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傅眉在给猪肉上盐,有些失望,“眉女子,你今天咋没有做糕点。”傅眉理都没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快过年了,不想做了,想歇歇。”
    秦阿婆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唉,你说你这女子,现在正是卖的好的时候,你这一歇,等损失多少钱呢。”
    傅眉像是没有听到,她算是见识到了,秦阿婆这样的家长也是没谁了。家里做糕点的时候,她天天来,仗着是长辈,吃点也没啥,回去的时候还要带着走,一拿就是好几斤。
    秦保山说了几次,问她要钱,秦阿婆理直气壮,养你这么多年,吃你点东西咋了。秦阿婆这样的人就不是那样顶坏的,可就是膈应人的很。
    她坐了一会儿,傅眉不跟她搭话,自个儿先找话说,“我看你这生意赚了不少钱吧,你那些点心都是咋做出来的。既然你不做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教教你慧嫂子,一家人哪个做不是做哩。”
    傅眉把肉上都串上栓子,道:“这样啊,大爹家里买食材跟器具了吗?离开那些东西是做不成的,尤其还要柴火。”
    秦阿婆嗐了一声,“你家不是有现成的,咋还叫去买哩。”
    秦丰给她气的几乎要笑了,“我家的是我家的,三房早就分了家,我家的东西还白白的送出去给人家用?”
    秦阿婆道:“这咋说的,分家了还不是一家人了。”傅眉还没说话,秦保山倒是从屋里出来了,“这样也成啊,你叫大哥把粮食都搬到我家来,我这里的东西也随他取用。”
    秦阿婆顿时讪讪的,“那你家可是负责养我的,不也是我的东西。”
    这话说的忒没理,秦家两个老人,现在只是分了身后事。秦阿婆由二房负责以后的葬礼诸事,秦大爷则由秦保田跟秦保树负责,只是两个老人家的赡养是由三家一起负责的。
    每个月每家拿出多少钱粮都是有数的,秦阿婆这是明显占二房的便宜。秦保山双手背在身后,“得得得,妈,以后我就按照该给的数目给,你从我家里多拿一根草,也从那个数里扣。”
    秦阿婆顿时不说话了,毕竟秦保山每回给的东西都是超出了数目的,这要是严格按规矩办,她的损失不少。秦保山却再次说话,“我看你对大哥家里真是掏心掏肺的好,想来他对你也好,我犯不着当个冤大头。”
    秦阿婆不乐意了,追着秦保山出了门,傅眉这才松气。下午的时候,秦丰没回来,倒是来了意料之外的人。
    傅眉端着簸箕出来,看清楚院子里的青年,顿时惊喜,“三哥!你怎么来了?”没错了,来得是傅家的傅守堂。
    他穿了一身中山装,外面套了一件大衣,头发是当下流行的背后头。笑容文雅的站在院坝中间,手里提着东西,傅眉连忙上去接了。
    把人迎到屋里倒水,装了一盘子花生瓜子出来,傅守堂感慨的看着她忙进忙出,笑道:“不要忙活了,过来咱们说说话,我去南方出差回来路过这里,所以来看看。”
    傅眉笑着坐在他身边,傅守堂看了她好一会儿,笑道:“上次我来这里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还好你适应的好,现在在上大学吗?”
    傅眉道:“是呢,就在市里,上的医科大学,出来就是个中医大夫。”傅守堂捧着手里的茶叶,“咱们家,终究是你继承了爷爷的愿望。你信上说是结婚了?是嫁给秦丰了?”
