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秋菊不置可否:“这个以后再说。你不跟我走……也不是不行!”
    许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松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不用你送,到时候大家一起走。不过我这事第一次出远门……”韩秋菊看向许强,“出门在外,到底不如家里……刚开始去……什么都没有……”
    这是要钱要东西?
    可自己虽然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工资不算少,但也只是刚够花。
    哪里有多余的钱,只剩下这个月没花完的工资,给了她自己这后半个月就只能喝西北风了。但还是利索的把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去递过去:“就这些了,你全拿去。”大不了自己找朋友混半个月。
    韩秋菊看看那十几块钱还有那可怜的几张粮票,摇头:“这钱够干什么的。我这一走,到那边什么都得重新买。你可是正式职工,人家家里要是有个正式工,能养活一大家子七八口人,你就只一个人,告诉我说你只有这点钱?”
    这日子跟日子是有差别的吧!
    “我跟你说,你是压根没过过好日子,不知道真正的好日子是怎么花销的,我这点钱全花了,过的也就是中等人家的日子……”真是这样的。但明显,这话她并不信。
    许强自己也有点泄气,将钱又装回来:“ 你想要多少?我去借。”
    “一百。”韩秋菊咬牙道:“一百块钱,不算多吧。”
    一百块钱,在徐强这里,当然是不算多了。他自己的工资三十多块,他爸一月多七八十。家里就爷俩,他爸的钱肯定在那边攒着呢,他一个电报,这边他就能收到钱。他爸给这边的领导不管谁来个电话,说先从这边支了,他回头把钱寄过来都行。这点小事不算是太麻烦。
    但对于韩秋菊,一个月拿十来块钱的人,这一百块钱,就是大半年的工资。
    没错,韩秋菊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一百块钱这么多的巨款。
    他是咬着牙开的这个口。
    因此盯着许强的眼神就有些迫切。
    许强微微愣了一下,心里就明白了几分。他露出几分恰当的为难来:“我尽力,你容我几天时间。”
    韩秋菊伸出三根手指:“三天,三天后我再来。”
    许强可有可无的点头,心里却琢磨着这事。
    看来,韩秋菊迫切的想要多带点钱离开啊!他没急着去电报找他爸,反倒找了铁蛋,跟他嘀咕。
    几个人也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如今倒是相处的像那么回事。
    铁头就骂许强蠢:“你最拿手的是什么?她韩秋菊再如何,她也还是个姑娘……”
    只要是姑娘,就能哄。
    许强挑眉,嘿嘿笑了笑:“……但你还是得把钱先借给我,万一哄不回来……”
    可铁蛋哪里有钱?
    他苦哈哈的:“工资是我妈替我领的,还想要钱,别做梦了。花一分一毛都得我妈同意。这么着,端阳哥明儿就回来了,他手里有钱。”
    端阳的工资也是按时上交的,但是林雨桐会给他留一半零花,另一半帮他存着,将来结婚后,给他媳妇收着。而端阳自己呢?手里的钱除了给弟弟妹妹买零嘴,也没别的花钱的地方。他自己还总找地方赚外快,手里的钱是从来不缺的。
    因此端阳一到厂门口,就被人拦住借走一百块钱。他也没多问,大包小包的急着回家呢。
    知道他回来,林雨桐在家包了饺子:“快去洗洗,一会儿吃饭。”
    端阳就哈手:“就想家里的饭了。”
    如今家里就四口人吃饭,丹阳和骄阳都不在。
    等朝阳从学校回来,饺子就上桌了。羊肉馅儿的饺子更难得,一年到头也碰不上一回。还是附近的生产大队自己养的羊,结果羊掉到山缝里,救的人干着急没办法,半夜没弄出来,等弄出来了,养都站不起来了,干脆就杀了。
    他们想把养卖了,换成钱年底给生产队添一个大件,抽水机之类的东西,浇地的时候得用的。
    人家先找苗大嫂,苗大嫂就没声张,叫了相熟的四五家人,分了一只羊。
    家里的了一条羊腿,一个羊内脏,羊头和羊蹄子没人会做,没人要,林雨桐也都要了。不说炖出来的羊蹄子,就是红焖羊肉也是一道好菜。如今端阳回来了,等周末的时候带去林家,一块吃。
    今儿是用羊腿肉,包的饺子。
    不带膻味的羊肉,是几个孩子的最爱。端阳一口气干掉了两盘子,才跟四爷和林雨桐说去大寨的事:“……去了一趟,也确实是很振奋人心。”说着,他的声音就小下来,“但要是那边的日子好,那倒也未必。就是如今年景好,也多是吃的粗粮。麦子人均一年一斤半,过年一家人想吃顿饺子,还是难。”
    大部分都是缴纳了公粮了,剩下的细粮并不多。
    这跟如今周围农村的情况也差不多。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忧虑:“……如今都在兴修水利工程,大修梯田……不是不好,我觉得主要还是因地制宜。这要是全国上下都一个模子,好事也成了坏事。所以,在修水库,修水渠,修这些大的基建工程上,我是赞成的。咱们是得艰苦奋斗,自力更生。但是像是有些地方……它确实不适合种庄稼。有些山地种果树,种林木,哪怕是种牧草呢。儿子觉得,‘合理利用’这是个字很要紧。”
    但是如今,这些话却是不合时宜的。
    四爷只静静的听着,又问他:“我听说,乡里要修水库?”
