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兴从书房里边的匣子里拿出几个盒子,有一支金镶玉的蝴蝶簪、一支金银虫草簪,一对南珠耳坠子和一只墨玉手镯,他塞到沈清月手里,温声道:“你拿去戴吧,昨天我就想带给你,去的匆忙,忘记了。”
    沈清月意外地看着手里样式有些老气,却价值不菲的东西,摇了摇头,蹙着秀眉,面色为难道:“父亲珍藏在书房的东西,若是我拿去戴,叫母亲看见了……”
    “凭她看见!”沈世兴怒吼完,又缓和了语气,哄着沈清月道:“爹让你戴着你就戴着。”
    沈清月弯着嘴角,笑容灿烂:“谢谢父亲,我很喜欢。”
    两世为人,沈清月明白没有银子寸步难行的道理。若是父亲以后都用这种法子补偿她,倒是更让她开心。
    沈世兴看着女儿的笑脸,心里舒服了许多。
    沈清月当即簪上了簪子,略坐了一会儿就回了雁归轩,刚回去就瞧见院子里热闹了起来,丫鬟们齐齐整整地站着,年长的管事妈妈趾高气昂地在前边儿训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不洗白父亲,我只是不想写纸片人,关于父亲这块的设定,还有很精彩复杂的故事。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沈清月早就料到吴氏安插人到雁归轩,只是吴氏也太急不可耐了,这么快就将林妈妈送了过来。
    这也说明,吴氏心慌害怕了。
    而林妈妈,也那么迫不及待地在雁归轩开始立威。
    沈清月一脚跨进院子的时候,正挨训的丫鬟们都抬起头,朝着她看过去,正在训话的林妈妈察觉到身后的异样,立刻停止训.诫,也转过身看向门口。
    两两相望,谁也没先开腔。
    林妈妈的确用不着先说话。
    她是从吴氏身边过来的人,地位便不是按普通丫鬟那般算,沈清月但凡要些脸面,便不敢薄待她,更不敢不听她的话。
    隔世再见,沈清月重新审视着曾经在她身边处心积虑待了几年的林妈妈,四十岁的妇人,椭圆脸,眉毛浅淡,三角眼,塌鼻子薄唇,面相刻薄。
    沈清月记得,林妈妈的丈夫也在前院当差,不过没她有本事,只当了个闲差,她的儿子也是个游手好闲的人,说起来,她们一家子都靠她一力养活。
    这样的女人,善于钻营,曲意迎奉,不容小觑。
    不过这样的有一个致命缺点,那便是喜欢自作聪明,正好林妈妈就是如此。
    沈清月面带微笑地走过去,她生的好看,面容尚有少女的稚嫩,笑起来似乎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她温声地道:“原是林妈妈,您怎么来了?”
    林妈妈心中一惊,道:“姑娘认识我?”
    能不认识么!
    沈清月点一点头道:“灶上管事妈妈,谁不认识?”
    林妈妈心里很受用,不过吴氏已经提醒过她,沈清月不是善茬,她眉头一动,笑一笑便不笑了,严肃又正经地道:“是三夫人派我从今儿往后照顾姑娘,姑娘年纪大了,身边只由得几个丫头伺候,终是不足的。”
    沈清月笑道:“母亲想的周到。”她扫了一眼众丫鬟,问道:“您该说的都说完了吗?”
