘了,咱们春桃最不喜欢这些‘俗物’了,那你自己说,想要我赏你什么?”
    春桃咧着嘴笑嘻嘻地给元安行了一礼,“上回您赏我的半盏梅花酒,我还没尝出味就喝完了,您再赏我些可好?
    元安忍不住打趣道:“原来是看上了我的酒了,我这还没拆封了呢,就被你惦记上了。”
    春桃生怕元安反悔,急忙道:“您可是说好要赏我的!”
    小茴和墨兰忍不住笑出了声,元安忍着笑对春桃道:“等过两日拆了封,我赏你一壶!”
    春桃激动不已,忙谢元安,那样子好像元安赏她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用罢早膳,元安便说要出去走走,看看花园里的风景。
    一听要去花园里,春桃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手舞足蹈对元安道:“花园里有好些奇禽异兽,连白色的孔雀都有!还有好几头鹿,我炖桃胶用的鹿乳就是早上现挤的,加上些磨碎的杏仁,一点腥气都没有,听说鹿乳和桃胶都是养颜的珍品,以后我天天给您炖一盅!”
    小茴一说起吃得来就滔滔不绝,什么白孔雀蓝孔雀都丢到了脑后,满脑子都在想鹿乳能做出什么吃食。
    元安忙打断了春桃的话,再说下去,她又得重新吃一顿早膳了。
    元安借口要归置行礼,将伶俐些的小茴墨兰等人都打发去整理行礼,只带了憨厚老实的春桃去花园里。
    春桃急着要带元安去看花园最西边的百兽园,元安却只漫无目的东看看西逛逛,春桃急得抓耳挠腮,她还想再去看看白色的孔雀,郡主平日里最喜欢看新鲜玩意儿了,怎么今天一点不急?一直在花园里乱转,这都转了大半个花园了。
    元安转了许久,终于湖心的凉亭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心里一阵雀跃,然后故作镇定地对春桃道:“逛了这么久我有些累了,咱们去湖心亭赏荷吧。”
    春桃也觉得脚酸的很,忙不迭地扶着元安往湖心亭走去,她也看到余浪了,但是湖心亭四通八达,又有余浪的小厮和她在,春桃便也没有觉得不妥。
    余浪远远看见元安婷婷袅袅走来,起身相迎,眼中全是惊叹,等元安走近了,眼中只剩下温润的笑意。
    两人互相见过礼后,坐在石凳上,元安拢了拢耳旁的碎发,微微咳嗽了一声,对春桃道:“我有些饿了,你去拿些点心过来吧。”
    春桃不解地看着元安,不是才吃过早膳吗?郡主这么快又饿了?
    虽然心中疑惑,但是主子说饿了,春桃也只能去厨房取些点心来,她看了一眼余浪和邓九,想着余公子是个谦谦有礼的君子,又和国公爷、二爷都相熟,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便放心地去厨房了。
    元安等春桃走远了,从衣袖里掏出荷包,推到余浪面前,“我昨日新得了一颗种子,只是不认得,也不知道是花种还是果种,余公子走南闯北做生意,想来一定见多识广,可否帮我看看?”
    余浪也不打开荷包,只目光缱绻看着石桌上的荷包,微笑道:“我听说舜国有一种花,当地百姓叫它无名花,当地男子若有心仪之人,便赠送此花的花种给心上人,女子若是与男子两情相悦,便会收下花种,悉心培育,花开之时,男子便会上门求亲。”
    元安脸上烘烘做烧,她紧紧揪着衣角,心砰砰跳不停,好像一张口就要跳出胸膛了。
    余浪看着元安,眼中温柔几乎能滴出水,他低沉的笑声在元安耳边响起,“这粒花种可是郡主心上人所赠?”
    元安眉头一拧,沉着俏脸,一把将荷包抓在手里,气急败坏道:“什么心上人?!分明是登徒子!”
    “嚯”地起身就往亭子外急步走去,因为走得太快,还踩了下裙摆,踉跄两下险些摔了。
    余浪刚伸出手要去扶,元安已经拎着裙摆气呼呼地跑远了。
    元安转过身后,嘴角的笑容怎么都压不住,她摸着滚烫的脸颊,狠狠啐了余浪一口,什么无名花?谁和他两情相悦?我回去就扔了!
    春桃端着糕点茶水,见元安通红着脸,急急忙忙从湖心亭跑出来,险些和她迎面撞上。
    春桃匆忙将茶盘放在石桌上,匆匆对余浪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去追元安:“郡主!您这是怎么了?!点心不吃了吗?等等我呀!”
    余浪面色微沉,看着元安头也不回地跑远了,话本里不是说要送给心上人最难得的信物吗?他自从得了这粒花便日日带在身上,就等着哪天能亲手送到她手上,这反应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邓九忍不住偷笑出声,余浪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邓九忙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道:“小的看郡主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害羞了。”
    余浪半信半疑,元安的反应是害羞?
    “余公子。”春桃突然折返回来,对余浪行礼后,笑道:“我们郡主请问您,那花种该如何培育?用什么土最好?每日浇几次水?喜阴还是喜阳?喜干还是喜湿?”
    春桃其实一头雾水,什么花种?她日日跟在郡主身边怎么不知道?
    余浪眼睛微亮,看向停在不远处,扶着头上步摇,好像在赏风景的元安,元安好像真的认真在赏景,东看看西看看,就是不看湖心亭的方向。
    余浪会心一笑,原来真的是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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