    傅眉点了点头,笑容明媚,在灯光下皮肤泛着莹莹的光。眉眼间还是以前的天真烂漫,不用问了,他也知道秦丰对傅眉很好。
    他道:“这样也好,过得好就成,秦琴也快要结婚了,要嫁的是二婶手下的一个学生。明年年初就举行婚礼。”
    傅眉一愣,“她要结婚了?前些日子她还来了这里。”
    “她来这里?”傅守堂想了一想,随即知道了什么。秦琴对于他二婶看上的那人有些不满意,其实也说不出什么毛病,那人不差,对她也有意思,是家里的独生子。
    就是长得不亮眼,老实巴交的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人也有些微胖。秦琴一直有些不乐意,可是也没有明确的拒绝,这些还是他妻子给他说的。
    傅眉对于傅守堂的到来很是高兴,当即拿出一条还没腌过的猪肉准备焯了做菜。傅守堂看她忙进忙出,跟在后面道:“好些年没吃过你做的菜了,还怪想的,家里就你做饭好吃。你嫂子的手艺要是有你一半,我也知足了。”
    傅眉已经从谈话中知道了傅守堂结婚的事情,还知道他娶的是他的同学,两人也是自由恋爱。傅守堂道:“你都多久没回去了,爷爷的坟你有四五年没去过了,什么时候也回去看看。从这里回去两天的火车就到了,不行了坐飞机更快。”
    傅眉惆怅了一下,笑道:“家里也只有你盼着我回去了,我现在还在上学,等毕业了回去吧。确实该去看看爷爷,好歹跟他说这个好消息。”
    傅守堂听她这么说,心里也是一揪,二叔二婶实在是狠心了些。再怎么说傅眉也当了他们十几年的女儿,一朝出来竟然狠心的不闻不问。
    好在傅眉就是那样个软性子,遇事通常喜欢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还特别擅长替别人开脱。得亏这样的性子,不然指不定怎么怨恨傅家,连他也别想进门。
    傅守堂进进出出的看了一圈,觉得这里跟他以前来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房子里里外外收拾的整整齐齐就不说了,好像房屋还翻新了,从新粉了墙。
    里里外外的都挺宽敞,下午秦保山回来,倒是对傅守堂热情的很。就当着重要的亲戚来往了,在屋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秦丰回来的时候瞧见这么个不速之客,打了声招呼,还是以前那么一副沉稳的模样。傅守堂却在暗暗打量他,难怪秦琴对于那门婚事百般不顺。
    经历过秦丰这么个‘前未婚夫’看谁都要不顺眼了,无他秦丰实在太好看了些。眉目越长越锋利俊俏,双目沉沉犹如深山里的寒潭,下颚线条精致流畅。
    皮肤微黑,倒是无端添了些男子汉的味道,一身干净整洁的中山装更加了几分气质。看着傅眉的时候却是温柔的很,凶性的眉头都收敛了不少。
    无端叫他想到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这也是傅眉的运道,这两人原本的生活隔着千山万水。可就是走在了一起,不是缘分吗?
    秦保山招呼傅守堂坐下,等着上菜就成,秦丰跟着傅眉进了厨房。半晌不说话,实在忍不住了,这才貌似不经意的开口,“他来干什么?”
    傅眉逗他,“来接我回去的。”秦丰眉头夹的死紧,坐在灶门前浑身黑气,脑子已经不在了,“真的?”这话问的紧张兮兮的。
    傅眉被他逗笑,“放心吧,就算是接我回去的,也会把你带上的,咱俩可是合法的。”他瞬间收敛了燥气,暗暗呼出一口气,嘴硬道:“我当然知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谁也带不走你。”
    秦丰这个人记仇的很,在桌上不动声色跟傅守堂碰杯,真的当是傅眉娘家哥哥一般。好酒好菜的伺候着,晚上就找傅眉算账。
    把人欺负的直哭,还恶狠狠的道:“还离开我吗?还敢不敢说要走的话。”傅眉缴械投降,眉头紧紧皱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敢了,你慢点。我、我不骗你了。”
    他欺负了人,自己还挺委屈,结束之后把她抱在怀里。一边亲一边闷闷的道:“以后不准用这样的事情骗我,我会当真的。会发疯的。”
    傅眉累的迷迷糊糊,没想到结婚一年了,这人的安全感还这么低。她在他满是汗水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好笑道:“你怎么这么傻,婚都结了我还怎么跑?”
