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第一百三十三章 假山上的孩子
    姜砚之正说得开心,陡然之间,马车突然一个急停,吓了他一大跳。
    闵惟秀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她同姜砚之在一起,莫非威力就那么大,这路上就又有人出事了?
    她想着,有些迟疑的问道:“阿福,出什么事了?”
    阿福应声道:“小娘,前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好多人围成一团,把路给堵上了。这位阿婆,前头出了啥事了?”
    一个过路的婆子摇了摇头,“造孽啊,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衙内,小小年纪就没有了。这大宅子里的事情,谁说得清楚?他阿娘也是个彪的,抱着孩子尸体就要去开封府,这不孩子他爹出去好言相劝么?”
    “这清官难断家务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老婆子还得回去烙饼儿,就不看这个热闹了。”
    闵惟秀同姜砚之在马车里听得那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两人无奈的下了马车。
    反正也走不了了,还不如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人一路里挤进去,事情应该刚刚发生,尚未有官差前来。
    只见在那雪地上,坐着一个衣着装扮华贵的妇人,有多华贵呢,嗯,那种感觉,就像是把一盒子首饰,全都见缝插针的插在自己的脑袋上了。
    那妇人怀中抱着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童,那小童面色发青,显然已经没气儿了。
    “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不说功劳,那也有苦劳。嫁过来之后,我肚子一直没有消息,我四处里寻医问药,那肚皮都快要给扎破了,才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坨金疙瘩。现在,他被你的那些妖精们害死了啊!”
    那男子穿着一身便服,鼻下留着小胡子,紧皱着眉头,红着脸偷瞟着四周,压低声音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尧儿已经去了,应该让他早日入土为安。你有什么委屈同不满,咱们回家说,在外面嚷嚷,成何体统?”
    那妇人嗖的一下站了起来,“你要脸?我可不要脸。我的儿子都死了,我还要什么脸。我告诉你,向朗,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说话,我就我就……你们看到没有,老天爷下这么大的雪,就是说我儿子有冤屈啊!”
    周围的人一阵哄笑起来,“这位夫人,如今正值隆冬,隔三差五都要下雪,那你的冤屈可真不少啊!”
    那妇人跺了跺脚,胡乱的又坐了在了地上,“这我可不管,总之你不把那些妖精都卖掉,我就不进门。”
    闵惟秀同姜砚之对视了一眼,谁?谁?她说这家主人是谁?
    向朗?这不就是那漆氏撒手不管的夫君么?
    看来这些年,这厮是妻妾成群,小日子过得不错啊!
    姜砚之想着,拽着闵惟秀走了出来,蹲下身子,二话不说的开始验看起地上的小童来。
    那妇人警醒的看着他,怒道:“你这人是谁?为何要动我儿子。”
    倒是向朗一惊,对着姜砚之拱手道:“三大王!”
    周围的百姓都伸过头来看,有不少人都惊喜的呼道:“三大王,您回开封府啦!之前听说您出了城,我娘还哭了一场,说日后牛丢了,可没有人帮我们找牛啦!”
    闵惟秀噗呲一下笑出了声,哈哈哈,姜砚之在百姓心中,就是找牛的!
    姜砚之也不恼,笑眯眯的说道:“我现在不在开封府,去大理寺啦。你家那牛,喜欢隔壁村老王头家的小母牛,若是丢了,去他那儿找,一找一个准!”
    那汉子听着也乐了,“敢情我家牛,还是个情圣啦!”
    周围的人都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向朗又是小心翼翼的拱了拱手,“三大王!”
    姜砚之点了点头,“你家这孩子,是从假山上坠落,扭了脖子而死的么?”
    不等向朗说话,向夫人就瞪圆了眼睛,“你就看这么一眼,就知道我儿子是怎么死了呢?”
    “那您快帮我看看,我儿子是不是被那群小妖精给害死的。我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平日里什么水边山边,那是从来都不让他去玩儿的,他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就从假山上脚一滑,不慎掉下来了呢?”
    向朗瞪了妇人一眼,又对姜砚之拱了拱手,“三大王,这是下官的家事,下官就此一子,他顽皮不慎摔了下来,下官心中悲痛。这天寒地冻的,不如早些将孩子敛了,入土为安?”
