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进了门第一件事是先把肉夹馍给孩子放在炉子上烤,常胜就蹲在炉子边上,跟等着喂肉骨头的小狗似得,可怜兮兮的。
    白元笑道:“念叨了这半天了,为了等好吃的,晌午都没吃饭。得把肚子空着。”
    林雨桐洗了手,身上暖和了,才叫钟山他们挑水进来,炖羊肉。这边肉和料刚下锅,外面就传来惊呼声:“林姐——林姐——钱妮要生了——”
    要生了?
    “才八个月!”林雨桐边往出跑边解围裙,“怎么就生了?”
    林雨桐一路跑上去,钟山正在窑洞门口等着呢,“下了这么大的雪,今儿她还去上班了。后半天觉得肚子不舒服就回来了。一直在屋里躺着,要不是我进去告诉她先别睡,一会吃羊肉,我都不知道她这是……”
    钱妮摇头:“不到生的时候,生不了!”
    林雨桐气的想扇她,“你怎么知道生不了?”她号了脉,就赶紧道,“你们去方大姐那边,用她家的锅灶烧水送过来,再去医院喊个护士过来帮忙……”
    钱妮深吸一口气,就是没喊,“生孩子是这样的?我不知道……”
    “你这是累的很了。”林雨桐皱眉,“你怎么回事,在书店也是坐着办公的,怎么把你累成这样了?”
    钱妮咬着嘴唇,“我这不是没想到怀个孩子这么娇气吗?也是这两年跟着大姐静享福了,没干过什么苦活累活。人家也是怀孩子,生的前一天还挑水呢。我就想着没事,我皮糙肉厚的……帮着搬了几趟书,谁知道就扛不住了……”
    就这还自己坚持走回来?
    八个多月的孩子,小了很多。生起来倒是容易的很,一锅羊肉炖出来了,孩子也生下来了。
    “还有那什么工作组,非得要我坦白,坦白自己有没有反革命的思想和言论,我说没有,结果天天被找谈话,一站就是大半天……我就跟他们硬扛着,谁知道自己的身体这么不济事……”
    这不是逼供吗?
    林雨桐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钱妮摇头:“都一样,我怎么能搞特殊……再说了,我就不信抗不过他们……”
    愚蠢!
    “就扛成这德行了?”林雨桐给她解衣服,“觉得怎么样?哪里还难受?”
    “没事,我好着呢。还能喝两碗羊汤。”钱妮喘着粗气,由着护士给她拾掇。方大姐在一边给她将屋子弄热乎了,听了直笑,“没心没肺的!”
    钱妮扭脸看孩子:“生了个闺女……”
    “不兴重男轻女!”方大姐回头呵斥了一声,“你这思想要不得。”
    “方大姐——”钱妮疲惫的笑,“我不是重男轻女,我是……我俩这长相,生了个闺女,将来这长大了,这孩子得长成什么模样啊?我是愁她嫁不出去……”
    越说越没谱了!
    这孩子生下来突然,连个奶羊也没准备下。林雨桐偷偷地给这孩子喂了泉水,虽说早产的孩子生下来就弱一些,但好好养着也没什么大碍。可孩子这种情况,钱妮就不能再跑去上班来。
    从里面出来,方云家拉了林雨桐,“要不将她先抽调到学校,组建个图书室。”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反正方便照顾孩子。
    至于学校的图书馆什么时间开始工作,这全由自己说了算。开窑洞,整修,这些活至少得等到开春才能干。到那时候,孩子都四五个月大了,也能带出去了。
    “行,就这么着吧。”林雨桐也假公济私一回。
    两人说话,里面自然能听个大概。小护士边给孩子裹尿布,边道:“林院长对你可比对亲妹子都好。”
    钱妮咧嘴笑笑,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也不会犟着来,孩子早产了,不管自己还是孩子,都需要养着,“我的思想觉悟有待提高,还拖累了林姐,怪不好意思的……”
    因为钱妮这突然生产,林雨桐每天忙完了,还得上去照顾钱妮母女俩。没出三天,四爷就打发人把之前在家里帮忙的翠婶给请了回来。
    “你什么时候干过老妈子的活计?”孩子的尿布钟山他们帮着洗,可钱妮一个女同志,也不能叫这些小伙子帮忙吧。还不是可着林雨桐用。四爷哪里舍得,“翠婶晚上跟她们母女一个屋子里歇着。白天一半帮咱们干点家务,一半照顾那母女,你也好腾出手来。”
    只能这样了。替换钱妮的人一直没送来,因为这边频繁出来,这人选当然是得慎之又慎。如今又正好是审查干部时期,比别的时候都要严格。
    林雨桐皱眉:“如今其他地方的审查可有些过了,听说每天基本工作都停滞了,就会写什么思想汇报,要坦白自己的行为……”
    “闹吧,闹的过了,自然有人纠正。”四爷摇头,“这事你别出去就放炮……”
    我能连这点轻重都没有?
