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老夫人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跟史湘云说这些,免得惹她不高兴。王熙凤就更不关心这些了,她只要安排好府上的一切,让史湘云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就行了。
    只要史湘云出嫁了,府上就又少一个麻烦人物。王熙凤非常开席,至于府上的那个妙玉,平时对方也不怎么出院子,就跟不存在似的。
    虽说如此,可妙玉的年纪摆放在那里,总不能一直住在府上吧,对方已经在府上住很久了,再住几年也可以,就是不能住一辈子。
    贾老夫人没去说妙玉,王熙凤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开口。
    泰安郡主府,林黛玉跟贾惜春坐在院子里喝茶,正好说到史湘云的亲事,“那位将军品性倒是不错,就不知道受不受得住了,府上也不只有他一个人。”
    最重要的是武将家,多留守的女子,谁都苦啊,哪里可能去奉承史湘云。
    “看她自己吧。”贾惜春道,“你们还算有些亲戚关系,我跟她倒是没有亲戚关系,也不关注。京城里的人那么多,一一关注,哪里关注得过来啊。”
    要说史湘云坏吧,这个人也变坏,没有做什么坏事情,就是嘴巴不好。
    这样的人在武将家不见得就不好过,至少夫君在外征战,她也能用嘴巴维护自己。只是还是别多得罪别人,避免别人给她的夫君穿小鞋。
    “过两日,我得过去一趟,添妆,等她出嫁。”林黛玉道,“她倒是嫁的快。”
    林黛玉估摸着史湘云也是在荣国府待不下去,表嫂精明,不去说史湘云什么,都按照份例走,看似不牵扯,实则冷淡。这事情倒也不能全怪王熙凤,若是自己来做,自己不见得能做的比王熙凤更好。
    这种情况,确实也就适合那般,少见面,少说话,否则容易被气着。
    贾惜春笑了笑,“黛玉姐姐不也快了吗?”
    “父亲本想再留我一年的,可考虑到平郡王府的情况,便也同意今年出嫁了。”林黛玉笑着道,“都住在京城,很方便。”
    因为知道平郡王府的情况,林家不好再拖,林黛玉也同意早些嫁过去,只要能继续出来做事情,便没有什么。平郡王府那些年不都好好的么,到时候让人搭把手,也就能管得过来。
    林黛玉想过了,这对她是一种挑战,她必须做好。否则那些男性官员就能攻击她,说她这么有才华的人都兼顾不好家里。
    这也是她为什么选择平郡王的原因,平郡王府简单。在女部建立初期,她们这些女官都得多讲究,至于嫁给爱的人,她们现在倒是没去想那么多,反而更看重能不能继续到女部。
    为了事业,爱情就是可以抛弃的存在,何况她们这些贵女,又有什么爱情呢。大多数的男人还是三妻四妾的,爱情早就已经变成天边的浮云,就没有几个贵女还相信爱情的,或许曾经有期盼,到最后都变成了绝望。
    那些贵女的母亲也会告诉她们,爱情,别去期待这种东西,男人根本就不可能给你这种东西。就是那些贫家人,一夫一妻的,那也不见得有多爱,不过是纳不起妾,也没有资格纳妾而已。
    穷人家是一夫一妻了,可是生活不好。若是要让那些贵女做选择,她们宁愿做贵女,也不做穷人家的妻子。
    “你又日日出去的,也没什么。”贾惜春道,她想到她在现代的时候,有些事情已经过去好几百年,可她还是觉得那些记忆很珍贵,人无再少年啊。
    有时候小时候觉得很珍贵的东西,长大之后,就觉得没有什么了,很多事情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就好比她对这一世的亲娘,说亲近,却也没有跟人家正正常常出生的那么亲近。
    贾惜春明白得很,张老夫人对她非常好,她对亲娘也不错,她也会跟亲娘撒娇。可是她不曾那么依赖过亲娘,不会像现代那样,最初始的亲情,让人觉得很珍贵,母亲从小伴着自己,自己记忆的最开始就有母亲,牙牙学语,到亭亭玉立。
    因为从什么都不会的时候开始,就会格外依赖亲娘,离开久了,心里就越难过。而等到长大后,时间长了,这种离别伤感容易被压下去,但也容易起来。
    而穿越之后再次穿越,重新有了亲娘,这种感觉又会变得不一样,没有那么亲近。即使周围的人没有察觉到,她自己能感觉得到。
    像自己这样的,要是真想了,一下子就能飞回来,也就没有那么想了。倒是偶尔想到现代的事情,有些心酸,不过也就剩下这点心酸了。
    修真之人有时候就是很无情,曾经的惦记,到最后都散了,不见了。就是因为出现的太过短暂,等时间久了,就容易渐渐遗忘那些事情。