    闵惟秀听得来气,这厮当真是十年如一日。
    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自己的官身,自己的脸面更加重要。
    他一直这么说,就是觉得在外头,怕丢了脸,又怕这事儿传了出去,被参一本治家不严吧!
    “一个孩子,莫名其妙的没了,怎么就是你的家事了?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呢,这孩子的阿娘,分明就觉得孩子的死有蹊跷!你一个当爹的,怎么就这么无动于衷呢?真真的冷血无情!”
    向朗抬起头来,怒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不要多管闲事!”
    闵惟秀被他气乐了,这厮八成没有瞧见,她是同姜砚之一起来的,她想着,捅了捅姜砚之,“三大王,他骂你是毛头小子,多管闲事!”
    向朗嘴巴简直合不拢,天下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众目睽睽之下,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何时说三大王了!
    姜砚之哼了一声,“论官职,本大王乃司大理寺,这命案如何管不得?论爵位,本大王乃是堂堂亲王,这开封府有人杀人害命,你让本大王瞧见了还装眼瞎么?”
    向朗一愣,没有想到姜砚之劈头盖脸的就说了下来,三大王,您不光是瞎,您还聋啊!
    姜砚之不理会向朗,问向了向夫人,“这孩子从假山上掉下来之后,你们给他换过衣衫,整理过了没有?”
    向夫人摇了摇头,“没有!我虽然是一介妇人,但是也知道,开封府的官人们断案,那是要讲究证据的……他们要把我儿子埋了,我拔腿就跑,把他抱出来了。怎么着,三大王,是不是我儿子当真是被人害死的?”
    姜砚之皱了皱眉头,握起了孩子的小手,又看了看孩子的鞋底。
    “这个孩子,肯定不是自己个顽皮,才爬上假山的。首先,这孩子的手和脚都十分的干净,你瞧手指缝里,一点儿脏东西都没有,这不合常理。”
    “假山乃是石头,在外头风吹日晒雨淋,多少都要生一些石苔。这孩子年纪还小,若是爬假山,需要手脚并用。他的手和鞋底应该多少会有一些脏脏的东西。”
    “另外,你们不是说他从假山上脚下打滑,不慎掉下来扭了脖子?那么这鞋子是不对的。他出门,脚上却穿的室内穿的布鞋,若是打滑,鞋底也会出现打滑的痕迹,但是他的鞋底十分的干净,甚至可以说,这孩子几乎没有走几步路。”
    闵惟秀也凑过去看了看,果然这孩子的鞋底子像是新的一般。
    第一百三十四章 出人意料的凶手
    向夫人点了点头,“我一把年纪,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平日里都恨不得一直抱着,这么天寒地冻的,我是怎么都不会让他出去玩儿的。我就是晌午打了个盹儿,孩子就出事了!”
    姜砚之站起身来,指了指孩子的衣服,说道:“有的人或许要狡辩,说最近开封府雨雪不断,假山上的青苔之类的脏东西,全都被冲刷掉了,因此孩子手脚干净。”
    “但是,你们看他的衣衫,衣衫上却是有一些黑绿色的脏痕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之前推断说,这孩子是从假山上坠下来的。这一点是没有错的。”
    “他的确是从假山上掉下来过,但是并不是自己爬上去的,更不是脚下打滑,摔下来的。而是有人把他抱上去了,然后推下来的。”
    闵惟秀勾了勾嘴角,姜砚之断案,就是这么的快!
    “哎呀,这孩子是被人杀掉的呢,这事儿,现在不是你们的家事了吧,这是命案啊!”
    闵惟秀看了向朗一眼!
    向朗瞳孔猛的一缩,抿了抿嘴唇,然后红了眼,“尧儿啊,都怪我这个做爹的,是我糊涂啊,阿爹一定要抓到害死你的凶手。到底是谁这么狠心,连一个无辜的孩子都不放过!”
