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正要开口,突然听到马车里传来一声娇嗔:“二哥哥,我可听见了,回去就告诉母亲,说你嫌弃我。”
    沈明堂无奈地朝世子耸肩,面上却带着宠溺的笑容,“让成兄弟看笑话了,自从有了妹妹,我在母亲面前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世子有些羡慕,他是家中独子,没有兄弟姐妹,时常羡慕别人家的兄弟姐妹情深,尤其是沈国公家里的三兄妹,感情极好。
    元安的马车进了大门,一路行到二门口才停下,清远候府没有女主人,只有几个老嬷嬷在二门口等候,元安见那几个老嬷嬷衣着不俗,想来是清远候府里有头有脸的老人,面带微笑朝她们点点头。
    元安在二门口略等了会沈明堂和清远候世子,三人会合后,便一起去了外院正厅,清远候府早已在那里等候了。
    “成伯伯安好!”元安和沈明堂给成候行礼。
    成候一只手扶着沈明堂的胳膊,另一只手远远虚扶着元安,“我和你父亲是兄弟,在我家不必讲究这些规矩,只当在自己家,快坐下说话!”
    沈明堂和元安坐下后,成候问卫老太太可安好,又问道沈国公可好,沈明堂一一答了,只说都好,成候又开始畅谈过往,他当年是怎么和沈国公一起千里驰援当今云云。
    元安渐渐有些坐不住了,给沈明堂打了好几次暗号,沈明堂只当看不见,直到元安准备自己开口时,沈明堂终于说话了。
    “成伯伯,我们兄妹除了来看您,还想看看余兄弟。”沈明堂微笑道:“余兄弟救了我妹妹,自己却身负重伤,前几日家中忙乱,一直不得空,拖到今日才来,我们兄妹实在惭愧。”
    成候愣了一瞬,忙笑道:“我那个侄儿伤势不算重,养养就好了。”
    “这是上苍保佑余兄弟,”沈明堂一脸庆幸,“只是不亲眼看看余兄弟,我们一家都心里难安。”
    “既然如此,”成候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青云你带明堂和郡主去看看你表弟”。
    成候看着成青云和沈家两兄妹的背影,眼泪不自觉落了下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成候双手合十举到头顶:“菩萨保佑!可千万别让郡主看上他!不然我这一家都得玩完!”
    成候猛地一拍大腿,这都什么事啊!
    元安跟着成青云七拐八拐,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弯,才到了一个小小的院落前。
    元安放眼望去,这个院落也实在是小了点,而且离主院太偏,唯一好的就是靠近花园,景色还算不错。
    元安微微蹙眉,余公子就住在这个地方?整个院子加起来还不如她的许闲斋一半大。
    成青云在一旁引路,见元安眉头微皱,忙解释道:“太医嘱咐表弟要静养,沈二哥也知道,我们家都是武将,平日里舞刀弄棍吵吵嚷嚷的,只有这里风景宜人,还算清静。”
    元安进了院子,见这院子虽然不大,但是五脏俱全,院墙上爬满了蔷薇藤,现在不是蔷薇花期,若是到了花期,满墙蔷薇盛开,定是一番美景。
    元安见院落房屋都是簇新的,想来是新翻修过的,虽然比不上她的许闲斋精致华美,但是也算上等,这才舒展了眉尖。
    两个小厮扶着脸色仍旧有些发白的余浪从屋里走出来,元安见余浪一走一颤,心一紧就要上前,才动了下脚,沈明堂已经上前亲自扶着余浪。
    “余兄弟怎么出来了?”沈明堂见余浪脸色仍旧有些差,看了眼脸色红润的妹妹,虽然有些不厚道,沈明堂仍旧有些庆幸,还好受伤的不是自己妹妹,对救了妹妹的余浪就更加和颜悦色。
    “听说沈二哥和郡主来了,我自然要出来相迎。”余浪笑着说道,眼角余光却看着元安,元安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澄澈的眼中充满了担忧,余浪笑得越发真切。
    沈明堂和成青云扶了余浪回到堂屋坐下,元安不方便开口,沈明堂知道妹妹忧心恩人伤势,便替妹妹细细询问,余浪也一一答了,他的伤势比太医预估的还要好些,最多在养上一个月就可全好了。
    元安松了口气,把从家里带来的珍贵补品拿了出来。
    这些补品有一些是长公主让元安带来的,还有一些是元安小库房私藏的珍品,沈明堂看到里面居然还有一株全须全尾的人参。
    这株人参可不一般,年份少说也有一千年,足有成人手臂那么粗,而且已经有了人形,手脚俱全,整个临城都找不出第二株,是北疆去年上贡的贡品,当今敬献给了太后,太后又赏了元安,这样的宝贝轻易不会拿出来,元安一直收在自己的私库里,今日竟然拿出来。
    沈明堂看了一眼余浪,见他虽然面带病色,但眉眼若墨画,品貌非凡,确实是个能让女子神魂颠倒的翩翩公子。
    沈明堂顿生警惕,妹妹渐渐大了,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莫不是对这小子动了心?