    林妈妈此举就是做给沈清月瞧的,正主都瞧见了,她点头道:“说完了。”
    沈清月瞧着丫鬟们,道:“那你们便各司其职,不要在院子里干站着了。”
    丫鬟们作鸟兽散了,沈清月领着心腹丫鬟从容地回了上房。
    沈清月在屋子里待了一上午,待下午歇过觉了,她想去同心堂找二伯母,便问春叶今儿什么日子。
    春叶打了热水进来,拧着手巾,道:“四月十八了。”
    沈清月眉心一跳,竟然已经四月十八,不知不觉都回来这么久了,那么离堂表哥来的日子也就近了。
    前一世沈清月与张轩德第一次说亲失败之后,她的堂姑姑周夫人,便领着唯一的嫡子周学谦来到京城定居,最开始周家母子便是借住在沈家,后来找到了宅子,才搬去福顺胡同隔壁的胡同里居住。
    在这期间,沈清月与堂表哥周学谦略有过几次接触,她印象里,周表哥生的清俊,人如其名,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只可惜后来娶的两任妻子都暴毙,害他落下个克妻的名声,还与两家姻亲结了仇,又仕途不顺,很是倒霉。
    沈清月临窗靠坐,她手里捧着一杯茶汤灿黄的女儿茶,茶味儿苦、甘、凉,并不那么适口,她却面无表情地抿下了一口,喝得很是习惯。
    吴氏争强好斗,睚眦必报,她绝不会放一个林妈妈在雁归轩,便此善罢甘休。
    沈清月的年纪到了,非要说亲不可,但她还不想那么快就嫁出去,也不想让吴氏拿捏她的婚事。
    正好周表哥家里,有一位长辈不久后要去世了,若是这个时候,能跟他先定了亲,她便能继续留在沈家,而且还能办完另一件要紧事,她从今往后便不至于为银子捉襟见肘。待周表哥服丧完了之后,是嫁娶还是各自安好,再另当别论。
    倘或周表哥是良配,沈清月倒不怕他克妻,反正她的命已经够硬了,若是周表哥不想娶她,她便主动退婚。
    两厢不耽误,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只是……怎么才能让周表哥喜欢上自己呢?
    沈清月捏了捏眉心,拼命地回忆和周学谦有关的更多东西,可惜除了记得他很好相处之外,只零零碎碎记得一些不大要紧的事儿,她又回想了一下两位表嫂的容貌,似乎也都生的略显娇艳。
    她睁开了眼,叫春叶服侍她穿好鞋子,简单簪戴上头饰,便提着笸箩去了同心堂。
    沈清月到的时候,便听到了舒缓清丽的琴声,旋律忽而转为活泼灵动,欢跃而充满生机,似乎叫人眼前出现了烟波浩淼的秋江上,暮色将至,江面蒙蒙如霜,安详恬静的画面,继而又仿佛有大雁从远天飞来,仰首鸣叫,渐渐雁群敛翅飞落于江面,浓浓暮色中,画面变得一派和谐恬静,意境苍茫恬淡而又意趣盎然。
    琴声渐止,沈清月才回味过来,她入神地听完了一曲《平沙落雁》。
    大雁志远,能将曲子弹得这般委婉流畅,隽永清新,绝非泛泛之辈。
    今日是沈清舟练琴的日子,她的琴技是二老爷沈世文所教,沈清月听过沈清舟的琴声,不是这样的。
    沈清月好奇地走过去,远远地看见沈清舟坐在棋房里,屋子里站了许多丫鬟婆子,而另一边则坐着一位昂藏挺拔的男子,他宽肩长臂,身材修长,他的身影也很是眼熟。
    她走近一看,果然是顾淮!
    难怪了,以他的胸怀眼界,能弹奏出这般意境,丝毫不奇怪。
    可是顾淮不是教棋么?怎么也来教琴了?
    荷包的事儿,沈清月借用了顾淮的名头算计张轩德,她近日常来同心堂,也怕旁人的闲言碎语,有几日是刻意避开了沈清舟学棋的日子,却未想到,还能看见他。
    顾淮似是察觉到了门外投来的视线,他放松双手之后,抬头看了出去。
    沈清月有意躲避,她瞬间转身,往上房去了。
    顾淮眉头微动,沈二姑娘刚才在那儿站了好半天,是在……偷看他?
    沈清月已经快步离开了顾淮的视线,她到了廊下,丫鬟说方氏在书房,她便去了书房见过方氏。
    方氏站在书桌前,她撸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手上拿着干净的毛刷,正在修补书籍,她见沈清月来了,将孤本里破掉的一页纸平整地贴在桌面上,净了手,才道:“月姐儿来了?”
    沈清月过去瞧了一眼,便笑问:“这是在补谁的书?”
    方氏笑一笑,容色温婉,道:“字、号都不详的人,不过他的诗做的很好,我与你二伯父甚是喜欢,前儿他又有了这位的孤本,可惜残破的厉害,便叫我在家中补一补。”
    沈清月没有方氏这样的闲情逸致,她也面上带笑,不再多问,转而问道:“我方才听到琴声了,怎么今儿是顾先生来了?”
