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砚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向了路丙,“是不是嘴碎,得开封府审了才知道。”
    路丙有些迟疑,三大王今儿个咋这么霸气威武,说一不二,跟换了个人似的啊!
    再这样下去,您把武国公府的人都得罪光了,还能娶到闵五娘不?
    他想着,有些忧心忡忡的将那老嬷嬷请了过来,同林婆子一道儿捆了起来。
    松鹤堂里还是静悄悄的,众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姜砚之就像是一阵风,噼里啪啦的吹了过来。尤其是武国公父子,已经彻底的脑袋转不过弯了,一脸懵。
    姜砚之见众人没有反应,一脸歉意的走到了闵老夫人跟前,对着她拱了拱手,“老夫人,小王也是秉公办案,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小王适才怀疑老夫人清白,又说闵二叔可能是李管家的儿子,实在是太伤感情了,为表歉意,不若让小王给二位烹茶致歉。”
    老夫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姜砚之,颇有一种自己已经老得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这三大王的脑袋是什么做的?怎么就想一出是一出呢?
    闵二叔的脸黑得简直要滴墨了,真的有歉意的话,干嘛要再捅他一刀,把那肮脏话重复一遍?
    不等老夫人有所回应,姜砚之已经走到了张仵作跟前,接过他递来的一根草,走到了屋子烧茶水的小炉旁边,斯条慢理的将这草放了进去。
    水汩汩的烧了起来。
    “小王偶得一雅物,若是自己个用了,那是牛嚼牡丹。也即是老夫人这么雅致的人,才吃得出那茶好不好,水好不好。这草用来煮水,能够让水变得干净,再用来泡茶,格外的香醇。老夫人可千万要一试。”
    闵老夫人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微微的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水便烧好了,有婢女端了茶碗儿来,姜砚之当真沏了两碗茶,亲手端到了闵老夫人同闵二叔面前,“两位,喝了这茶,还请原谅小王的无心之失。老夫人还请放心,今儿这事儿,小王肯定不会传出去,有碍武国公府的名声的。”
    “若是我胡言乱语,那姑母可是要揪我耳朵的,姑母你说是不是?”
    姜砚之说着,对着临安长公主眨了眨眼睛。
    临安长公主被他逗乐了,笑出声来,“可不是要揪你。”
    闵惟秀无语了,都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当你今年三岁呐!
    闵老夫人一颗大石头落了地,她可不就是担心这个事,姜砚之不像传言之中那样奇葩嘛,起码是一个知情懂趣之人。
    她想着,端起那茶盏,就往嘴边送,还没有喝到,旁边一个人影便冲了过来,一巴掌拍翻了茶水,溅了一地。
    姜砚之脸色一变,“闵二叔这是做什么?你不愿意给小王脸面,不喝那茶就是,作甚要打翻了它?老夫人,小王再给您沏一碗茶。”
    闵老夫人点了点头,“二郎你这是做什么?寿王一片好意,老身倒要尝尝寿王的茶有多雅。”
    谁知道寿王有没有给官家倒过茶啊,人家姿态放这么低,你还打他脸,泥人都要生气。
    闵二叔见他当真又去倒茶,沉着脸怒道:“这茶不能喝,有毒!”
    姜砚之脚步一顿,笑了出声,“你这个人怎么不知好歹,众目睽睽之下,我还能毒杀了老夫人不成?那你说说看,我用了什么毒?什么时候用的毒?”
    闵二叔紧闭着唇,不说话了。
    姜砚之走到了闵二叔跟前,“你说不出来,我帮你说吧。你认出来了,我刚刚放进茶水里的那根草,就是钩吻对不对?钩吻毒素最强的用法,就是全株煮水煎服。啧啧,那让我们猜猜,什么人才认得出来这么一棵枯草,就是钩吻呢?”
    第二十章 争锋相对
    闵二叔脸一沉,“我乃进士出身,博闻强记,从那百草经中见过钩吻一次,便记得了,难不成记性好,也是罪过了?”
    “反倒是寿王您,冲入我家中,当着众人的面,要毒杀朝廷命官,以及一品诰命夫人……这事儿铁板钉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明日早朝,下官必要去官家面前讨个公道。”
    姜砚之不慌不忙的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端起之前递给闵二叔的茶,斯条慢理的饮了一口。
    闵惟秀吓了一大跳,她是想利用三大王来对付二房同老夫人,但是可没有想过让他小命玩玩啊!