    向夫人已经彻底要崩溃了,对着向朗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通抽,她满头的珠翠因为晃动太大,噼里啪啦的往地上掉。
    那场面,让人瞧着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闵惟秀瞧着地上的孩子可怜,叹了口气,“对着姜砚之说道,咱们是否需要去假山那里看看?”
    姜砚之点了点头,“走吧。”
    二人说着,大摇大摆的进了向家的门,等向朗回过神来,两人都已经朝着假山的方向去了。
    寿王府的侍卫,也见怪不怪了,跟着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姜砚之瞧着闵惟秀连件披风都没有穿,赶忙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惟秀,你怎么穿这么少,快把这个披上。”
    闵惟秀摇了摇头,“我们习武之人,那血像是煮沸了的热水一般,暖和着呢,不用穿那么多。穿多了,手脚不灵便。”
    她说着,还看了看裹得像是一个球似的姜砚之。
    姜砚之脸一红,“是手脚有些不灵便。”
    向府并不算大,但却是错落有致,应该是学了南地的雅致。
    一座高高的假山,屹立在小池塘边,十分的扎眼。
    地上原本有的血迹,已经被雪给覆盖住了,只留下些许的痕迹。
    姜砚之吐出了一口热气,“这山比我想象的要陡多了,这证明我想的没有错,向尧年纪小,光靠自己个,根本就不可能只用脚走上去。”
    闵惟秀点了点头,指了指这假山,又指了指周围,“你看这宅子,跟个鸟笼子似的,假山这里若是有什么动静,很快住在这附近宅院里的人,应该就能够听到动响跑出来了吧。”
    向府围过来的人,都眼角抽了抽,在皇城根脚下,他们有这么大一个宅子,这人竟然说跟鸟笼子似的……
    所以你们家到底有多大啊,这住在鸟笼子里的鸟,该是怎样一个庞然大物啊!
    姜砚之伸手扣了扣那假山,问道:“谁是第一个发现向尧从山上掉下来摔死了的?”
    其中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回道:“是……是负责打扫这花园子的王婆子。”
    一个老妇人一听点到了自己的名字,赶忙站了出来,“老奴是个扫地婆子,这不眼见着天又要下雪了,老奴便想着再看看路上有没有水,若是有水结了冰,主家走过摔倒了,那老婆子就罪过了。”
    “刚来这里,就看到小主人……老婆子吓得大叫,不一会儿,就有好多人来了。”
    闵惟秀看了姜砚之一眼,问道:“你家小主人,平日认生么?是谁最先来的这里。”
    老妇人一愣,“家中就这么一个小主人,倒是不认生。是……是老夫人最先来的,然后夫人就来了。”
    她说着,看了人群之中,杵着拐杖的一个白头发老妇人一眼。
    那老妇人生了个吊梢眼,抿着嘴唇,一看就十分的严厉。
    姜砚之笑了笑,“这位便是向老夫人吧,本大王乃是官家第三子,如今在大理寺任职。敢问老夫人当时是怎么回事?”
    向老夫人对着姜砚之行了礼,“老身当时在院子里烤火,听到了花园子这边有人高声尖叫,于是便赶忙跑了过来,这一看,才得知我那苦命的孙儿……”
    姜砚之又笑了笑,“敢问老夫人住在何处?你儿媳又住在哪里?”
    向老夫人一愣,抬手指了指,“老身住在府中北角,儿媳毛氏住在花园边。”
    “毛氏,你听到有人尖叫之后,大约多久,从屋子里跑出来,到这里来的?”
    那毛氏有些恍惚,“我家尧儿觉轻,经常要找娘,我便是累了歇晌,那也是从来都不宽衣,不上床。就趴在那火盆子旁边睡,我那天特别累,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但是王婆子的叫声太尖利了,我一听到,就问我的贴身婢女腊梅,我说尧儿呢?”
    “腊梅说她去给尧儿炖蛋羹去了,我心中一惊,拔腿就跑,丝毫没有耽搁!”
    向老夫人听得脸色一白,抓着拐杖的手紧了紧。
    姜砚之又笑了。
    “老夫人真是身体康健,健步如飞,不知道平日里都吃的什么药,本大王就厚着脸皮讨要一份,让祖母也用上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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