    第91章
    傅守堂并没有在柳树屯呆多久, 出差日期到了最后期限不说,马上要过年了,他也必须赶回去。傅眉跟秦丰把人送到镇上, 傅眉还收拾了一些这里的土特产给他带回去。
    直到傅守堂上车走了, 傅眉还恋恋不舍的在外面招手。秦丰捏了捏她的手心, 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 虽然傅眉说她不会走。
    但是傅家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他还真怕傅守堂待久了带着傅眉追忆过去, 勾起她想回去看看的心。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揉了揉她黑亮顺滑的头发,柔声道:“咱们回去吧。”傅眉慢慢收回目光, 转瞬把悲伤抛到脑后, 精神抖擞道:“咱们去逛逛门市,家里这次虽然得了半条猪,也管不了多久。再去看看有没有鸡鸭什么的卖。”
    要说现在国家支持私营企业的政策出来之后,商业方面真个是百花齐放。老百姓手里的东西可以拿出去卖,换来的钱就可以去买自己需要的东西,市场就是这么活跃起来的。
    现在的门市与以往已经不可同日而语,长长的一条街摆满了商商贩贩,大家买的东西都不尽相同。傅眉拉着秦丰穿梭在其中, 感受购物的乐趣。
    出来的时候两人的手里都满了, 平时要用的大小调料, 便宜好看的布匹。秦丰手里还提了一只羊腿, 傅眉满意的看了看,“正好回去炖了给你和爹补补身体。”
    秦丰眉头一挑, 看着傅眉,笑道:“我看最该补的是你。”傅眉不明所以,眼神很是疑惑,秦丰凑近她脸边,小声道:“我努力了那么久,你的肚子一点音信也没有。”
    他其实还挺想要个孩子的,一来他们年纪都到了,而来有个跟傅眉的孩子,他就觉得人生都圆满了。傅眉听得面红耳赤,连忙往周围看了一眼。
    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回身拧了秦丰一把,“说什么呢你。”秦丰任她别扭,傅眉掐了人还不解气,又瞪了一眼,“我现在还在上学,要是有了孩子多麻烦啊。”
    她就知道秦丰不怀好心,每次完事后不但把东西全部留在里面,他自己也不出来。害得她总是担心要是有了可怎么办,整天提心吊胆的。
    过年这些日子,秦丰就没出去了,不过是时不时去联系一下老高他们这样的制造商。首先想要把货都卖出去,质量是第一保证。
    他经常跟他们说就是数量上不去也一定要保证质量,不能偷工减料,这是断自己财路。好在这些制造商都是农村人,本来就没有多少花花肠子,秦丰一说,更加看重质量了。
    除此之外,秦丰打算买车也得有路子才行,只有市里才有买车的,而且还是从外地调来的。为着这事,他往市里跑了好几趟,虽然是过年,但是汽车还是缺。
    尤其他要的是大卡车,年后就要开工,可不是要提前把运输工具准备好嘛。赵永青收到秦丰的信后回了一封,大概就是说要过来,什么时候到之类的。
    秦丰空着时间把人接到了家里,先前只有秦保山一人,秦丰跟傅眉都有自己要忙活的事情。他一个人也无趣,现在赵永青来了,两个老人家吃完饭就背着手相跟着出去。
    或看村里娃子们在冰面上凿鱼,或看哪家的大爷们下棋,倒也相处的和乐。腊月三十这一天傅眉早早的收拾好了一桌饭菜,有鱼有鸡的。
    一家人吃了热闹的一顿饭,饭后,傅眉拿出秦丰前几天在市里带回来的奢侈品收音机,开始听广播。原本她还嫌弃他浪费钱,本来现在就是特殊时候,花钱要精打细算。
    秦丰却不以为然,这挣钱本来就是为了花,想要过的好,省是省不出来的。他的理由多,傅眉懒的跟他争,可是听了几次之后她就喜欢上这个东西了。
    不但可是接收到广播,还可以在里面放磁带,赵永青拿出了邓丽君的磁带,家里时常就飘着轻灵的歌声。年后秦丰是一天都没有歇,正月六号他就跟着南下去提车了。
    他在镇上租了个房子,带一个大院子,可以放三四辆大卡车。就是为了存车才租的,门前的横梁上挂着个匾额‘画眉建材运输有限公司’。
    傅眉注意到的第一眼不是名字,而是问他,“所以到底是个建材公司还是运输公司?”秦丰拉她进去看,里面几个小房间可以充当办公室,后面还有厨房、厕所,旁边还有一个露天的场地。
    秦丰指着那里,“我打算把这里盖起来一个仓库,以后要周转的货,可以都从这里出。”
    傅眉里里外外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喜欢,秦丰跟在她身后,忍不住问,“你就没看见我公司的名字吗?”