    “小王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我可没有下毒毒害老夫人,你不要血口喷人。”
    姜砚之说着,从袖子中抽出一根草来,正是之前闵惟秀瞧着他放进水中的那株。
    这厮也不知道玩了什么障眼法,竟然没有将那草放进水中,反倒是藏在袖中了。
    闵二叔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还是那句话,我只不过从百草经见过罢了,三大王不能因为这个,便说我是杀人凶手吧。”
    姜砚之站起身来,将手背在了身后,“百草经第二十八页,写的是甘草还是灵芝?”
    闵二叔一梗,鬼知道写的是甘草还是灵芝!
    只不过灵芝乃是好药材,重头戏怎么着都得放在最后头,甘草是通用药材,第二十八页,应该是甘草!
    “甘草。”
    姜砚之看向了张仵作,“第二十八页写的是什么?”
    闵二叔顿时懊悔起来,这厮就是胡诌的,敢情他也不知道。
    张仵作差点笑出声来,“不是甘草,也不是灵芝。”
    姜砚之对着闵二叔拱了拱手,“闵进士果然博闻强记,过目不忘,小王佩服佩服。”
    闵二叔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不等他说话,姜砚之又说道:“唉,闵进士您记性这么好,怎么就不记得自己个做推官的时候,审的第一个案子呢?当年可是轰动一时。”
    “就是这位李夫人的庶嫂,以断肠草毒杀亲夫,闵进士少年英才,断案如神,受到了当地望族李氏族长的赏识,这才娶了李夫人归家。”
    “虽然又不吉利,又晦气。但是这断肠草,也就是钩吻,也可以说是你同李夫人的定情之物了,你怎么可能没有见过呢?还是说,闵进士断案,连证物都不看的,闭着眼睛,就大笔一挥,破案了。”
    闵惟秀实在是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出声来,见旁人看过来,又稳了稳心神,板起了脸。
    神他娘的用断肠草当定情信物!
    闵二叔睁大了眼睛,他考上进士那会儿,大陈初立,疆域未定,大家伙儿都想着要大一统,像他这么一个小官的小事,姜砚之怎么可能会知晓?
    姜砚之见他百思不得其解,小脸一红,“小王就是记性好,博闻强记,从那刑部的卷宗里瞟过一眼,就记住了。算不得什么大才,比之闵进士,实在是不如良多。毕竟你连百草经都记得。”
    闵二叔的山羊胡子抖了抖。
    闵惟秀背过身去,怎么办,她又想笑了。
    姜砚之说着,定定的看着闵二叔:“小王有人证,可以证明,就在重阳节前夜,闵老夫人同闵进士,以及闵进士夫人,在这埋骨之地为死者烧纸。我就奇怪了,闵进士你能解释一下,为何你早就知晓,却要装作不知么?”
    安喜的小胸脯挺了挺,顿时激动起来,难不成她也要上公堂,当一回人证了?
    只不过这样的话,二房的老爷岂不是杀人凶手?
    这么一想,又有些左右为难起来。
    好在姜砚之到底没有叫她出来作证。
    闵二叔却是瞳孔猛的一缩,稳了稳心神,“哪里有这等事,你莫要胡言乱语。”
    姜砚之笑了笑,“我有没有胡言乱语,你最清楚了。烧纸会在地上留下痕迹,原本下雨不久就会被冲刷得一干二净的,但是林婆子去翻地挖骨,将那烧的灰都翻到坑里去了,现在还好好的待在那水坑里呢。银屏你说是不是?”
