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陈虽然还维持了三省六部,但是各部尚书多是虚职了。
    李络一听,忙声附和,“正是如此,让三娘好好休息,我们便不打扰她了。”
    闵惟秀伸手一拦,沉声道:“我三姐是如何落水的?诸位还没有说清楚,怎地就着急走?”
    张圆的脸气得更方了一些,“三娘自己个都说了,是她没有站稳,落了下去,难不成闵五娘你怀疑我们有人做出那等推人落水的肮脏事情么?武国公府家大势大,但是也不能拦着不让我回家吧。”
    闵惟秀皱了皱眉,她没有得罪过这个张圆啊,怎么火气如此之大?
    她阿姐众目睽睽之下落水,她还问不得了是怎么回事?
    “我三姐没有站稳?张圆你也是武将之女,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么?我阿姐一个马步能够蹲一天,站在凉亭边,还能站不稳了?”
    如果是闵珊没有站稳,她为何要迟疑那么一下,肯定是有人推了她,但是她这个人,性子大度不想深究。
    若是上辈子的闵惟秀,肯定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这辈子,她早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别人耳光都扇到你脸上了,你还说没有关系,这种善良只会感动自己,别人见打你一耳光没事,下一回保不齐就是打了左脸打右脸了。
    “你这么说,是怀疑我咯?”张圆已经是火冒三丈,其他的身份低一些的武将之女,都不言语。
    她们平日里也嚣张跋扈,但是若论拼爹娘,谁拼得过闵惟秀?
    “我可没有怀疑你,你不要对号入座。当时谁站在我阿姐身边?”
    张圆的方脸又变得更方了一些,没好气的说道:“我同李络,还有成八娘,闵四娘。”
    闵惟秀有点瞎,这案子可怎么审啊,平时见姜砚之审案,容易得很啊,到了她这里,简直是毫无头绪。
    首先,闵珊没有死,不能验尸;
    其次,闵珊又不是什么绿豆公主黄豆公主的,也不至于被人隔着衣服推那么一下,就背上出现一个黑色的手掌印啊!
    再次,看闵姒那一脸飘忽的样子,这小娘子八成没有瞧见。而在场的这么多人,谁知道有没有人看见,亦或是看见了不想说。
    闵惟秀觉得自己再继续分析下去,估计脸要变得比张圆还方。
    她想着,看了姜砚之一眼。
    姜砚之小胸脯一挺,犹如那晨起的大公鸡,就差仰着脖子打鸣了!
    看吧,闵五,你压根儿就离不开本王啊!
    姜砚之昂首阔步的走了过来,嘿嘿一笑,“闵五,你忘记了么,今日你阿姐穿的这套衣裙,那布料,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一早送给她的添妆啊。”
    闵惟秀下意思的点了点头,心中一脸懵,走在街上,你认识哪一个是我阿姐么,还送布料呢,小心我未来姐夫扒了你的皮。还有你啥时候就成了闵珊的弟弟了?
    “这个布料,乃是西域来的,罕见得很。有多罕见呢,就是她在夜里啊,会发光!”
    周围的小娘子一下子都被吸引住了,会发光的衣衫啊,那不跟仙子似的!
    闵惟秀想了想,简直丑爆了好了,若是谁穿着这样的衣服上战场,想搞个夜袭,还不被人乱箭穿心!
    “是不是觉得很神奇?”姜砚之说着,摸了摸自己并没有胡子的下巴。
    “闵五,你可知道那布料为何会发光?”
    闵惟秀捧场的摇了摇头,“自是不知道。”
    姜砚之得意的笑了笑,“因为那西域商人,将那夜明珠给碾成了粉,掺和在绣线里,这样织成的布,做出来的衣衫,在夜里就会发光了。不过啊,这样的话,衣服就有一个缺点。”
    “什么缺点?”闵惟秀觉得姜砚之像是在那堂客说书的,而自己就是专门捧哏的。
    “粉末到底是粉末。你们看一看这位小娘子就知道了,她一抖脸,脸上的粉会怎么样?”姜砚之说着,指向了张圆。
    张圆脸一红,没有明白过来咋回事,就听到姜砚之说道:“一抖粉就掉,一摸一手白啊!”