    方氏有些不大好意思,道:“你知道的,你二伯父有些事挑剔较真的很,《平沙落雁》他总嫌自己弹不好,便不肯教舟姐儿,就请了顾先生来教。”
    “二伯父是精益求精,若非如此,伯父的学问也做不了那么好。”
    方氏笑色愈深,嗔道:“也就你们小辈给他些面子,他顽固的很。”
    沈清月心头微暖,但笑不语,二伯父与二伯母伉俪情深,是她一生一世都艳羡的一对,平日里再细微的事,也都能感觉到他们夫妻之间的恩爱情谊。
    方氏在温水里洗好了手,擦净了,搓暖和了才去牵沈清月的手。
    沈清月回握着方氏的手,与她一道往次间里去,坐在罗汉床上,摆好笸箩,准备绣东西。
    今儿沈清月带来的绣面上已经描好了简单的花样子,丝线也没有那么多,显然不是要学新东西,她一边游刃有余地处理针线,一边问:“伯母,我想找画师给我画一幅画,堂兄可有熟识的画师?”
    方氏笑问她:“怎么想起找画师画像了?”
    找画师画像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有的小娘子爱美的很,请画师住在家中的都有,不过沈清月从前没有请过画师,如今又穿戴素净,倒不像是要顾画自怜的人。
    沈清月道:“常听人说,姑娘家的长大之后一年一个变,所以想把现在的样子画下来,等老了就回头看看,原先长什么样子。”
    方氏失笑,道:“你离老还远着呢。”她想到沈清月到底是小姑娘,便是不爱花里胡哨的东西,可姑娘家哪有不爱美的?就道:“画师先不用另请,顾先生就画的很好,一会子去问问他,可否为你画一幅画像……不过他未必肯,若是不肯,我便再叫你堂哥替你另寻画师。”
    沈清月手上一抖,险些被针扎了手指头——让未来的阁老给她作画啊,她来之前想都不敢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本文好凉啊,晚更了都没人催我,天啊,都不知道该感到幸福还是不幸了_(:3」∠)_
    打算周四v,我突然心里好方啊……真的没有人吗?吓skr人了,大家快说说话吧,拜托了……随便说什么都行tt
    ☆、第 21 章(小修)
    第二十一章
    方氏说,请顾淮给沈清月作画。
    沈清月的画本是有要紧作用,须得画的十分生动好看才行,可惜她手头并不宽裕,肯定请不起有名的画师,借着二伯母的情面,请顾淮作画倒真是上上之策。
    好像也只能占顾淮这个便宜了。
    不过顾淮性子清冷,沈清月拿不准他会不会答应。
    方氏牵着沈清月往外边去,棋房里琴声断断续续,像是沈清舟在练琴。
    她们二人去了,顾淮正站在沈清舟的身后,看她拨弄琴弦。
    他见方氏和沈清月来了,便走到了门口,朝方氏作了个揖。
    方氏微微一笑,道:“顾先生客气,今儿又是有一事相求。”
    “请说。”顾淮和方氏的继长子是好友,他并不吝举手之劳。
    方氏温声地说明了来意,又道:“不知道先生是否卖画?若是有卖画,可按市价收取画资。”
    虽然顾淮在沈家族学教书,还教沈清舟棋艺,但是方氏知道,顾淮双亲先后去世,家中负债不少,他除了生活起居,笔墨纸砚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极有可能也在卖字画求生。
    顾淮顿了一会儿才回了方氏的话,道:“我画人画得少。”他的余光扫了沈清月的手腕一眼,又道:“不过可以一试。”
    沈清月嘴角上扬,福一福身子道谢。
    方氏笑着命人去准备笔墨纸砚,和颜料,这些东西在同心堂很容易就准备齐全了。
    顾淮问沈清月以哪里为背景作画。
    同心堂里倒是有几处景致可供挑选,自院门而入,左手边临着院墙便凿了一方小水池,用过的太湖石堆砌四边,取的是京中太液池水,清澈见底,水中养了红锦鲤和翠藻,水池旁则还有几簇细竹,意境深幽,姑娘家的端个小杌子坐在此处,青翠相映之间,会更显娴静温柔。
    这是院里妙处之一,另有廊下一溜牡丹,如今正是四月牡丹花期,方氏夫妻二人为了应景才搬了几盆牡丹在廊下,牡丹花开灿烂绚丽,层层叠叠雍容华贵,但养于廊下,做派却不够华贵,应当以雕栏玉砌之处养殖才显富贵。
    众人都想,沈清月必会选幽林之中为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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