    他忙细细观察元安,见元安脸上只有担忧,并没有一丝羞涩,这才放下心,看来妹妹只是感谢余兄弟的救命之恩,并没有动别的心思。
    他就说嘛,有自己这么一个仪表堂堂的哥哥在,妹妹哪那么容易被别的男子的相貌所惑?
    余浪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成青云,成青云立马起身,对沈明堂一拱手,“沈二哥,我近日新练了一套拳法,沈二哥哥陪我去校场比划比划如何?”
    沈明堂哈哈一笑:“这些年你被我修理了多少次?还敢找我比划?”
    成青云忙道:“正是因为每次都输你,我才心有不甘,苦练了这么久,我看你这次未必能赢了。”
    沈明堂被激起了好胜心,只是想到自己是来看余浪的,有些犹豫。
    “沈二哥和表哥请自便,”余浪笑道:“只是我伤还没好,就不陪你们去了。”
    沈明堂看了一眼元安,总觉得有哪里不妥,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妥。
    “二哥哥就陪世子去吧,”元安笑道:“我见这株海棠树不错,想再观赏观赏,有小茴姐姐和春桃在这陪我,你和世子比划完再来接我。”
    余浪院中这株是垂丝海棠,要到三月才开花,如今才二月,连花苞就没结一个,沈明堂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一树的绿叶有什么好观赏的。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妹妹,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定是妹妹故意这么说的,她哪里是想看什么海棠,分明是见自己对成兄弟的拳法有兴趣,故意这么说,好让自己安心去和成兄弟比划。
    沈明堂十分感动,真是自己的好妹妹,多贴心!
    元安莫名其妙地看着二哥哥一脸感动地出了院子,满眼欣慰地一步三回头,成世子的拳法就这么吸引二哥哥?
    余浪抿了一口茶水,笑而不语。
    元安不知为何,总觉得脸上微热,她不自觉地轻轻揉着手里帕子,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余浪目不转睛地看着院子里的海棠树,视线没有在元安身上停留一瞬,一副非礼勿视的君子模样,只是眼角余光瞥到元安白嫩的手指绞着帕子时,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咳……”元安眼神闪烁,“余公子这身衣裳真好看。”
    话刚出口,元安就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余公子穿这身白色锦袍确实好看,但是自己怎么能说出口?哪有姑娘家,上来就夸人衣裳好看的,太不得体了!
    元安手里帕子上的褶皱越发大了,窘得手足无措。
    “我……我是说……说……”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出来,元安有些懊恼,平日里常被人夸赞口齿伶俐,今日是怎么了?
    “郡主的衣裳也好看,”余浪将视线挪到元安曳地的裙摆上,“与郡主正相配。”
    元安心里顿时像喝了一口蜜糖水一般,略有些甜滋滋却又不会腻人。
    “我是来多谢你的梅花钗的,很好看。”,元安一脸正经地道谢,只是嘴角的梨涡却若隐若现的。
    “郡主喜欢就好,”余浪笑的十分温和有礼,“我见那株梅花颇有几分风骨,郡主生辰我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便打了支梅花钗,本来还怕郡主不喜,如今可以放心了。”
    “我喜欢!”元安脱口而出,然后十分不好意思道:“只是那支梅花钗实在太贵重了,你救了我还送我这么贵重的发钗,我心里实在难安。”
    “不过是一支发钗,郡主不必如此,”余浪指着桌子上的人参笑道:“若说贵重,只怕那支发钗还不如这株人参一根须子贵重,若说难安,也是我心里难安才对。”
    “那不一样,”元安正色道:“你为了救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只不过是送了支人参来,还不足以报答你万一的救命之恩。”
    “既然如此,”余浪顿了一下,看着元安,“那我们都不必说什么贵重不贵重的了,我不和郡主客气,郡主也不必和我客气。”
    “那敢情好,”元安笑道:“我不客气地收了你的发钗,你也得不客气地收下我的人参才行。”
    余浪含笑道:“那是自然。”
    沈明堂和成青云很快就回来。
    “你是从哪个江湖艺人那里学来的拳法?莫不是被人骗了吧,白白让我期待那么久!”沈明堂抱怨道,成青云比划不到三招就败了,就这还好意思拿出来嘚瑟?