    周围的人一看,张圆今儿个的确是擦了不少粉,因为刚才生气,有一些粉当真掉在了她宝蓝色的衣裙上。
    在场的大多数是武将之女,并不那么讲究,不少人都偷偷的笑了起来。
    张圆脸气得通红,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姜砚之对着闵惟秀眨了眨眼睛,又接着说道:“所以这个衣服也是一样的,若是你轻轻的碰,那不会沾到夜光粉,但若是用了能够让人落水的力气,那就一定会沾上。我们只要用黑幕准备一个黑漆漆的屋子,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第五十三章 善良不是理所当然
    姜砚之说完,笑着踱了踱步,走到了李络面前,“是你把闵三娘推下水的吧?”
    李络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同姜砚之的距离,“你说什么?不是说要去黑屋子里查看么?都没有看,你凭什么说是我?”
    姜砚之低下头,指了指李络的说,说道:“就凭你做贼心虚。”
    “在我说了这个衣服会发光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是一副新奇的表情,唯独你脸色不好;在我说凶手身上沾了夜明珠的粉时,大家伙儿都像是参加什么有趣的游戏一般,跃跃欲试,唯独你,使劲的搓自己的手,你瞧,都搓红了。”
    “你以为做一个坏人那么容易么?得有一张天生无辜的脸,被人当面戳穿了都能淡定逆转乾坤的本事,才能做得好坏人啊!你还差远了呢!”
    李络一听,下意识的就把手藏到了自己个身后,站在她身旁的张圆,二话不说的提起了李络的手,高高举起,“还真是你!闵五,你可瞧见了,这是你们的家丑,还不快些放我们离去。”
    闵惟秀皱了皱眉头,说实在的,她一直以为是张圆,她这个人嘴有些欠,好似同她有什么仇恨似的。
    倒是李络,闵珊待她可是不薄。
    但是对于三大王审案,她十分的信任,毕竟重生之后,除了练武,就是看这个人如何耍威风了。
    他脑袋可能被门夹过,但是审案却是极有分寸的。
    “李络,我三姐待你犹如亲姐妹。从小到大,隔三差五便要给你衣物,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平时的嚼用,那一个不是我三姐给你的。就连你的亲事,都是她姐姐帮忙说项的。”
    “夏日送冰碗,冬天送火炭;你想学琴,她求我阿娘给你请夫子;你要备嫁,三姐同她姐姐还为你准备嫁妆。说句难听的,她比你亲娘还待你好。怎么着,待你好还待出仇来了,叫你对她下如此毒手!”
    这闵珊的亲外祖,只得了二女,被人称大李氏同小李氏。
    那会儿连武国公都还不是武国公,只是柴家手下的一员大将罢了,闵珊的外祖官职不高,家境更是凡凡,是以大李氏也寻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兵同僚嫁了去。
    后来老李头战死,临终之前,将小李氏送进了武国公府做妾室。
    虽然按照闵惟秀的想法,做正头娘子比做妾好多了,但是架不住两家的悬殊实在是太大了。
    小李氏心疼姐姐家日子过得不好,太过贫寒,便经常的接济。
    武国公大大咧咧,临安长公主不在乎这么点儿,是以也从来都没有人说过她。
    闵珊更是三五不时的接了李络来玩,去宴会也都带着她。
    可谓是劳心又劳力的。
    李络听了闵惟秀的话,像是被打开了某种机关一样,顿时发了狂。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她给我衣服,不都是给她穿不下了,不要了的旧衣么?头上戴的,不都是过时之物么?”
    “明明知道别人都用鄙视的眼光看着我,却非要带着我到处走,目的就是为了让人夸她心慈,何时想过我是不是觉得丢脸!所有人都说,李络就是闵珊的跟屁虫,跟在她屁股后头捡食吃呢!”