    一场大雪过后,还不见晴,阳历新年就到了。
    新年的头一天,廖凯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宋凯文和结巴。
    “你们一来,我就知道没好事。”林雨桐请人里面做了,将凳子都放在炉子边上,大家围着炉子也好取暖。
    廖凯就笑:“访问团要参观药厂,我们来征求你的意见。”
    “药厂嘛,也没说是哪个。想看就看吧。”林雨桐看向宋凯文,“那边正产跳蚤药老鼠药的厂子,叫他们随便看。其他地方休想。要成品药可以,拿药材跟咱们换。”林雨桐低声问宋凯文,“咱们之前囤积的药材,这两年的消耗的差不多了。即便是阎老西和胡综南跟咱们换购了一部分,但这缺额也是巨大的。没有原材料,咱们自己也抓瞎。所以,不是咱们小气,是实在没辙啊!”
    宋凯文就笑:“你当人家专家是吃素的,看不出这里面的猫腻来?”
    “看出来又怎样?”林雨桐就笑:“反正这事底线。其实就算叫他们看,他们也看不出什么,咱们的每一个工序,都是各种独立的。即便是厂里的老师傅,也复制不出来。可是我就怕他们偷学不了,却又想着破坏。那就干脆绝了他们的心思。他们要看药厂,咱们给他们看。至于看出什么……跳蚤药?兴许他们是看错了呢。”
    廖凯看向结巴:“你呢?什么意见?”
    结巴摇头:“我只管执行命令,不管其他。”
    廖凯就有些挠头,看着林雨桐欲言又止,好半天才道:“林院长,要是能确保对方真的看不出什么,,是不是可以考虑……大气一点,毕竟是一家人吗?如今又是这么一个时期,还是不要制造摩擦的好。”
    那就是领导更倾向于放开叫人家参观。
    林雨桐摸摸鼻子,“那就这么着吧。安全的事有巴哥呢,我就不出面了。另外,我会安排下去叫人做出点假动作来,不会叫他们觉得咱们隐瞒了什么,这样可以吗?”
    廖凯这才笑了:“林院长……”他竖起大拇指,“还是您能领会首长的意图。”
    “学吧!”林雨桐哼笑一声,“我就是当着他们的面做一遍,我敢保证,他们还是学不会。真要看两眼就什么都明白了……”我就该找块豆腐撞死了。
    当天晚上,林雨桐就去了厂子,紧急调配了其他的药来,替代了关键的一步,又将这药粉加入其他的药粉中,不是特别老道的行家,是分辨不出来的。
    第二天就那么大大方方的叫人去参观了。
    对方显然对于言安的坦诚还是满意的,这里面有许多都是民主人士,由宋凯文出面接待的。
    参观完,晚上的时候,结巴就来了。
    “对方也做了……不少小动作……咱们的人盯着……每一步都有人……碰过咱们的药粉……跟你交代的一样……他们并不是只看看……”结巴叹了一声,“还真是……防不胜防……”谁能想到,用湿帕子擦手,手湿了,一碰药粉就粘在手上了,然后再拿帕子擦手,看似净手,其实药粉全都粘在帕子上了。还用有指甲勾起来看的,这藏药的功力也是见长。
    林雨桐挑眉:“你们就没挑破了?”
    “哪里会不挑破?”结巴笑了起来,“凯文兄也是……老辣,竟是最后……给他们送了……咱们的药粉……包成小包……”当时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各位用湿帕子收集的,还有指甲缝隙里的量都太少了,工党人做事向来大度,想要研究这是好事,如今这药送给你们,你们可以和你们自己取的样本比对,看我们有没有藏私。”
    林雨桐就笑:“这事做的好!有大道不走偏走小道。不过咱们也是没办法,人家那是家大业大,可咱们没有了原材料就意味着断顿了,是要牺牲更多人的。”
    结巴笑了笑,随即神色就郑重起来,“我是考虑着,咱们的药厂要不要搬迁?”
