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肯定是要比贾赦专门派去的人快的。
    第二天,他又打听了贾赦叫谁送信的。然后揣上银子,跟这人喝酒去了。
    贾家的下人本就眼高于顶,一个小小的参将要是单独来贾府,也只有在门口站着等的资格。这次去,就是抖威风去的。余梁又怕他们被那边的钱财给收买了,于是又透漏了一些别的消息。比如那府里有他的人啊,镖局常来常往啊,薛家的生意在边城就有的事。这人就得掂量了。是收那边一点银子划算呢,还是没按照主子的意思办,回来被主子直接一顿板子打的拉出去卖了划算。
    完了余梁又下了血本,给了一百两银子,叫打听那边的事。
    那边把银子一收,答应的利利索索的。
    余梁心里有数,他余鉴日子要是真过的那么好,手里有银子,只怕早就升上去了。一直在原位上打转,那还是没疏通好。只怕为了保住他如今的位置,每年也不少花用。他是大把的赏不下了人的。这府里的下人,早被养刁了。拿出三五两来,都不够打脸的。
    要是余鉴真聪明,这个时候贾赦就是把他骂成孙子,他也得忍着。而且他提前去了一封信,把贾家的怒气夸成了十分,这家伙要是还想当官,他这一辈子只怕都不敢往京城这地方来。只要不来打搅他和妹妹的日子,爱死哪去死哪去?谁在乎。
    定亲这么大的事,林雨桐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直到王熙凤那笑声从外面传进来,一个劲的说什么:“恭喜妹妹贺喜妹妹……”她才知道了。
    “快叫我瞧瞧,当日我说什么来着,就说你生了个好福气的长相,这可不是说着了?”她拉着林雨桐上下的打量:“如今,也是咱们贾家的人了。进了咱们这个门,可就别先出去喽。”
    林雨桐还没说话,黛玉便说:“桐姐姐,你快啐她!”
    王熙凤又拉黛玉:“啐我做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进了咱们家门的好姑娘,老太太怎么可能放了离开。”说着又打量黛玉:“我瞧妹妹也是顶顶好的姑娘,进了咱们家的门,也别出去了吧。”
    引的人都笑了,把黛玉给臊的,扭脸躲出去了。
    王熙凤一个人的嘴能顶的上八个人,她把当日怎么结亲的事学的惟妙惟肖的,“好姑娘,这可是老太太太太疼你的缘故。那珩兄弟,是个顶顶好的人……”
    林雨桐就明白了四爷是怎么操作的了。
    大年下的这亲事也不能现说,谁也没那个功夫,直到了二月,龙抬头这过去了。邵华才拿着做好的鞋,自己带着人,去找王熙凤去了:“这媒人,没有比嫂子更合适的了。我们家爷还说,嫂子忙的什么似的,你偏去烦她。我就说,这点事,咱们想想都觉得累,可这也得看谁来办,交给我,只怕是一万个,也不成的。在您这里,那也不过是动动嘴的事,嫂子能干,满京城打听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说是一百个爷们也比不上……”
    王熙凤哈哈的笑,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偏嘴上道:“这都是聪明人哄笨人的话呢。也只我把人家给的针当做棒槌……罢罢罢,既是个劳碌命,便跑跑便是了。只一点,这一双谢媒鞋可不成……”
    “纵使再好的鞋,别管是镶着珍珠玛瑙的,还是嵌着宝石金银的,难道嫂子就稀罕了?”邵华奉承道:“谁不知道东海缺了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的话。您那嫁妆,只怕就是扫扫砖缝,都抵得上我家的家当了……”
    王熙凤就点着邵华道:“原道你是个老实的,如今再瞧,竟是这般奸猾的性子。”她跟平儿道:“你可听见了,这是想叫我跑腿,又不愿意给跑腿钱的,偏又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来哭穷。也就是我,最是见不得人家说两句如软话,心里就慈悲了……”
    插科打诨的,但婚事到底的开始筹办了起来……
    第1329章 重归来路(7)三合一
    余家这边的媒人,请了王熙凤。四爷这边也得请媒人,钱氏就说,“璜哥儿的媳妇,来了几回……要不叫她……”
