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看着四爷平静无波的脸,叫她相信四爷还是一样看中年羹尧那绝对不可能。
    她不由的想起前几天弘昭的事。这熊孩子爬树爬到了树梢上,十几米高呢,可不把人给吓坏了。下面的奴才再不敢瞒着,赶紧过来叫她。林雨桐站在下面,一个劲的赞弘昭厉害,哎呦,真是了不得,都能爬到那么高了。还跟他许诺,一会就去跟他阿玛要一匹好马奖励给他。林雨桐当时真是心惊胆战,就怕他一不小心给摔下来。一肚子火愣是不敢发脾气。说了无数的好话哄他,结果这孩子一听有好马,顿时就忘了自己是谁了,蹭蹭蹭的就下来,蹦跶到林雨桐跟前。林雨桐哪里会客气,扒了他的裤子一顿狠揍。弘昭这孩子皮,但也知道轻重。知道林雨桐有身孕,他也不敢挣扎的跑。乖乖的叫林雨桐按住打,屁股都肿了好几天。反正林雨桐觉得自己的手是挺疼的。之后也后悔的不要不要的,怎么就下了这个手呢。
    她此刻想起这事,是觉得四爷对年羹尧的手法跟自己对弘昭的手法是一样的。先是哄着他下来,然后出其不意的将他摁住了。她是怕弘昭下不来,而四爷是担心年羹尧手握兵权调不回来。
    晚上躺到被窝里,林雨桐才在四爷的耳边这么说。
    四爷就笑而不语。这世上糊弄人的套路就这么些,每个人其实心里都知道,只不过都挡不住心里的欲望罢了。当这个诱饵足够的诱人之时,总是有人会以身犯险。
    又过了两天,四爷好似唯恐这样的荣宠还不够。竟是叫林雨桐派了袁嬷嬷去年家,要看看年家的姑娘。不管是年希尧还是年羹尧,都是有女儿的。这就很容易叫人误会,林雨桐是在给大阿哥挑侧福晋。
    哪怕是年家的庶女,以一等公府的身份,做侧福晋也是使得的。
    而远在西北的年羹尧,先是知道了八爷的死信。紧接着,就接到了晋升抚远大将军的圣旨。他心里松了一口气,人死如灯灭,他跟八爷那点事,如今在万岁爷的心里才算是翻过去了。
    但说到他有多受宠若惊,那真没有。在他看来,这个官位只是给他正名了。他一直干的就是这个活啊。
    柳叶儿摇摆着纤细的腰肢,款款的走来。外面数九寒天,帐篷里却温暖如春。女人一身鹅黄轻薄衣衫,隐隐能瞧见里面大红的肚兜来。头发轻轻挽起,露出纤细白嫩的脖颈。
    这是一个天生的尤物。
    年羹尧不由的就笑了起来,伸手揽过女人。“在军帐中,你也敢这么穿,真是好胆子。”
    “爷如今是抚远大将军了。叶儿还有什么可怕的。”柳叶儿笑的娇媚,如同二月里盛开的迎春花。
    “一个抚远大将军罢了。就值得你为爷这么高兴?”年羹尧抬起柳叶儿的下巴,问道。
    柳叶儿格格一笑,“哪里是为了一个抚远大将军?爷如今称呼一声‘西北王’也使得。区区一个抚远大将军,哪里会在叶儿的眼里。不过是想着爷如今的权势,都已经叫那位皇上不得不这么急巴巴的安抚爷,叶儿就替爷高兴。”
    年羹尧哈哈大笑,“爷的叶儿果然是有见识的。爷喜欢漂亮的女人,但更喜欢既聪明又漂亮的女人。”
    柳叶儿抿嘴一笑,“叶儿也喜欢爷。真想跟爷在这里天荒地老才好。”
    年羹尧将柳叶儿放在他的腿上坐了,抱在怀里,“天荒地老是好话。但是在这里……”他抬头看了看帐篷,大风将帐篷都吹的鼓了起来。于是摇摇头道:“这里就算了。爷还想带着我的好叶儿过好日子呢。”
    柳叶儿身子一扭,双手挂在年羹尧的脖子上,“这里有什么不好?在这里,爷最大,谁都得看爷的脸色过日子。只要爷不回京城,就连那位万岁爷不都得宠着爷吗?爷在西北,叶儿的地位就跟那位圣宠不衰的皇后娘娘一样。爷要是回去了……”
    “住嘴!”年羹尧瞬间放开柳叶儿,掐着她细小的脖子,冷声道,“爷喜欢你的聪明,也喜欢你的漂亮。但你记住了,有些人是不能非议的。”他骨子里对四爷这个主子,还是又敬又怕的。隆科多的小妾敢上门打搅那时候还是四福晋的皇后娘娘,转天就从天上掉在了泥窝里。如今,可不能由着叶儿口无遮拦,要不然,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从不相信自己的身边就是绝对的干净的。