    她其实早就看见了,不过是没说,他问起来才笑嘻嘻的道:“不就是画眉吗?咱们山上多的是这种鸟,有什么稀奇的。”
    他一把抱住她,按在怀里揉了好一会儿,傅眉笑的快要哭了,“好了好了,我逗你呢,看到了,我的名字。”
    秦丰这才平静下来,傅眉正了正衣裳,“可你这也太隐晦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取名多随便。”秦丰额上的青筋跳了跳。
    傅眉看逗的差不多了,反手抱住他,笑道:“谢谢你,我很喜欢。”她这话说的真心实意,乖巧的抱住他的腰,静静的依偎。
    秦丰忍不住笑了,回拥住她,“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傅眉道:“不用最好的,你就是老天给我的最好的。”
    大年过后,冬天的尾巴还藏在山间、田洼里,农村的人们辛苦劳作了一年。正趁着这个时候,好好的修养一番,准备在农忙来临之前,做最后的修整。
    可是秦丰却没有时间休息,他忙着亲力亲为的看货拉货,有时候司机不在他还负责开车。他这个人聪明,在x市的一年他学了很多东西,平时跟着货车出门的时候就跟着师傅学开车,现在已经有模有样,敢一个人上路了。
    因为他的事事看顾,以老高为代表的制造商也越发信任他,放心的把货交出去。虽然同在家里,傅眉却时常见不到他一面。
    经常做了好吃的到他的公司去找他,赵海林现在是镇守后方的人,公司就由他看着。当初秦丰注册公司的时候想把他的名字也加上,赵海林跟秦秋死活不同意。
    说是又没有出什么力气,怎么好意思,大不了在公司谋个职务。因为赵海林自己心里觉得多少借了秦丰的光才进来,他更不能给小舅子脸上抹黑,是以一直以来也是勤勤恳恳。
    带着公司的人都是脚踏实地,傅眉从家里炖了猪蹄过来,得知秦丰不在就先去了他宿舍。这里只有秦丰有宿舍,其他人基本都是住在外面。
    房间不大,在公司的后面,小平房的模样,大男人的房间有些乱。傅眉看了看,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椅子上的脏衣裳也全丢进了盆里。
    秦丰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傅眉忙里忙外的收拾,身上的疲累顿时一扫而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突然被人抱住,傅眉吓了一跳,身后人只是把头埋在她脖颈间,却什么也没做。
    傅眉放松下来,拍拍他的脑袋,笑道:“回来了就吃饭吧,不准赖皮。”秦丰低低的嗯了一声,把手上的一件长衫搭在椅子靠背上。
    低头大口大口的刨饭,吃的狼吞虎咽,傅眉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来。嘱咐他慢点吃,秦丰眼睛不离饭碗,“车上的货还没卸,我吃完了要去搬砖。”
    他几口解决了饭菜,转身就出去了,傅眉跟着出去看,两丈高的货车上面整整齐齐的码着红砖。赵海林已经带着人开始卸了,这些货得三天后送出去,不能一直放车上,所以要先搬下来。
    几个人一起劳动,不到半个小时就全搬完了,秦丰叫大家下班回去。赵海林骑上车准备走,出门的时候问傅眉回不回,捎上她一起。
    傅眉脸一红,她本来是打算今晚歇这里的,可是赵海林一问就不好意思说留下来。秦丰却没有那么多顾忌,直接叫赵海林走。
    傅眉红着脸跟他到后面去,秦丰打了水洗澡。现在正是暮冬,晚上还是冷的,他却是打了冷水兜头淋下,傅眉看着都觉得冷。
    晚上秦丰在灯下对账,傅眉就烧了热水洗了衣裳,简单擦洗了身子。然后就缩进被窝去了,秦丰立即丢下笔,跳上床抱住她。
    架子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感觉快要散架一样,傅眉吓了一跳,骂他,“你就不能慢一点。”秦丰已是等不及了,他已经又快半个月没亲近她了。
    翻身就把人压在了身下,傅眉一面担心床会不会跨,一面承受秦丰旺盛的热情。屋子里昏暗肃冷,可是空气中有甜腻的香气在弥漫。
    在窗户后面有小声的啜泣声带着娓娓的颤音,还有兴奋狂野的粗喘声压抑着。傅眉紧紧抱住身上的人,以免在高速中晕头转向。
    架子床的声音比她嘴里的泣声还要大,她实在担心这张可怜的床报废。换的时候要是叫外面的工人瞧见,谁还猜不出床是怎么坏的,那可真是羞也羞死了。
    她忍不住皱眉,急声叫他慢点、轻点,秦丰闷着头苦干。额上的汗水滴下来滚烫,声音沙哑的问,“你什么时候开学?”
    说起这个傅眉想起来,她今天过来本来就是为了通知他开学的事情的,她缓了一口气,勉强道;“二、二十五号……”
    第92章
    二十五号开学, 今天已经二十三了,就是说明天她就得回去拿了东西就走。秦丰默默的嗯了一声,越发不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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