    这是说贾璜的媳妇金氏。
    金氏能用吗?她比较出名的是,她娘家有个侄儿叫金荣。
    四爷直接驳了钱氏,只说是:“东府里有安排。”
    然后钱氏就再不过问了。
    出去之后四爷就皱眉,耳根子软,谁说她都听,一两句奉承话就能说的不知道东西南北。他是整日里为这个劳神,能费心死。
    于是第二天想了办法,只说是为了贾数的身体的,最好是静养,不见外人。
    其实钱氏真不爱见外人,是外人见着这边有利可图了,整日里过来找钱氏说话。来了不见又不好,见了吧,陪着坐了,那些人想说什么她还听的糊里糊涂的。得人家来上三五次,意思都挑明了,这才能明白。
    四爷这么一说,钱氏眼睛都亮了。还有些不好意思:“知道哥儿如今是出息了。可这家里来来往往的,到底是打搅了你父亲。”她抿着嘴半天才道:“其实,我一直没好意思跟哥儿说,怕打搅哥儿念书。这不是天暖和了嘛,我还想着,能不能跟你爹住在我那庄子上。只是要住过去,这得收拾屋舍,得花不少银钱……”
    说着,脸都涨红了。
    把四爷给气的哭笑不得:“您想要干什么,您直接说了便是了。怎么跟自己的儿子,还这么见外了。”
    钱氏朝里屋看了一眼:“老爷叫我安生呆着,别添乱。”
    别看贾数是病秧子,可钱氏却极怕贾数,又极敬贾数。丈夫就是天,这话她执行的非常到位。一点都不敢越过这个横线。贾数那天知道她听了人家几句奉承,又给儿子胡乱的拿主意。登时就恼了,说:“你一个妇道人家,有几个斤两难道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又没才干,耳朵根子又软,我都不管家事了,你伸着手想干什么?在这家里,你是想当老封君还是如何?”
    把钱氏给唬的,晚上都睡不踏实。
    贾数还另外有主意了,也说不愿意在家里呆着。他想干啥?他想跟着贾敬到道观去,“……我也不敢求长生,但这要是能绵延寿数,岂不是好?也省的整日里在家里躺着,还得花费那许多的银钱往里面填……”
    贾敬肯定是乐意叫贾数去的,一方面是能吊着自己,另一方面,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试药的人吗?
    同时,还能验证自己给他的药方,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如果自己敢叫贾数去,这彼此的信任基础又多了一层。
    贾数有些忐忑的看着,“儿啊,不是爹不管你,实在是在家里也是你的拖累。没有我……你的日子许是还好过些。你弟弟妹妹的事,我也只托付给你了……”
    这话,你能说他什么?
    贾敬也都抛家舍业的走了,谁说什么了。
    一边的钱氏却急了:“老爷,您这一走……”
    “无知妇人,你知道什么?”贾数冷哼一声:“那敬老爷,是两榜进士。人家没有你有见识?”说着,语气就越发的冷冽起来:“本就该早舍了这尘缘的……”
    老婆孩子扔下一概不管了,都等不到儿媳妇进门。
    那边钱氏哭的跟要她的命似的:“老爷走了,我可怎么办?”
    四爷看着拉着贾数死活不起的钱氏,又看看一脸的惶恐不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贾瑕和幼娘。
    能怎么办呢?
    他就说:“要不,我跟敬老爷商量商量,在玄真观的山脚下,修个院子,圈个小花园子。您二老住那边去,就说是为了静养身体的。白天没事呢,您就上山去,跟敬老爷修道。我娘呢,在院子里养几只鸡,种半亩菜,伺候个果木花草,打发打发日子。想回来便回来,想叫英哥儿和幼娘去,随时也能接过去。只是英哥儿得上学,幼娘呢,我正想求人给找个女夫子。只怕不能跟去。打发几房下人伺候着,可好?”
    把钱氏的意愿和贾数的意愿都满足了。
    可这盖院子不得花钱吗?
    爹妈倒是不闹了,出来贾瑕却恼了:“想起什么便是什么?他能跟敬老爷比吗?敬老爷修道去了,人家给儿孙留下的家业,那是祖祖辈辈都吃不穷穿不穷的。咱们家呢?身体才好些,不想着咱家这日子怎么过,倒是想跟人家似的修道去。人家敬老爷也是夫人没了之后才出家的。他呢?”
