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忙劝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陈桑无奈地说:“哎哟,阿静,你别多问了,人家法师肯定有办法的。”
    “我知道他有办法,可我就想了解一下,过分吗?”被叫阿静的女人依然反抗。
    “你叫什么名字,谁啊?”欧阳法师厉声问。
    “我叫陈静,是徐娟和徐尧的表姐。”
    “哦,我告诉你啊,我如果没本事,就不会到这来,能明白吗?”欧阳法师显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
    “好了好了,姐,你别说了!”徐尧也忍不住劝道。
    见一下成了众矢之的,陈静只好闷闷不乐地坐下,说:“好吧,随便你们。”
    张南心中发笑,他能看出来陈桑和徐尧等人真的担心气走这位欧阳法师,毕竟眼下欧阳法师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但徐娟的表姐陈静倒给他留下了较深印象,他发现在座的所有人中,陈静是最有思考能力的。
    待欧阳法师酒足饭饱后,便由徐尧领着出门了,张南觉得他也应该找个类似徐尧那样的引路人,况且有些事他想打听清楚,陈静毫无疑问是最适合人选。
    散席期间,张南一下找到陈静,问:“你好,可以打听点事么?”
    陈静望望张南,她知道张南是徐娟请来的朋友,说:“可以,我也有事找你。”
    陈静的回答和态度让张南有些意外,他没料到徐娟家人竟然还有关注他的。
    但转念一想,他又明白了,肯定因为他这个徐娟朋友的身份。他猜自己目前在徐娟家人眼中,应该相当于徐娟派来打听消息的一个探子。
    “我们到处走走吧,边走边聊。”张南提议。
    两人慢慢离开徐娟家,漫步于一条林荫路上。
    果然,陈静立马谈起徐娟的事:“我那个表妹,还在酒吧打工吗?”
    “是的。”张南准备先让陈静问个够。
    “哎……都几年没回家了,谁劝她也不听。”
    “她脾气是不好。”张南随口胡诌一句,其实他对徐娟的了解很有限。
    “是啊,那会我在外面上大学的时候,也不愿回来,可没办法,家总归是家。”
    张南想:原来这位徐娟的表姐还上过大学,怪不得仪表谈吐跟家里其他人不在一个层次。
    “张先生,你跟我表妹关系还行吧?”陈静又试探性问。
    “只能算一般,我有个朋友,她在酒吧唱歌,我是通过那朋友才认识徐娟的。”
    “哦……这样……”陈静忽然感觉奇怪,不解那为什么娟娟要让他来呢?
    “徐娟说她不想死。”张南冷不防说。
    “真的?”陈静瞪大眼睛问。
    “千真万确。”
    “那张先生,你让她回来吧,她的脾气,家里人谁说她都不听,可能你和你朋友劝她会听的,好不好?”陈静央求道。
    “我试试看。”张南点点头,停顿一下,他又问:“是为了让请来的法师给她做法么?”
    “是呀,徐尧特地花大笔钱请来的,虽然我觉得吧……不一定管用。”
    “为什么?”
    “因为请法师之类的事,我们镇上不是没人试过,但该死的姑娘还是死了,再说……那欧阳法师,我觉得不靠谱。”
    张南笑了笑,不作回应。
    张南随后问:“徐薇呢?徐薇当时有请法师吗?”
    “小薇啊……唉……小薇当时没请法师,家里人个个都认命了,让她白白等死的……所以如果娟娟再出事,我姑姑和姑父肯定承受不了。”
    “以前那些出事的姑娘,家里也基本都认命了吗?”
    “是呀,有什么办法呢,除了有户姓朱的人家跟我们一样请了法师,另外几户全让女儿在家等死。我们要不是这次请到个号称通天盖地的欧阳法师,估计已经开始准备娟娟的后事了……”
    陈静越说越伤感,张南也听得心寒。
    “对了,已经遇难的姑娘总共有几人?”张南问。
    “九个,整整九个!都是二十岁生日当天死的。”
    张南忽然望向陈静,心存疑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陈静笑笑说,“我今年三十四岁,这个死亡规律开始的时候我正好二十二岁,所以逃过了一劫。”
    张南想:原来如此,怪不得镇上年纪大的女人反而没事,但死亡规律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呢……我们镇上只剩两个不满二十岁的姑娘了……”陈静继续说,“一个叫胡倩,一个就是我们家娟娟,恰巧两个都快到二十岁生日的死期了。”
    “是啊,原本春光灿烂的二十岁生日,结果成为一个死期,真是讽刺。”张南感叹道。
    “讽刺吧?最讽刺的是,我们毫无办法。”陈静说。
    “那个胡倩的生日快到了吧?”
