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叩礼,抬头便见姜湛身边站着大太监胡黎和两个侍卫,而姜湛面前正跪着锦服金钗的瑞王妃裴妍,此时垂着头,身影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只是背对着裴钧,瞧不见脸,而裴妍身后五六步外的帐子正中是张梨花木桌,木桌上空无一物,桌旁的地上却有一口摔碎的砂锅,里面未尽的羊杂汤料洒了一地,顺其流向看去,西侧正躺着瑞王爷姜汐新故的尸体。
    死去的瑞王脸色青紫、双目暴突,半分没了生前趾高气昂的风流跋扈劲,其尸身无伤,唯有黑红的血从口鼻涌出,被帐中生着的顶热炉火烘出一阵令人发闷作呕的铁锈味,这一见之下,要说他不是du发身死都难。
    刑部尚书崔宇正忙着带人验尸,见裴钧进来只来得及打了个眼风,而御史大夫年老未曾随行,一旁就站着年轻的御史断丞张三监案,此时见晋王入内,也遥遥报以一礼。这时便可瞧见张三与崔宇身后的西北角里,nǎi娘正抱着哭哭啼啼的小世子姜煊,一边哄着,一边不安地打量着前边的裴妍。
    此间景象一览无余,裴钧与姜越暗中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是凝重。
    在场众人才从马球场地回来,先到一步的人就并未先到太久,这时审问才刚开始。亲自坐镇的姜湛将手中暖炉缓缓递到一边,由胡黎接过,接着长而低地舒出口浊气,冷然问道:“王妃,朕问你,皇兄他是怎么死的?”
    裴妍还跪着,没有抬头,只是向姜湛一伏身,声音虚浮却清楚道:“回皇上话,王爷是喝了汤大呼腹痛,这才忽而吐血过身的。”
    “那皇兄腹中绞痛大叫来人时,你身上落下的那包yào粉是何物?”姜湛指了指一旁刑部侍郎手中的yào包里还剩一半的黑褐色粉末,静静垂眼看着裴妍,“为何将yào草磨成碎粉?”
    裴妍道:“回禀皇上,那是臣妾恰好要吃的yào,磨粉是个吃法,医者这么嘱托,臣妾照做罢了。”
    “哦?”姜湛微虚起眼,“王妃身体抱恙?何人为王妃诊治的?”
    裴妍回答:“谢皇上挂怀,臣妾身子是无大碍的,只是年节时,太医院数位大人曾一齐前来王府拜年,便有人顺道给臣妾看了脉,可若说此人是谁……臣妾也真不曾记得个名字,开的也无非是些调理女人身子的yào罢了。”
    大理寺的录案此时就站在裴钧身旁不远,裴钧只见她这么说一句,那录案就记一句,此时还正重重圈起“太医”二字。他心下忽而因此一紧,这便想起过年时确然是他曾奉礼请吴太医前去为裴妍和小世子诊脉,还不及深思,又听姜湛道:“皇兄平日行事荒唐风流,朕是知道的,府中内眷因此也不少,王妃可曾因此记恨于皇兄?”
    “不曾的。”裴妍极平静道,“王爷从不曾因别的妻妾亏待过臣妾,时常还是往臣妾处来的。”
    “这么说……”姜湛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皇兄待王妃是极宽厚的?”
    这时裴妍还未说话,帐中原本呜咽不止的小世子的哭声却一停。裴钧抬头看去,只见是nǎi娘忽然捂住了姜煊的嘴,叫他急得呜呜含混,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裴妍听闻儿子异动,一下就回了头,面含哀戚地看向小小的姜煊,强笑着向他摇了摇头,口型安抚着,一时却叫姜煊就哭得更大声了,要说话也语不成调。
    这哭声叫座上的姜湛眉头皱得更紧,正要抬手让人把小世子抱出去哄,此时帐外却忽有人报:“启禀皇上,秦氏带到。”
    于是姜湛抬眼,改为道:“宣。”
    帐帘这便再度打起,瑞王爷姜汐生前的最后一名宠妾秦氏被侍卫押进来跪了,一张花容独剩惨白,微微哆嗦着向生平第一次面见的圣上恭敬叩首,报明了卑微的身份。
    姜湛垂眸看着秦氏,顺接方才的审问道:“朕先前问王妃,皇兄待她是否宽厚,王妃还未回答,如此就由你来答罢。”
    秦氏一听是这问,背脊都颤了颤,惶然抬头看了眼裴妍的后背,摇头道:“皇上恕罪……此事,妾身不敢讲,这一讲……便是死罪了。”
    姜湛眉头一挑,脸更冷下来:“朕免你死罪,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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