    对贾数都是怨言。
    对于钱氏,他倒是多了几分宽容,毕竟在哥哥没成年之前,家里一直是钱氏那点微薄的嫁妆,撑着日子的。
    四爷也是鉴于这一点,对于钱氏的要求,他是尽量做到了满足。想要丈夫在身边,那就给她留在身边。想过简单的日子,行,给你盖院子,叫你过简单的日子。
    不过这盖院子到院子盖成,怎么也得拖上一年。好歹看着媳妇娶进门之后再说。
    这边是家事,倒是不急。
    如今要紧的是,得请个媒人。思来想去,还是找了贾珍,将事情拜托给尤氏。
    一下子能得两府里后宅说了算的人做媒,谁的脸上都有光。
    王熙凤就说:“我还道是找了谁来做媒,原来是你。”她就哼笑一声,“我就不知道你公公瞧上那小子什么了?”
    尤氏就更不能知道了:“……横竖都是小门小户的人家。珩哥儿算是远宗了,但到底是咱们贾家的哥儿。余家虽然有个当官的爹,可门第上,跟贾家比起来到底是又差了一层。一进一退的,倒是各有输赢,也算是门当户对。原本说,这婚事简简单单的就完了。可这又是我公公提的,这边的老爷大老爷又都插手了的。何况老祖宗点了头,太太首肯的,那这婚事,咱们就不能马虎。”
    “这还要你提点?”王熙凤就看尤氏:“可这婚事是大是小,看的可不是脸,是看银子的。有多少银子办多少事。你去问那边,问问他们准备花用多少,咱们也才好叫预备。”
    这聘礼得跟嫁妆匹配不是。
    尤氏就道:“说的是呢。出来时我们那位爷可说了,族里给添一千两。又打发人问我公公,我公公的意思,他私下里添一千两。蓉儿又说,珩哥儿也不是那无能的。才半年的时间,他知道的,光是牵线搭桥促成的买卖,润手钱就不下三千两。我估摸着,有这么钱,两三千两的聘礼是拿的出来的。”
    王熙凤一下子就坐起来了:“那这婚事这么算下来,也不算是小了。”
    尤氏就笑:“余家怎么说也是府里的外孙。那姑娘又长了那么一副容貌,老太太饶是不待见大姑奶奶,可对这姑娘,倒是多有宽容。太太更是喜欢的什么似的。偏那孩子的性子又好,走出去谁能说是荒蛮之地小户人家出来的?真真跟咱们家大姑娘的嫡亲妹子似的,通身的气派……”
    所以,不管是为了什么,这添妆府里是必然要添的。
    果然,贾母听说东府里给男方添了银子,她就叫了余梁和邵华,私下给添了一千两。贾赦和贾政又都给添了五百两,王夫人又偷着给了两百两并几箱子绸缎布料。
    林雨桐看着这些东西,心里还有些复杂。
    行吧!不管为了什么的,给了就接着。如今,这点钱对贾家来说,就是手指缝里露出来的。可这将来……自己也不会花用这一部分。将这银子给另外置办了产业,也算是还了今日的情分了。
    这些事,她不急于一时。
    两边才还了庚帖,这算是婚事就定下了。定下婚事了,就不好在随便出门去了。连在园子里逛逛也不方便。好些人个下人来打趣,林雨桐倒是无所谓害羞,但正好以此为借口可以不用往前面去,偶尔去请安露一面就是了。剩下的时间,就是给四爷做衣服呢。如今再做这些,是没人笑话了。嫁妆里该带的得准备的。然后邵华才发现,小姑子有一手好针线。要不是要成亲,她是断断不动的。
    其实做针线,真就是顺手的事。她主要的还是叫人弄了好些个月季回来。装成盆,就在屋子里养着。也是不许别人碰的。找回来的月季,各种颜色的都有。她呢,闲着没事,就搁在家里嫁接。正是春上,万物要复苏生长的季节,又偏偏选的极容易成活的野月季。一嫁接,这就活了。
    邵华也不管她忙什么,只参照着京城的样式,给打首饰打家具,置办嫁妆呢。
    这一日,贾母突然打发人来叫了,说了家里来了贵客。
    林雨桐瞧瞧时间就明白,这是薛家进京了。
    薛家管事半路上替薛家给自家送了礼的,别管是为了什么,都算是帮了忙的。于情于理,这边都得过去的。
    见了面,又少不得一番见礼。听说林雨桐的好日子就要到了,这薛姨妈又特别热情的要给添妆。这种场合林雨桐说什么都不合适,只拉了林黛玉避出去了。