    “嗯。”端阳点头应了:“往后我大概不能常在家了,得去水库的工地上。”
    四爷却放下手里的筷子:“这水利工程,是造福子孙后代的工程……前期,多是人力耗费在工地上。你去了,力量也是有限。这么着,水利学院开了一个半脱产的进修班,两年学制,出来就算是大专毕业。有这个水利工程计划的单位,都可以推荐人过去。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去上课。一周上三天课,上三天班。”
    端阳对这个安排很意外:“我?上学去?”
    “上学去!”四爷点头:“你这一辈子,上学的机会不多。错过这一次,怕是以后再难遇到合适的机会了。”
    端阳对父母的安排从来不说反对,爸爸说去,那就去。别的一句都不再多问了。
    朝阳突然就觉得寂寞了,一个个的都走了,就只有自己守在家里。
    那他可想多了,元旦前,市政给这边重新规划了公交路线。几万人的大厂子,一趟公交哪里够?周一到周六,是一个小时一班车,到了周末,是半个小时一班车。如今路况不错,坐车四十分钟就能到家。
    这可方便了孩子了,丹阳骄阳,一到周末就准回家。
    姐俩做公交,时间上很宽裕。
    元旦了,工会给大家发新年购物券,而许强呢,则拉着韩秋菊:“走吧!既然不放心,咱们今儿就去把婚结了。”得到厂里的工会开证明材料。
    过了元旦,他勉强算是二十岁了。如今的结婚登记,没想象的那么严。
    韩秋菊甩开他:“你确定要结婚?”
    “只有结婚了,你能放心,我也才能放心不是?”徐强呵呵的笑着,“怎么?后悔了?”
    韩秋菊满腹狐疑:“行!那你去开证明吧。”
    许强还真扭身就去:“你在这里等着,可别瞎跑。”
    工会上班的都是许强的熟人,他蹭进来,嚷着:“给我几页纸,写个东西。”
    这会子工会正忙着呢,以为又要出门买啥东西来开介绍信的。直接把办公用纸给递过去:“不许浪费,不许带出去。”
    知道知道!
    许强拿了纸,摸到角落里去,刷刷刷自己写了一个结婚证明材料。工会的印章就在一边的墙上挂着呢。他‘哈哈’的吹了两口气,就盖上大印了。
    进进出出的人,也不知道他干啥。他把证明折叠好,然后拿出去,韩秋菊果然惊疑不定的等着。
    许强将证明递过去:“这下信了吧。”
    韩秋菊沉默了,看向许强的目光有些怪异:“你真想好了?”
    许强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样子:“那你说我有啥办法呢?当日你说我把你的衣服撕破了,好家伙,后来非又得叫我承认你是我的未婚妻。咱俩这么往一块一凑,哈哈……你现在去听听去,大家都是怎么说的?都说我把你这么着那么着的,咱俩早就那个……你懂得吧。但其实,我把你怎么着了?压根就没碰你!可这恶名担上了,我这不跟你结婚,以后想找个合适的对象都难了。那干脆就凑活吧。你不相信我,也对!决定跟你结婚,首先,得是你能有办法自己转成正式职工,这以后成家,我的经济压力就小了。其次,就是你不清不楚的跟我要一百块钱。我还不得不给你!我一想,反正是要给你的,不如把这当聘礼,直接给你算了。媳妇娶进门,这一百块钱也没白个你,自己的媳妇花,肉还是烂在锅里。最后呢,也是因为这一年我被你手里攥着的东西压的喘不过气来。我寻思,这把婚结了,那东西它就是废纸一张了。有这几条好处在这里摆着,我为啥不跟你结婚呢?反正你也是个黄花大闺女,说真心话,长的也还不错。前凸后翘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我又不吃亏……”
    “王八蛋!”韩秋菊咬牙切齿,颤抖着嘴唇,第一次认真的去想:真要嫁给这么一个东西吗?
    说实话,她看不起许强这种靠着老子才有口饭吃的干部子弟。别说是许强,就是被那么些姑娘都惦记的厂长公子,她也瞧不上。
    有什么啊?要是不是家里有权有势,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机会。
    自己比他们差了吗?没有!