    柳叶儿垂下眼睑,轻声道:“是叶儿轻狂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爷更喜欢识趣的女人。”年羹尧放开柳叶儿,转身出去了。
    柳叶儿看着年羹尧的背影,神色莫名。
    如此过了三天,又一道圣旨到了年羹尧手里,他被册封为一等公了。
    这对于他来说是惊喜。但他心底的警惕又再一次升了起来。就像是叶儿说的那样,只要自己不回去,这西北就是自己的天下。可要是自己回去了,上头有婆婆管着,下头又数不清的小鬼缠着。想要像现在这样,放开手脚,只怕就不容易了。
    一喜一忧之间,年羹尧有些拿不定主意。
    皇上没有再发旨意催着自己回去。但是不回去到底行不行,自己是否负担得起这个后果,他心里没谱。
    柳叶儿笑着提了食盒进来,一样样的将菜放在了桌上。
    年羹尧心不在焉的夹了一筷子,吃到嘴里才挑挑眉,“这是白菜?滋味还真是不一样。叶儿的手艺,真是没话说。”
    柳叶儿微微一笑,“这是叶儿专门叫人给爷种的,上好的白菜,去了所有的白菜叶子,只留最中间的两小片嫩黄的芽儿,在上好的鸡汤里过一遍,然后捞出来清炒。什么作料都不放,就鲜美无比了。”她说着,就伸出芊芊素手,丹蔻的颜色映衬的那双小手越发的白嫩可人。“一亩地的白菜,就够炒着一碟。其余的叶片子都拿去喂猪了,给爷喂养的猪,吃的比人好多了。”她的手又像旁边一指,“那是醋溜的鱼片,只用三斤以上的鲤鱼鱼鳃下最嫩的一片,爷尝尝滋味如何。”说着,就又拿去筷子,夹了一片喂到年羹尧的嘴里。
    嫩,滑、鲜。
    年羹尧点点头,“爷的叶儿真是兰心蕙质。”
    “只要爷喜欢。爷去拿哪里,叶儿就跟着爷伺候到哪里。”柳叶儿斟了一杯酒递到年羹尧的唇边。“爷回京城,妾就跟去京城。还叫人给爷种菜,爷说好不好?”
    年羹尧的视线又落在巴掌大的碟子里。
    在京城还想这么自在吗?
    他摇摇头。万岁爷勤俭。每顿饭都是四菜一汤。守孝的时候,全是素的。如今,是两荤两素。如今京城的许多酒楼,都是四道菜为一套。谁也不敢逾越,怕御史弹劾奢侈。
    自己要真敢在京城这么做,要不了几天,这一等公就得撤下去。
    想到这里,一时觉得什么都没滋没味。
    他就着柳叶儿的手,将这杯酒一口给闷了。
    回京城真的好吗?
    他扭头看着倚在他身上,像是浑身都没有骨头的柳叶儿一眼,眼里闪过沉思。
    等京城里再次来人,又间隔了三天。
    只是这不是皇上派来的钦差,而是他的父亲年遐龄和哥哥年希尧送来的家信。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见了家里的姑娘,连连赞好。当天就赏了凤头钗下来。
    平铺直叙的陈述,没有掺杂任何他们的看法。
    可年羹尧的心还是砰砰的跳了起来。
    皇后娘娘叫嬷嬷看家里的姑娘,肯定不是给万岁爷。那么,能给的,也只有大阿哥。
    相比起二阿哥,皇后娘娘肯定更看重她自己所处的大阿哥。这是无可厚非的。
    听说,大阿哥在定了富察家的亲事以后,反而被万岁爷打压了。
    那么,皇后娘娘的意思,就是想拉拢年家,给大阿哥做后盾。
    年家的女儿,进了大贝勒的府里,一个侧福晋是跑不了的。更要紧的事,他十分看好大阿哥。先帝曾经露出来的意思十分明显,就算万岁爷将来改变了主意,只要大阿哥想,凭着先帝临终说的话,大阿哥一样能名正言顺。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权倾天下的机会。
    第261章 清穿故事(170)二更
    柳叶儿斟了茶,给年羹尧递过去。眼睛随意的往信纸上一瞟,就挪开了视线,“爷这是动心了?”