    “说亲?她的是什么亲?我的又是什么亲?她嫁给将军的儿子,而我呢?哈哈,给我寻了个落榜的举人。说是给我备嫁妆,那都是一些什么破烂。还说什么待我如亲妹妹,却连可以镇场面的头面,都不肯给我!”
    “这种假惺惺的事,真让人觉得恶心!”
    “啪”,闵惟秀毫不犹豫的抬起手来,对着李络就是一巴掌,“哪里有你让人觉得恶心。”
    李络红着眼,只觉得自己个牙齿都松动了,一跳三尺高,指着闵惟秀骂道:“你们且看,武国公府就是这样对待亲戚的,伪善伪善!不过像是施舍猫狗一般,扔了一堆你们不需要的东西给我,就能够对我又打又骂了么?”
    闵惟秀笑出了声,姜砚之忙弯下腰,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凉亭里的凳子。
    闵惟秀无语的看着他,我又没有说要坐下啊!
    姜砚之眨了眨眼睛,一般话本子里演到这里,恶女人都要坐下来,轻蔑的看着她,然后玩弄手指甲啊!
    ……闵惟秀坐了下来,轻蔑的看了李络一眼,“你算我什么亲戚?表姐?我可不知道官家合适又生了个你这么大的公主。”
    李络脸涨得通红。
    “像你这种人,也就只有把善良的人在地下踩的本事了,遇到了恶人,骨头软得跟泥一样。”
    “你瞧瞧你身上穿的衣衫,乃是我们府上新制的秋衣,难怪我一次都没有见到三姐穿过,原来给了你了。你不是觉得自己很有骨气,我三姐好心好意给你的东西都是施舍么?”
    “为了成全你的骨气,安喜,你给我盯好了,但凡她拿的我家的东西,统统还回来,一针一线都要还!免得有的人吃了西瓜还甩皮!李络,你不是嫌弃这是旧衣么?脱下来吧。”
    李络不敢置信的看着闵惟秀,“你说什么?”
    “我说脱下来!”
    “哦,你嫌弃亲事不好,没有关系,安喜一会儿去寻我娘的嬷嬷来,让她去找人把那门亲事给退了,李家人家大业大的,自然能够给她说得到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别忘记把嫁妆也都抬回来,这冬天就快到了,虽然沾了晦气,劈了当柴烧,还是没有问题的。”
    “三大王”,闵惟秀抬头看向了姜砚之。
    “何事?”
    “这李络推我阿姐下水,乃是企图谋杀武国公的女儿,这事儿,归你们开封府管吧?”
    姜砚之笑眯眯的说道,“那是自然,路丙把人抓了送衙门去。”
    路丙无语的看了姜砚之一眼,大王啊,你忘记了么,你已经被撸了啊!
    开封府不是你开的了啊!
    李络见闵惟秀完全是认真的,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个人是恶鬼吗?
    “既然都已经送给我了,哪里还有拿回去的道理。五娘,五娘,我是一时之间鬼迷了心窍了,我真不是有心推三娘的,我就是一时不平,不过,我就是一时不小心……”
    闵惟秀鄙视的看着李络,她就知道。
    要不老人说,斗米恩升米仇呢。
    李家贫寒,一开始小李氏同闵珊接济她们的时候,她们肯定也是曾经心怀感激的。
    可是后来呢,日子久了,便开始习惯了。
    哎呀,今年送的怎么比往年少了十两银子啊,太过分了!
    哎呀,说什么一家人,她有那么多首饰,分我一套怎么了?
    不要脸的人总是那么理直气壮,把别人的善良当做理所当然,端是不要脸。
    好在,闵惟秀压根儿不想做善人,只想做恶人。
    第五十四章 长公主教女
    “惟秀,得饶人处且饶人。李络,你且回去罢,日后同你阿娘,都不要登我们府上的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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