    “搬迁?”林雨桐皱眉,“你还是不放心?”
    “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结巴点了一支烟,“我习惯……留后手……”
    林雨桐叹了一声,“也好!要搬就搬吧。只是这地方……”
    “这事我跟……凯文兄商量……”结巴站起来,跟四爷打了招呼,就急匆匆的又出去了。
    这事过了半个月,眼看就过年了,结果半夜一声爆炸声响起,林雨桐一下子就睁开眼,先把已经醒了的常胜抱在怀里,“别怕!”
    “我不怕!”常胜摇摇头,又拍了拍林雨桐的胳膊,“妈妈也别怕……”
    四爷披着衣服出去,扬声问外面:“哪个方向出事了?”
    钟山在外面应了一声:“看着像是药厂的方向。”
    “还真叫结巴给料到了。”四爷进来就钻进被窝,拉着林雨桐赶紧睡,“人员和东西都撤离了。那药厂里白天也就是一个班的战士扮成职工来来去去的。晚上他们都在厂区外围,肯定出不了事。”
    林雨桐抱着孩子将被子拉了拉,“这么大张旗鼓的去药厂,藏的再压实也暴露了。他们倒是拍拍屁股走了,汪系和倭国特务倒是跟着他们嗅出了味道。”
    四爷这才道:“所以,如今这场运动也是及时的,虽说矫枉过正,但是隐藏在内部的人破坏力确实不可小觑,宁肯现在自己人受点委屈……”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光是这一年里,据说是抓到了一千多个特务,当然了,这里面肯定有被冤枉的,但也肯定不是全都是冤枉的。
    过年了,年三十的这一天,杨子回来了。
    挺突然的。
    “大姐!”警卫认得杨子,利索的放他进来了。
    林雨桐正在喂猪,回头一瞧,手里的盆子差点扔出去,“杨子?”这个胡子拉碴的小伙子是杨子?
    杨子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没办法,人家笑话我小白脸。”
    “快进屋!”林雨桐拉着杨子往里面走,“你这怎么从前线回来了?”
    “换防了。”杨子深吸一口气,“南泥弯那边抽调离开,又将我们调回来修整。边劳动边修整。”
    四爷从书房出来,“如此也好,省的你姐跟着你们悬心。”
    杨子刚叫了一声姐夫,就被溜达着出来的常胜吸引了,“我的大外甥……常胜!我上次走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现在都这么大了?跟大哥长的也太像了。”
    常胜嘻嘻笑:“二舅!”
    “哎呦!小子,怎么认出我的?”杨子伸手将常胜举起来。
    “我的名字是二舅取的。”常胜不认生,“二舅你打胜仗了没?”
    “打了呀,怎么会不打胜仗呢?”杨子稀罕的不得了,扭脸跟四爷说,“这怎么跟变戏法似得,大变活人啊!一眨眼这才几年,就小大人似得会跟人寒暄着说话而来。”还挺会找话题聊的。
    四爷叫杨子坐下,林雨桐那边提了热帕子过来叫他擦脸,“虽然还是瘦,但看着健壮了。”
    杨子接过帕子随便擦了擦,“能不瘦吗?后方自给自足还好点,前线吧,基本是吃不饱的。要是能有缴获,日子还好过点,要是没有,那可真是遭罪了。”
    后方的粮食很难按时按量的送往前线,到处都是封锁,所以前线的状况,是很不艰难。
    林雨桐二话不说,转身就将灶火捅开,“我给你下点挂面。”
    几年不见细粮的样子一个人干掉了三斤,“从来不知道面条也这么香。”
    常胜看的眼泪汪汪的,把他的柿饼拿出来塞给杨子,“二舅你吃吧。”
    杨子的心瞬间就化成了水了。
    四爷把杨子留下来,“晚上住下吧。有些事也要跟你说一声的。”
    是杏子的事。
    林雨桐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杨子却没多想,到钟山他们宿舍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衣服,晚上等常胜睡了,三个大人才盘腿坐在炕上。
    林雨桐就把杏子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杨子听,“……这事,我也有责任,作为大姐,我没看护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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