    年羹尧看了柳叶儿一眼,“怎么?爷就不能动心吗?”
    “动心是应该的。”柳叶儿的手轻轻的搭在年羹尧的肩膀上揉捏,“但是,爷就不担心这只是一个香饵,引您入套用的?”
    年羹尧呵呵一笑,“爷的叶儿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他扭过头,看着柳叶儿柔美的脸,“但是,不管爷回去不回去,有件事,爷都想先弄明白。”说着,他慢慢的闭上眼睛,嘴上却道:“你能告诉爷,你究竟是谁的人吗?”
    这话一出口,柳叶儿正给年羹尧揉捏肩膀的手,就顿了一下,随即镇定的道:“爷怎么这么问。叶儿如今自然是爷的人。叶儿对爷的心,难道爷不知道?”
    年羹尧嘴角沁着笑意,“叶儿啊,爷喜欢女人。可这么多年,一直就没碰上一个像你这么合爷心意的女人。你做什么爷都纵着你,对你的心思,你该明白。你就真的忍心,一直这么瞒着爷。叫爷一直做一个糊涂鬼。”他长长的叹了一声,“在胡期恒的府上,爷第一眼就瞧中了你。而你,难道不是在园子里等着爷。胡期恒那样的货色,还真拿捏不住你这么聪明的女人。他更没什么能叫爷的叶儿瞧中的地方。叶儿啊,你委身给胡期恒,只怕目的就不单纯。说,你到底是谁的人。这般明里暗里的阻挠爷回京城。”
    柳叶儿的手慢慢垂下,“叶儿知道爷迟早会察觉的。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年羹尧呵呵一笑,还真是一个识趣的女人啊。他不说话,只看着她。
    就听柳叶儿道:“爷大概不知道,我也是出身官宦人家呢?”
    年羹尧抬起眼睛,问道:“家里获罪了?”
    柳叶儿点点头,“这都是早些年的事情了,当时我也不过才是八岁的小丫头。”
    年羹尧就皱眉,“姓柳的?获罪的?”他一时没想起来是哪家的。
    柳叶儿低头一笑,“父亲他只是一个属官,但也遭到了牵连。被判了流放,在流放的路上病死了。”
    年羹尧就不问了,只转移话题道:“当时是谁在督办你父亲的案子?”
    柳叶儿的嘴角就泛起了凉意,“当然是当时还是贝勒的四爷了。”
    年羹尧轻笑一声,“别人爷不了解,但这位四爷,爷还是了解的。你父亲只怕真不怎么干净?”
    “那又怎样?”柳叶儿温柔如水的眸子瞬间就染上了厉色,“天下贪官多了去了,凭什么抓住我父亲这么一个小角色不放。贪污了修河堤的银子,不是我父亲一个人的事!他一个小小的知县,分到手里也就一两千两银子。为了这点银子,闹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叫我如何能甘心。爷!难道叶儿不该恨。”
    年羹尧对这些过往不感兴趣,他在意的是救了叶儿的那位贵人。“看来爷得感谢那位让叶儿脱困的人。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叶儿了。”这话说的深情款款,却叫柳叶儿的心提了起来。
    柳叶儿垂下头,“爷是不是已经猜出来了?”
    年羹尧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八’,问道:“是他吗?”