    可自己和像自己一样出身贫苦的子弟,最缺少的就是机会。
    知道机会的重要,她从不去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出头的机会。
    那个时候找到许强,是不得已。而自己,以后会是正式职工,如果在三线干出成绩,回来又怎么会是一个普通的职工?
    可这样的自己,却要选择许强这么一个一无是处,满脑子花花肠子的男人吗?
    她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如何呢?自己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趁着自己上工的时候,自家妈去了宿舍,把自己的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二十一块四毛钱偷着拿了。
    怎么吧?
    下三线是自己的机会,自己光明正大的争取一个好前程的机会。
    她现在需要钱。
    于是就咬牙道:“婚……不着急结。”她伸出手,“先把钱给我……”
    许强摇头:“钱可以给你,除非你把手里的那个字条给我。”
    韩秋菊冷笑:“你别忘了,只要那个东西在我手里,我就可以……”
    话没说话,就见许强扬了扬手里刚开出来的证明:“工会的人都知道我要跟你结婚了。之前是我不想跟你结婚,所以拿你没办法。可我现在想跟你结婚了,我自然有办法给自己脱身。大家都知道我们要结婚了,证明材料都开了。你就是拿出条子,我也可以说那是两人处对象时候闹着玩写的。处对象嘛,拉拉手,亲亲嘴,手伸到衣服里过过瘾,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吧。他们管天管地,还管我怎么跟姑娘谈对象了?你侬我侬你推我就的时候,不小心扯破了衣裳,然后你假意羞恼,说要叫我负责,说怕我移情别恋。毕竟我也确实是名声不好,谈过的对象追过的姑娘够一个排的。然后我为了叫你安心,然后就写了。这要是能作为证据,那这得冤枉死多少人啊!要是人家问我,说是既然是处对象,都到了击昏的程度了,怎么还闹到派出所。理由也是现成的,就说是你逼我跟你一起下三线,结果我不愿意。你以为我是想抛弃你,于是闹了起来。你想想,我这么说,是不是一切都顺理成章。”
    韩秋菊面色数变,然后冷哼一声:“看来为了拿回那东西,你是煞费苦心了。”她盯着他的眼睛,缓缓点头:“不就是结婚吗?行!那就结婚!”
    许强拿着手里的材料有那么一瞬的僵硬,他知道韩秋菊现在在怀疑自己摆出跟她结婚的姿态的诚意。她知道,自己是冲着那个条子去的。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慌。
    他收敛自己的表情,缓缓点头:“好!我的介绍材料开了……你的!得回你们大队上吧。”他推自行车,“走,我带着你,回大队开证明去。”
    韩秋菊冷冷的点头:“……好!”
    许强骑着自行车,心里给自己打气,坚持!坚持住!谁能忍下来,谁就硬了。大不了就真结婚好了。她确实是长的不难看,也不算算是吃亏了。
    他一遍又一遍的给自己打气,到了地方,韩秋菊跳下自行车,直奔大队部。
    许强心里闪过一丝焦急,别管怎么做心理建设,可这娶媳妇到底是一辈子的大事。娶谁都行,娶这个女人,除了长的不难看之外……真看不出其他的优点。枕头边睡这么一个人,他害怕!
    可怎么办呢?
    边上围着几个孩子,好奇的看着看这个一看就是城里人的人。
    徐强心里一动,从兜里摸出一块钱递给一个大点的孩子,“你们认识韩秋菊不?”
    正围着锅灶喝粥的韩家人,看着毛头手里拿着的一块钱,听他一边吸溜鼻涕一边道:“真的,秋菊姐真的找了个城里人要结婚了。你们看,说是给我买糖吃的。可有钱了!穿着大军衣,崭新崭新的,还有大头皮鞋,黑亮黑亮的。骑着自行车……伸手就给了我一块……”
    随便给人都是一块一块的,这得多有钱?
    韩妈蹭一下放下饭勺就跑出去了:“她想结婚就结婚?问过我跟她爹了吗?没给彩礼,我看谁敢给她开证明……”
    韩秋菊本就是进了大队部之后只说要去三线,开证明的。她不停的隔着窗户往外看,就看见许强真不着急,就在那里那么站着。她咬牙,难道他真想跟自己结婚。想到他说的那些‘胸大屁股大’的话,脸上涌起几分气恼。正想着这证明开完了之后,该怎么说呢,就见自家娘疯了一样的跑过来,不知道跟许强说什么。
    她面色一变,赶紧出去,就听见许强笑的一脸谦和:“……对!我们要结婚,介绍信厂里都给开好了,如今就差秋菊的了……”
    “结婚?”韩妈点点头:“你家连个媒人都没打发上门,一分钱的彩礼就不提,就敢说结婚?我把闺女样那么大,是白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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