    “是的,她比娟娟早两天。”
    张南暗想:那解决这桩事的最后期限又得提前两天了。
    “可以跟我介绍下你家人么?我看刚才吃饭人挺多的,我分不清谁是谁。”
    陈静觉得奇怪,为什么眼前这男人要知道这些,不过这男人本身就挺奇怪,但她并不厌恶,相反还有些好感,因此她决定顺应这男人的要求。
    陈静先告诉张南,她叫陈静,是徐娟大舅陈洪的女儿。除了陈洪外,徐娟外公陈国富和外婆李丰英的子女有徐娟姨妈陈凤,二舅陈涛,以及徐娟母亲陈桑。另外还有徐娟父亲徐大友和哥哥徐尧,其余则皆为没多少发言权的小辈。而刚才吃午饭时,镇上几户跟陈家关系较好的人家也在,包括胡倩的母亲王美。
    陈静还告诉张南,胡倩家就胡倩跟她母亲王美相依为命,没有其他家人,况且胡倩在十二岁那年摔了一跤,不小心摔坏了脑子,至今痴痴呆呆的。
    张南把陈静说的暗暗记在心中,再问:“你刚提过,关于那些姑娘的死亡规律,大致从你二十二岁那年,也就十二年前开始的,那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发生了一些事,但……我们镇上的人,一般不能随便说这个的,连小薇和娟娟都不知道。”
    “哦?”张南一愣。
    “娟娟只告诉你她命里犯邪,对吧?”
    “对。”
    “那是因为我们从小这么跟她说的,还有小薇也一样。”陈静不仅低下头。
    “真相呢?”其实张南一早便对此说法存疑。
    “真相我刚解释了,我们不能随便说的,怕招来麻烦。除非……除非你也告诉我,你到底来做什么。不要再跟我说你单纯只是娟娟朋友之类的话。”
    张南深吸一口气,他发觉陈静心思细腻,洞察力强,很不简单。
    良久,张南才说:“我是一名通灵人。”
    “通灵人?”陈静并未如何意外,“是和欧阳法师那种一样的吗?”
    “应该不一样。”
    “哦,娟娟请你来的?”
    “准确地说,是我主动想帮她。我也最近才认识徐娟的。”
    “不收钱的吗?”
    “不收钱。”张南笑笑。
    “娟娟也知道你来这边,还让我们好好招待你,那说明她相信你可以救她。”陈静平和地说。
    “我也相信我可以救她。”
    此时两人散步到一片片荒废的田地,长长的野草随风轻摆,池塘中蛙叫声不绝于耳,远处还有座矮山。
    张南忽地想起吃饭时欧阳法师曾提到这地方有座山,应该就是面前这座。
    “陈姐,整件事跟这座山有关联吗?”张南问。
    “有关联。现在我正考虑把整件事告诉你,因为相比那个欧阳法师,我跟娟娟一样,也更信任你。”陈静由衷地说。
    “感谢信任。”
    “事情的起源,跟流传了很久的一个传闻有关……”陈静开始认真叙述,“说是我们这地方,有一条大黑鱼,被压了几千年。章泽镇的下面是黑鱼的尾巴,前面那座野山下面是黑鱼的身体和头,野山的山顶还有座山神庙,负责压住这条黑鱼的是山神。不过呢……我记得十二年前的一天夜里,山神庙被雷劈了,大黑鱼从那天开始就压不住了。”
    “为什么?”张南问。
    “当时是这样的,我们镇上有个神棍,叫孙天贵。常常替人把命,过过阴什么的,也比较精通阴阳风水之类的事。结果就那天夜里,他像发了疯一样在镇上跑,边跑边叫嚷着山神庙被雷劈了,说老天爷也知道黑鱼压不住了,所以收了山神,他还让镇上的人家当心,因为黑鱼复苏过程需要几十年甚至一百年,这段时间会靠吞噬女孩的阴元来补足精气。我们刚开始不信,第二天去山顶一看,果真和孙大师说的一样,山神庙已经破坏了。那阵子孙大师连续发了好几天疯,后来他失踪了,过了大概一星期左右吧,他的尸体被人在山神庙前发现,喉咙还插了根法器,当时把我们吓坏了。”
    “那位大师的死因是什么?”