    柳叶儿的脸上就出现了哀容,眼泪滚滚而下。“要不是八爷,叶儿就沦为娼妓了。是八爷,叫人将我救了出来。让人教导我,叫我改头换面,能重新活的像个人。”
    “让你攀上胡期恒,也是八爷的意思?”年羹尧沉声问道。胡期恒是自己举荐的,那个时候,八爷已经在皇陵了。没想到人都到了这个份上,还能搅动风雨。对八爷,他心里还真是有几分佩服的。
    柳叶儿没有否认,只是道:“八爷不管怎么落魄,他与叶儿都有大恩。叶儿就是不想叫爷回京城,就是想叫爷在这西北自在的当西北王。就是想叫那位四爷忌惮但就是拿爷没有办法。”叫他心心念念的江山再也休想完整。
    这就是报复!
    年羹尧了然的点点头,“还真看不出来,爷的叶儿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这话听着是赞,可骨子里却透着凉意。
    柳叶儿扭头,看着年羹尧,“叶儿虽感恩八爷,却不是八爷的女人。叶儿也配不上八爷。叶儿命苦,能捡了那么些年好日子,已经是上天的恩德了。所以,叶儿才委身给胡期恒。因为叶儿之前就知道,胡期恒跟爷你,相交莫逆。再说了,年大将军的身边,突然出现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显得太显眼。若是有人真的想查,叶儿自问,也躲不过的。但是,胡期恒却低调的多,叶儿从胡期恒的身边跟在了爷身边,传出去,也顶多是一件风流韵事。谁还会去查胡期恒的小妾呢?”
    聪明!狡诈!
    留在胡期恒的身边,原来就是给她自己制造一个更不引人注意的身份。也方便接近自己。
    年羹尧喜欢这样的女人。
    他站起身,“这些话,爷信你。”
    凡是说出来的,都应该是真的。不想叫自己知道的,她最多就是隐瞒了过去而已。
    不算是骗了他。
    柳叶儿不知道年羹尧是什么意思。
    她抬起头,“虽然叶儿是八爷的人,也一心想给那位四爷添堵。但叶儿的话,难道就不是为了爷你。这根本就是一个诱饵,等爷离了西北,没有兵权,什么都没有了。那就真成了待宰的羔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叶儿不想叫爷受一遍。”她拉着年羹尧的手,“叶儿感念八爷的恩情,但那也只是恩情。到了爷这里,叶儿才知道什么是心疼。是爷叫叶儿知道做女人可以这么快活,是爷叫叶儿知道被人宠爱的滋味。爷是叶儿的男人,叶儿不能看着爷一头栽进去。”
    年羹尧本来要出去的脚步顿时就顿住了。“爷就说叶儿有情有义。”他呵呵一笑,回过身将她搂在怀里,“傻叶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皇上给了这样的荣宠,要是爷敢抗旨,万岁爷杀爷的时候,才真正的有了理由。什么恃宠而骄,违抗圣旨,都是能要人脑袋的罪过。可爷这要是乖乖的回去了,万岁爷反倒不好下手了。爷刚立下大功,诛杀功臣的罪名,万岁爷也不想承担的。这才是爷唯一的生机。只要爷跟大阿哥捆在一起,万岁爷就会投鼠忌器。明白吗?”
    柳叶儿扬起下巴,“那么爷已经决定回去了吗?”
    年羹尧点点头,“不回去怎么办?这军营里也不知道还藏着多少双眼睛看着。与其提心吊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一把刀架在爷的脖子上,何不回去重新筹谋呢。一样是有风险,爷当然会选择回报更大的一头,不是吗?”
    柳叶儿紧紧的攥着年羹尧的手,“爷去哪里,叶儿就去哪里。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要不然,留下自己一个孤零零的女子,也不过是沦为别人的玩物罢了。陪着一个对自己有情有义的汉子死,这辈子也算是值得了。
    只是八爷,对不住了!叶儿还是没能拦住年羹尧回京城。这辈子叶儿报答不了您的大恩,下辈子结草衔环,做牛做马也甘愿。
    在雍正三年的年底,年羹尧从西北回来了。
    四爷不光叫十四亲自去迎接,更是打发了弘晖出城迎接三十里。
    可谓给足了年羹尧脸面。
    十四骑在马上,落后了弘晖一个马头的距离。心道,万岁爷这戏可做的够足的。
    只有明君,才更能衬托出年羹尧这逆臣啊。
    十四就看着一路神色沉凝的弘晖,在见到年羹尧一瞬,马上就跟变了一个人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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