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今日此举意欲为何?祖宗规矩在您眼中如同虚设!沧澜国至开国以来,从未如此荒唐,一个晏绥还不够,您是打算将所有贱子都要放在朝堂之上才肯罢休吗?”一位年过七旬的老者,一直以来都不曾介入贤王,左右丞相以及女皇之间的明争暗斗,因为她们早已放弃了女皇,大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自暴自弃。
    可最近女皇朝堂上的几次妙笔,虽然暗中扶持晏绥,可却实际打压贤王的举措,让她们有些意外,再加上女皇的耳根突然不软,对于左右丞相的话,并不是一味听从,允取允求后,很多真正中立的老臣们,心思开始重新活跃了起来。
    可还没等她们开心多久,女皇一道废夫旨意和一道授官旨意,将她们的热血澎湃顿时打压了下去。
    废夫和授官都是一个人,还都是男人!
    虽然不过是大理寺主簿,但也是朝官!历年来,还没有男人成为朝官,先一个晏绥就罢了,谁叫女皇独宠他,而且他也只是一个御前掌事,真正论起官品,连个九品的朝官都算不上,但大理寺主簿不同,那可是从七品记录在册的官职。
    周敏看了看说话的女人,微微一笑,“朕自然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从容不迫的铿锵有力,一字一句砸在众臣心中,久久未语。
    “欲胜人者必先自胜,欲论人者必先自论,欲知人者必先自知。在朕的朝堂上,你们都有权利质疑朕的抉择,但要让朕信服,就得拿得出更有利的‘武器’!想老生常谈,指手画脚却又不愿做实事的人,朕不需要。朕的天下,只要会做事,能做事,干实事的人·····无论男女,机会均等·····”
    周敏说完,扫视一眼朝堂之上的人,见人人脸色皆变,不用猜就知道是被自己刚刚那一番含枪带棒的话气的,尤其是世家贵族和一些习惯养尊处优的人,眼神中被挑衅的愤怒一眼可见,不过她也无所谓,毕竟真正的血性之臣,这十年的畏首畏尾怕早已磨平了她们曾经的锋利。
    刺激一下,让她们醒一醒,是家猫还是野兽,总要出来溜一下,不能拿着国库的银子白养一群无用的‘小可爱’不是····
    而且,她们不反扑,她这昏君又怎么出名····
    周敏一笑,痞气的耸了耸肩,语气一转,似乎在回忆过去般,神色悠远,“朕记得,小时候朕最爱跟着父君玩陀螺,看着地上不断旋转的陀螺,当时只觉得稀奇。可现在,看见各位大臣,朕突然有了一种新的领悟·····”
    周敏犹如钩子的话,让众人都不由自主的被她的话牵着走,“这人生啊····就如陀螺,转来转去,所以生生不息,因为生生不息,所以变幻无常·····谁又能知道,明天和下一秒的际遇会发生什么?”
    嗤笑一声,周敏转头,对一直站着的燕绥招了招手,燕绥也顺着周敏的意思,走向了她。
    周敏一把将燕绥拉着坐到了自己身边,圈住他的脖子依偎在他身侧,和他一起坐在龙椅之上,一边蹭了蹭他的脸颊,又复而挑起他的下颚,无视众人大失所望的眼神,举止越发张狂放浪,让无数大臣痛心疾首,哀怒难言。
    如此朽木粪土,沧澜国该何去何从?
    周敏对于他们的视线一点都不在乎,转而疾言厉色,冷漠说道,“如果你们只能遵守旧礼,拿着所谓祖制来约束捆缚朕,朕对你们也绝不会心怀仁慈。众爱卿是不会想要知道朕是如何演绎生杀予夺的画面。朕虽不爱理事,但也不是无知小儿。知人者智,知己者明。胜人者有力,胜己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这些,朕还是明白的很。”
    周敏看着满朝文武中那些敢怒不敢言的大臣和一些隐晦偷偷含笑小心思活泛的人,冷冷一笑,再看向一直跪在中间接了旨意却一直没有起身的阮浩宇,微微一皱眉,“阮爱卿,你可是还有事要奏?”
    起先被一旨废夫旨意打蒙的他,在连番听到周敏的犀利言辞中的讥讽和挑衅后,对于自己曾以为的昏君之论只想自嘲,周敏看似昏庸无知,每一步都胆大妄为的挑衅世俗和百官的底线,但这又何尝不是在请君入瓮。
    肃清朝堂,辨别忠奸,就看谁是第一个忍不住跳出来以死明鉴的人或者谁会是第一个忍不住走向贤王或是有其他心思的人。
    这样的女人,真的是不通文墨,满腹草包,昏聩好色的无能之人?