    “不清楚,警察也没说。不过我们镇上的人推测,是因为孙大师泄露太多,所以遭到黑鱼报复。插在他喉咙上的那根法器就是鱼形的。”
    “然后你们镇上的姑娘开始接二连三出事么?”
    “对,那件事发生后,镇上所有二十岁不到的姑娘,全在二十岁生日当天死了,死法各种各样,有跟我们家小薇一样自杀的,有病死的,有被车撞了的。现在剩下的姑娘,只剩胡倩和娟娟了。我也不懂,黑鱼要吞噬女孩的元气,为什么非得二十岁。”陈静的面色很忧伤。
    “因为从阴阳学的角度来说,女子二十岁时候的元气最足,男子是二十五岁。”张南解释道。
    “连你也这么说,那肯定是了。”陈静点点头。
    “我有个疑问,按你的说法,出事的姑娘全是镇上的,说明章泽镇外的姑娘不会出事。那在明知女儿将死的前提下,镇上这些人家为什么不搬出章泽镇呢?即使他们不信孙大师的话,但当目睹了前几个姑娘出事以后,也应该相信了吧?”
    “其实最早就有人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也确实有户家人去做了。但是……他们的下场……”陈静有些不忍说出口。
    “他们怎么了?”
    “那家人姓王,总共五口人,有个女儿。在他们女儿十五岁左右,他们搬去了外地。可谁知道,到他们女儿二十岁生日那天,他们家里失火,一家全被活活烧死……所以说白了那姑娘还是没逃过二十岁死劫,即使跑得再远都没用。后来我们镇上人认为,只要被大黑鱼盯上的姑娘,一个都逃不过,如果敢跑出章泽镇,全家会跟着遭殃,还死得更惨。”
    张南深吸口气,说:“我明白了。怪不得你们一个都不走。”
    张南忽又想起徐娟眉心处的黑点,那是沾染邪气的特征,于是他问:“当年,还有没有出现过别的事?比如……特别邪门的,怪异的。”
    张南不知道如何形容,陈静默默领会了半天。
    “哦,对,发生过一件怪事,就在孙大师刚死没几天……”陈静一下回想起来,“我记得那天下大雨,特别阴沉,然后中午时候吧,我们章泽镇的上空莫名其妙出现一团黑烟,又马上扩散,也不知道扩散到哪去了,反正是落下来了。后来我们猜,这应该是大黑鱼复苏的迹象,那些黑烟估计是邪气!我们镇上姑娘都被邪气给缠上了!”
    张南听了,觉得陈静说的这些事倒也前后通顺,但总有股奇怪的感受。
    “再谈谈那个孙天贵吧,他是怎样一个人?”张南继续问。
    “你说孙大师啊,他虽然是个神棍,但不像那个欧阳法师,人还挺好的,特别爱逗孩子玩,跟我们镇上住的人家关系都不错。每次我们镇上一有孩子出生,他会特意过去给孩子把命,告诉孩子家人命里忌讳什么,以后该从事什么职业。还会赠送一碗长寿汤给孩子喝,不收钱的。”
    “长寿汤?神棍的东西,孩子能喝么?”
    “可以啊,不管大人小孩喝了都没事,孙大师说他那种神汤秘方是他以前去云南某个长寿村学到的,喝了可以延年益寿,滋阴补阳。”
    张南摇摇头,他是压根不信这些神棍口中所谓的神物,觉得十有八九是骗钱的东西,孙天贵即便是个好人,也免不了好心办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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