    银屏一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闵老夫人同闵二叔全都变了脸色。
    “让小王来捋上一捋,首先是作案的手法,你识钩吻,又审过旁人用钩吻杀人的案子,完全可以如法炮制,若是小王没有记错的话,十年之前,老武国公受了伤,从战场上退了下来,而你恰好从南地归京叙职。”
    “按照人之常情来看,你很有可能从南地带了钩吻归京,作为金疮药外用。就闵进士读过百草经,都要夸大成过目不忘而言,我只要寻府上的几个老人问问,就能证实,确有此事。”
    “当然,你很有可能说的是,我带了一味神药,能起死人,肉白骨,巴拉巴拉之类的。”
    临安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回忆了一会儿,“听三大王这么一说,老奴当真想起来了,二老爷回京的时候,的确是送了药材,不光是老国公,还给我们长房也送了,只不过长公主用的都是宫中秘药,那药便收在库房中,一直没有拿出来用。”
    她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三大王料事如神,的确是用锦盒好好的包着。公主的库房,都是老奴打理,所有礼物往来,均登记造册,一会儿我便将那册子送过来。”
    闵惟秀简直想要啪啪啪的鼓掌了,这姜砚之瞧得也顺眼起来。
    “你带了毒药来,你见过人用钩吻杀人,你知道李管家就埋在树下,闵进士,你能够解释一下,为何之前你都避而不谈这事么?还是说你其实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姜砚之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盯着闵二叔的眼睛,认认真真的问道。
    闵二叔身子一震,说不出话来,闵老夫人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啪啪啪的鼓起掌来,“我儿同李管家无仇无怨,为何要杀了他?你也说了,他喜欢吹嘘,从南地带了钩吻回来,少不了在府中说自己断过的案子,被有心人听到耳中,学了去,也是未知的。”
    “我们并不知晓那树下埋的是李管家,我们是在祭拜我那可怜的哥哥,他在战乱之中为了保护我,被杀死了,就在重阳节的前一日。我们只是恰巧寻了那么一个僻静的地方罢了。”
    第二十一章 惊人旧事
    姜砚之也啪啪啪的鼓起了掌,“他当然有动机。因为他长了一张同李管家一样的脸啊!”
    闵惟秀想着,也大概想明白了其中之事,大陈的中年男子,都是留须的。
    闵二叔年少中进士,那会儿李管家已经是满脸胡须,并未觉得有多相似,但是他成家立业之后,为了显官威,也开始蓄须,等一会开封府对比,那么问题就来了。
    “李管家当年还是奴籍。你说是当国公的儿子好,还是当一个下人的儿子好呢?”
    “既然老夫人祭拜的是自己的兄长,那为何要遮遮掩掩的,难不成您的兄长,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物?再说了,为何祭拜之时,只有闵进士去,武国公同闵四爷都是从茅坑里捡回来的么?”
    闵老夫人一时语塞。
    姜砚之摆了摆手,“您不必继续袒护他了,现在闵进士就是最大的嫌疑犯,作案动机,作案时间,作案手法他都有,铁证如山,岂容狡辩?至于小王说他是李管家的儿子,这一点,滴血认亲,便一清二楚了。”
    闵老夫人松了一口气,这姜砚之也就是一张嘴呱呱呱的,“怎么滴血认亲?我家夫君都已经百年了。”
    姜砚之笑了笑,指着张仵作道:“我这仵作,有一绝技,能够从枯骨之中,蒸出几滴死者的精血来,到时候咱们就能够滴血认亲了。你是不是李管家的儿子,一查便知。”
    “哪里用得着滴血认亲?二弟,我就问你一句话,三大王说的可都是真的?你当真不是阿爹的儿子?你要是敢说一句假话,老子就用狼牙棒劈死你!”
    武国公听到这里,整个人都已经炸了。
    姜砚之的话,他越琢磨越不是味儿啊,不说不觉得,再仔细回想一下,闵二叔的确是长得同李管家十分的像。而且她阿娘说的什么哥哥,他可是从来都没有听她提及半句。
    闵二叔脖子一缩,喃喃的说不出话来。
    武国公瞧他模样,顿时大怒,一巴掌拍在一旁的小茶几上,那茶几顿时裂开了,噼里啪啦作响。
    武国公双目通红的看向了闵夫人,“阿娘,这是怎么回事?”
    闵老夫人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往事一般,吓的一缩,顿时红了眼睛,冷笑出声,“你确定要我说么?你当真以为,你阿爹就真的是一个什么盖世英雄了?”
    “我阿爹这个人,虽然粗鲁,但是大丈夫做事,行得端,坐得直。我不相信,他会做出什么有愧于心的事情来。就算是做了,他也不会遮遮掩掩的。”
    闵老夫人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那我就让你知晓,你阿爹是如何的大丈夫。”
    她说着,看向了姜砚之,“你的一张嘴,的确很厉害,只不过到底太年轻了。李管家不是我儿杀的,因为他是被老武国公杀的。我们为了维护武国公府的声誉,这才一直隐忍不说,既然你咄咄逼人,那就别怪我了。”
    闵老夫人说着,整个人都陷入了回忆之中。
    “你们这些年轻人,没有经历过战乱,不知道有多么的可怕。我家中原本是琅琊王氏的旁支,大庆世家凋零,门第早已不如从前,但也还勉强称得上是一方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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