    成青云有苦难言,他哪有新学什么拳法?他揉揉屁股,沈二哥出手可真重,尾巴骨险些摔断了。
    余浪目送沈家兄妹出了院子,突然握拳放在嘴边,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一旁的小厮忙拿了一件大氅披在余浪身上,“公子身子还弱得很,还是回里屋吧,院子里风大。”
    余浪点点头,他也觉得有些疲惫,这次只怕确实伤了根本,得好好休养才能痊愈。
    “公子不是不喜欢穿白衣吗?”小厮扶着余浪坐在软榻上,“怎么到了临城,您天天都穿白衣?”
    这个小厮跟着余浪好几年了,面白无须,照料余浪十分细心,余浪也十分信任他,余浪笑眯眯地从软榻一旁的小几上拿起一本书。
    小厮越发糊涂了,公子到了临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连话本都看上了,这要是在舜国,公子碰都不会碰这些。
    沈明堂骑着马走在元安马车旁,透过车窗看见元安拿着一个梅花小铜镜对着自己左照右照,沈明堂在心底嗤笑一声,这丫头,真是长大了,都知道臭美了。
    “春桃,”元安举着小铜镜,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你说我今天好看吗?”
    春桃十分老实答道:“郡主您每天都好看啊!”
    元安放下铜镜,“难道我今天没有特别好看吗?”
    春桃犹豫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是真的觉得郡主每天都特别好看,昨天、前天、大前天都特别好看。
    元安没好气地把铜镜塞到春桃手里,就知道这丫头没眼光,自己今天的衣裳这么好看,和自己这么相配,当然会特别好看!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元安隔着车窗问沈明堂:“二哥哥,怎么了?”
    沈明堂张望几下,“前头好像在押送犯人,还不少,得有几十个吧,咱们绕条路走吧。”
    “几十个犯人?”最近有什么大案结案了吗?
    元安从车窗里探出脑袋,“那不是翰林院掌院学士陈大人吗?”。
    元安十分惊讶,这可是从二品的大官,怎么突然就成了犯人了?
    沈明堂神色有些复杂,“听说他和梁侯合谋刺杀储君,结果险些害了你。”
    元安一惊,是探春宴疯马事件!怎么这么快就结案了?谋害储君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从审查、抓人、核查到结案,至少也要一两个月时间,这才几天就结案了?
    “二哥哥”元安咬着下唇,“陈大人虽然是前朝留下来的旧臣,但是为人刚正不阿,他怎么会……”
    “别乱说话!”沈明堂左右看看,见都是自己人才放下心。“圣上明断,岂能容别人多说什么?”
    马车绕道继续前行,元安隐隐约约听到前面街上的喊冤声和百姓的唾骂声,听说陈大人时常在朝上正气凛然地驳斥当今,如今居然成了阶下囚,还是谋害储君这种罪名……
    第48章
    br /gt  绿萝在二门处张望,见到元安的马车时忙迎上去:“二爷, 郡主, 你们可回来了!”
    “绿萝姐姐怎么亲自来接我们?”沈明堂把马交给小厮, 笑道:“是不是母亲有事急着见我们?”
    元安扶着春桃的手从马车上下来,闻言笑道:“我才出去一会儿, 母亲就想我了吗?竟然连绿萝姐姐都派出来了。”
    绿萝看了一眼元安, 勉强笑了两声:“娘娘在见客, 特意让我在这等您和二爷, 娘娘说让你们回来后先不必去正院,等晚膳时娘娘会让人去请二爷和郡主。”
    “什么客人?我和二哥哥都不能见?”元安和沈明堂面面相觑, 家里常来常往的亲朋好友他俩都熟悉, 哪里来的客人, 他们都不能见?
    “郡主您就听娘娘的吧, ”绿萝眼神闪烁,“等晚膳时娘娘自然会和郡主解释。”
    沈明堂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看着亭亭玉立的妹妹, 大概猜到了。
    妹妹已经到了标梅之期, 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想来是有人来求亲了, 沈明堂看了一眼面色不太好的绿萝,这个来提亲的估计不是个好的, 不然母亲不会让绿萝过来拦住他们。
    “妹妹今日也累了, 先回屋歇息吧。”沈明堂也帮着劝元安。
    “那好吧, ”元安噘着嘴, “母亲都让绿萝姐姐来传话了,我自然要听话,不过白问几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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