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清月如遭晴天霹雳,双肩一颤,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她连忙松开顾淮的腰带,扶着春叶的手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顾淮终于从桌上起来,他捏着锉刀的手扶在长桌上,略微弯腰喘着气,似乎在竭力遏抑某种异常的情绪。
    沈清月羞赧地取下了歪掉的帷帽,春叶则蹲下.身,赶紧将字画捡起来。
    顾淮渐渐平复,他低头看去,五幅字画,另外四副卷起来之后绳子绑得好好的,唯独他给沈清月画的那一幅画,掉在地上之后舒展开来,露出画中人的绝美容颜,加之他所用颜色浓艳,画中人艳丽妩媚似尤.物入人间,任凭哪个男人看了,都难以不心动。
    而本尊却以帷帽轻纱遮面。
    见画而不见人,仿佛神女入梦,求而不得,必定挠得人心里发痒,以致日思夜想,病害相思。
    顾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竟拿他的画设一起相思局。
    他咬紧下颌,眸光渐渐蒙上一层阴冷。
    亏得他当初探她棋艺之时,还以为她……单纯!
    真是瞎了眼。
    沈清月刚收拾好画,掌柜的就上来了,他看见倒地的椅子和歪了的桌子,愣愣地眨眨眼,看向顾淮。
    顾淮脸色已然如常,沈清月面戴轻纱,倒也没透出什么异常。
    掌柜眼看应该没有要紧事发生,便轻咳了一声,便笑看沈清月道:“这位姑娘可是鉴别道山真人的画?”
    顾淮嘴巴抿成一条冷毅的直线,捏锉刀的手,骨节处隐隐泛白。
    沈清月这才想起这事儿,眼看是找不成周学谦了,她料定顾淮不是多事之人,便硬着头皮道:“正是,另有几幅字画还想请掌柜替我装裱起来,我好便于收藏。”
    说谎话还面不改色。
    顾淮冷淡地瞥了沈清月一眼,果然并未拆穿她。
    掌柜走过去,摆正了桌椅,领着沈清月往没有铺陈画作的长桌那边去,他接过她手里的人物画,平铺在桌上,朝光线最好的方向,俯身细看。
    沈清月在旁静待,顾淮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地看向胡掌柜。
    一时间,二楼上鸦雀无声,静可闻针。
    胡掌柜很有经验,看的也很细致,找了五处细枝末节的地方看了半天,才直起身,似有深意地看了顾淮一眼。
    顾淮深深地回看着胡掌柜,皱了皱眉,随即面色淡然如常,不显心思。
    胡掌柜收回视线,看着沈清月温和一笑,道:“这不是道山真人所画,行里人都知道,道山真人不画人物,只画花鸟树木。姑娘你肯定是被人骗了。”
    说着,他的余光饶有意味地看向了顾淮。
    顾淮:“……”
    哦,反倒变成是他在骗人了?
    沈清月并不意外掌柜鉴定出来的结果,这画是顾淮画的,什么道山真人给她画的,本就是她顺口胡诌。
    不过当着正主的面儿胡说八道,沈清月到底还是有些尴尬的,好在她面上的轻纱,掩住她异样的神情,声音低低地道:“不是就不是吧。”
    顾淮睨了沈清月一眼。
    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厉害,几乎信口拈来。
    胡掌柜笑呵呵道:“不过这画也是上乘之作,技法成熟,设色合理协调,可以说是完美无缺,姑娘保存好,将来也许可以传世。”
    沈清月当然知道这画价值不菲,等到七年后成了顾阁老的画作,价值更甚。她笑道:“烦请掌柜替我裱好,妥帖保管。不知几日后可以来取?”
    胡掌柜道:“五日左右。”
    沈清月□□叶付了定金,拿了文契,便将字画留在了青石斋,下楼离开。
    等人走了,胡掌柜才笑望着顾淮,问道:“顾公子这是何故?”
    明明顾淮就是道山真人,替人家姑娘画了画像,却刻意隐瞒身份。
    顾淮解释道:“她是我教书主顾家的姑娘,我不过受人之托替她作画,没有必要告诉她我的名号。”
    胡掌柜笑容僵在脸上,顿时不笑了,问道:“她是沈家姑娘?行几?”
    顾淮道:“沈二姑娘。”
    胡掌柜失神片刻,方恢复了神态,转而道:“那这画,是公子裱,还是我裱?”
    顾淮从前在青石斋卖画结实了胡掌柜,后来画卖得少了,便帮忙鉴定真假赚钱,偶尔也帮着裱画。
    他想起方才的事,语气微冷,道:“您裱吧。”
    胡掌柜笑着点头道:“也好,顾公子好生举业。”
    噔噔噔,楼梯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周学谦在后院和账房先生说完话,便出来找胡掌柜了。
    二人竟像是旧识,目光相接,各自一笑。
    周学谦手里也拿着一幅残破的旧画,他道:“此来还有一件事央求胡掌柜,家父有一副心头好损坏许多,托我带到京城请人修补,倒要麻烦您了。”
    胡掌柜点头应允,道:“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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