    燕绥看着身边的女人,周敏至从汀兰亭之后,她每一天的变化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第一次随她上朝,她的雷厉风行就让他隐隐发现她的变化之大,虽然之后,她给出了他一个前后态度大变的原因是因为他。
    只是这个理由,刚开始他可能会迟疑,只是这一个月来的朝夕相处,随她临朝,不管她看似如何不理朝政,散漫放纵,无所事事的荒唐,可是一旦有了她想要决策的事情,那么她身上就与身俱来的带着一股强势和精明,这样的气势不是一朝一夕能锻炼出来,而是从小就有意培养出来的习惯。
    况且,她很清楚,她此时手中掌握的优势是什么,也很能利用这样的优势去拿捏众人。
    看似扶持他拿到了皇城的禁军职权,却巧妙的利用他掣肘了贤王在皇城的势力。
    将贤王的权利一分为二,后面不管是南城贪污案还是皇城时疫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刚开始没有发现什么,可是根据暗阁暗中传回来的信息,加上此时周敏的态度,突然变得好玩。
    周敏似乎看到了他没有发现的点,并且以此在布局,为的就是聚力而发,一举剪掉贤王暗藏在朝廷上的‘大将’。
    这种暗藏在风平浪静下的波涛暗涌,可能已经被谨慎又小心的沈瑾柔和阮岚嗅到了蛛丝马迹,所以,这段时间,这两个老女人,开始变得左右摇摆不定,再加上大司马宛琪绝对忠于周敏的态度。
    这样的女人,绝对不是曾经以为的那般肤浅,如此懂得驭人和帝王之术,肉体的厮磨欢愉,怎么可能是她想要,她所图之,也应该是天下。
    只是,她比所有人都会藏,之前,连他都骗过了,心机之深沉,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唯有一点,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大司马宛琪突然转变的态度,又为何死忠于周敏,这一点暗阁至今都没有找到丝毫突破点。
    周敏,你身上还有什么是我没有发觉或者是忽略的疑点?
    燕绥看着身侧在自己身上不断动手动脚的女人,含笑温雅的眼眸下,聚集了黝黑的风暴。
    对于燕绥和阮浩宇关于她的各种揣测,周敏都不清楚,她只是单纯的帮燕绥铺路,剪掉所有隐藏的危险,只是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早已被燕绥先入为主的扭曲阴谋论。
    “君侍····不,臣,无事要奏。”阮浩宇本想唤自己君侍,可是手中的明黄圣旨却在提醒他,从这一刻开始,他不再是周敏的男人,也不再属于周敏。
    他得到了才华可以施展的机会,但不知道为什么,内心隐隐的失落让他无法笑起来,设想中该是举杯庆祝的模样,再看见周敏无所顾忌拥抱燕绥的那一刻,变得满嘴苦涩。
    明明,周敏也可以让他即为夫也为臣,就算不为朝臣也是可以的,以她的聪明,不可能想不到办法,可是····她却宁愿做第一个废君夫立朝臣的女皇,也不愿意让他继续挂着她夫侍的名头·····
    他,这般不入她眼吗?
    “众爱卿可还有事要奏?无事的话,朕就要歇了。天天早朝的你们不觉得累吗?以后改为三天一次早朝吧。每天都睡不醒,朕也是有脾气的。”周敏的话让众人低头,满怀哀叹。
    “臣等告退。”文武百官都不愿再看周敏一眼,纷纷退下,只有宛琪留在最后,看着周敏,欲言又止。
    “爱卿有话?”周敏看着不愿离开的宛琪问道。
    “臣有事要单独和陛下说,请陛下摒退左右。”整个正轩殿只有周敏,燕绥和大司马,宛琪的话,明显就是说给燕绥听的。
    周敏笑了笑,“不用,事无不可对人言。这里都是自家人,无需藏着掖着。”
    宛琪皱眉,有些踌躇,毕竟这件事本就是关于晏绥的,而且女皇对晏绥的态度,也让她不得不重视担忧起来。
    燕绥见宛琪为难的脸色,低头温雅一笑,对周敏抱拳,“陛下,昨日皇城之事本就耽搁一天,再加上今日臣还要去大理寺接收历年重要的机密卷宗,所以,容臣先行退下。”
    周敏看着从自己身边起身,礼仪规矩朝拜的燕绥,脸色平静的注视了一会儿后,又看了看宛琪左右为难的脸色,点了点头,“那,阿绥先去忙吧。”
    “喏。”燕绥直接抱拳退出大殿后,才抬起身,没有往回看,而是直接带着等在偏殿的林桥一行人出了宫。
    “人走了,爱卿可以说了吗?”燕绥一走,周敏便起身走了下来。
    宛琪向四周看了看,靠近周敏耳边,“请陛下摆驾御书房。”
    看着宛琪,周敏了然,走在最前面,带着宛琪出了正轩殿直接向御书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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