    林黛玉也不愿意在里面呆呢,人家兄弟姐妹瞧着亲亲热热的,越发觉得她孤单可怜。被林雨桐这么带着出去了,她心里松了一口气。林雨桐又说我出来怪不方便了,你没事只管去坐坐便是了。即便没什么话,一天这么来回的走一趟,身体也康健了。
    叫这么一打岔,黛玉心里的那点不自在就淡了。
    贾家来了客人,这必是要热闹好些日子的。几乎是天天摆宴。余家说是自己开火,这自从天暖和之后,家里压根就没正经的开过火。留守的几个下人自己做了吃了就算了,主子是不在家吃的,顶多就是晚上用点汤水点心,都不算是正经的饭。
    林雨桐和邵华姑嫂两个,是从头陪到尾。余梁呢,也被拉去了。拉去陪薛蟠去了。
    多是贾珍那边摆宴席,把一个个的都叫来。余梁和四爷都在被邀请之列。不少人都拿两人打趣,原先就是朋友,如今成了郎舅。那这相处模式就得变,余梁也观察四爷,见确实是没什么坏毛病。酒席上对那些什么小厮歌姬也没真没动什么歪心思,这心算是彻底的放下了。
    因着郎舅坐在一处,贾珍等人也不会说打发这些人去伺候碍眼。
    两人倒是能说一会子闲话。
    四爷要给贾数和钱氏盖院子,自然问余梁要不要把庵堂跟自家的院子放在一处。要动工倒是能一起动工。
    余梁这才知道那边的打算,一想进了门没有公婆要服侍,少了许多的是非。这又是一处好处。于是忙道:“使得。”就商量着这地怎么买,怎么算。
    四爷的意思,“玄真观边上,有个小山,也就山包包大。没人瞧的上,花不了多少银子,我打算把那地方买下来种些果木。紧靠着西边是一片斜坡,夹在两山中间。那地方盖庵堂,种上点梅树,也算是一处景致。后头开出来也有成十亩的荒地,开出来就是田。紧靠着我的庄子,那俩姑子想来是愿意的。正好,我母亲也多了个说话的地方。”
    主要是钱氏又闹起来了,觉得爷们都去修道了,舍下红尘,大有一个要是当了和尚,另一个就去当尼姑的意思。
    余梁这还心说,一个道士,一个是女妮,一个无量天尊,一个阿弥陀佛的,这哪里是什么夫唱妇随,这道像是两口子在打擂台。
    只这么听听就觉得糟心的很。这不是个好话题,直接跳过去说起什么时候动工,这砖木从哪里采买等等这样的话。两人在席上嘀嘀咕咕的说,那边薛蟠过来敬酒,听了一耳朵。他嘻嘻哈哈的就笑:“兄弟还道是多大的事,值当哥哥们在这里商量?就只这点事,算的了什么。要是跟兄弟不见外,这事交给兄弟办就是了。花不了几个银子。”
    四爷和余梁都合计了,把小山上的一些木料算上,两家拢共花不了五百两银子,什么都收拾齐整了。
    偏这话被薛蟠听见了,他把胸脯拍的啪啪响:“我家这些铺子,哪一年不修葺装点一回。家里干这个的管事匠人都是现成的。什么木啊砖的,都不用管,家里不知道存了多少东西在日头底下风吹日晒的,白白的糟践了东西。这么着,我也不说不要钱的话,那是瞧不起二位哥哥。你们现拿二百两银子来,我把事情给你们办的利利索索的便是。”
    四爷和余梁还没说话呢,贾蓉就悄悄的拉四爷:“珩叔只管把银子给了便是,薛家叔叔的本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边上马上就有附和的,四爷这才发现,薛蟠当真是应下不少事。
    贾珍才说瞧上外面的两个姐儿了,这边薛蟠就直接打发人去帮着赎人。贾琏才提了一句,在哪里瞧见一匹好马,他这边就应了,保准明儿给哥哥送去。就是贾蓉贾蔷这几个,薛蟠先是邀请他们玩,但这几个只看贾珍的方向,只说不敢。又说玩乐的时候也不敢去别的地方云云。薛蟠马上说置办院子,这些人想什么时候起只管什么时候去便罢了。
    论起这花费,几百两给两人把院子这些拾掇起来,也真不算什么。
    要说着薛蟠傻,那也不尽然。反正就是撒着钱的拉关系。别管是亲的疏的,这么一把下来,就没有拉不上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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