    “我啊,还没出嫁,就搬到郡主府住,现在也不觉得有什么。”贾惜春感慨,“想回去的时候,便回去看看。”
    “这倒是,你早早就搬出来了。”林黛玉能理解贾惜春这一点,毕竟府上的侄子侄媳妇都比她大,有时候还得顾及不少事情,出来住倒是方便许多。
    年纪太小,父母年纪又大,其实不见得就好。林黛玉曾经走访乡下,乡下也有老来子的,老来子不是被宠得太过,就是父母去世之后没地位,兄长都嫌弃他是累赘。
    兄长们都各自有各自的家庭,甚至这些兄长生的孩子都很大了,再来一个比他们孩子还小的弟弟,他们哪里愿意养啊。要是妹妹的话,还能嫁出去换聘金,弟弟的话,就得攒钱给他娶媳妇,可是钱哪里有那么好赚。
    因此,乡村的一些妇女要是年纪大的时候怀孕,就选择流产,除非是家里没有儿子,或者是家里条件好的。要是家里条件不好,又已经有儿子了,那就没有必要留下那个孩子,省得拖累家中其他的孩子。
    林黛玉见到这种事情,也不好多做评价,那都是别人的选择,好歹是一条性命。别人生也好,不生也罢,那都不是她的事情。要是她自己高龄怀孕,那就看身体能不能吃得消,毕竟她不是穷人家,不必要担心那么多问题,总能养得起孩子。
    “年龄差的太多,不见得就好。”林黛玉感慨,“二舅舅家,那位孔姨娘的弟弟就很小,她的父母双亡,兄嫂又有孩子,不愿意养他。”
    “二堂叔的事情又传出来了啊。”贾惜春只觉得他们的家四处都是洞,总会传出一些消息出来。
    “倒没有怎么传。”林黛玉没说她到底是怎么得知这一件事情,大家都是亲戚,这种事情亲戚大抵都知道,传来传去,很多人都知道,“为了她弟弟,她跟的二舅舅。”
    “很多姐姐都会为弟弟牺牲的。”一来是被父母叫着帮衬弟弟,二来是女子的母性,女子更感性,总是容易觉得别人可怜。贾惜春想到曾经看过的一部电视剧里的女性角色,那个女性角色就是为家里的哥哥各种牺牲,因为哥哥,她就没有存款,穿的都是廉价品。
    明明赚钱能力很强,却过得很差,真真是可怜。这样的女子明明很优秀,可是很多男子看到她们就退了。
    “长姐如母。”林黛玉道,“多少这样的。”
    有的孩子就是姐姐带大的,这情感又更加不一样。林黛玉就看到有小女孩背着弟弟去干活的,明明小女孩自己还小,就已经得带弟弟了。
    在史湘云出嫁的前一天,她去了贾宝玉曾经住过的院子,想着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他们小时候的感情多好啊,可长大之后,他们的感情就没有那么好,她的爱哥哥到时候要成为别人的爱哥哥,而她也将成为别的男子的妻子。
    贾老夫人得知史湘云去看贾宝玉住过的院子,揉了揉眉心,到底没有叫人去找史湘云回去。
    只要史湘云嫁出去就好了,日后她怎么折腾,都跟他们荣国府没有关系。
    史湘云在那个院子待了好一会儿才走,她想要记着那里的一草一木,想要记着曾经的快乐时光。
    这一天很快就过去,当史湘云出了荣国府,上了花轿。
    贾老夫人才松了一口气,只要史湘云能安安稳稳地嫁出去,这比什么都强。史湘云只是她的侄孙女,不是孙女,不好太过严厉,也不能一直让她待在府上。
    新婚第二天,史湘云和她夫君去给阮老夫人敬茶,也就是她的婆婆敬茶。她夫君的父亲战死了,兄长没战死,却是个体弱的,因为体弱才没能上前线战场,嫂嫂是武将之女,侄子身体不错,已经开始读书练武。
    虽然说这府上由史湘云的夫君阮将军继承,但阮大爷一家依旧住在府里。阮大爷虽然体弱,却有智谋,时常到前线去给弟弟当军师。可以说阮家之所以有现在,不仅仅靠的是史湘云的夫君,也靠阮大爷。
    阮老夫人对儿媳妇没有太大的要求,不要求她们端庄贤淑,只希望她们能守得住,能坚强一点,能撑得起这个家。
    说实在的,阮老夫人不喜欢史湘云,因为史湘云的嘴巴不好,总是得罪人,还有就是史湘云心上有人。可是二儿子为了报恩要娶这一位,阮老夫人也就只能同意了。
    二儿子说像他这样的也不好说亲,否则之前那一门亲事就不会解除了。正好史湘云不好嫁出去,自己就跟恩人的女儿一块吧。两个人都有缺点,这也算是相配。
    于是阮老夫人才同意这一门亲事,他们家也不是忘恩负义之徒。
    史湘云根本就不知道阮老夫人不大喜欢她,她现在只当她换了一个住处。
    “既然嫁进府了,也就莫要再想以前那些事情。”阮老夫人给了史湘云一个红包,“安生过日子。”
    当史湘云听到阮老夫人的话,心里不大欢喜,阮老夫人这是指责自己以前的那些事情吗?
    史湘云想到她未出嫁之前,贾老夫人说的那些话,说既然嫁了人,心里就不该再有其他的人。因此,她首先就想到这一点,这也是因为她心里确实有人,才这么想。
    “儿媳才嫁进来呢。”史湘云回答。
    阮老夫人抬头看了一眼,难怪那些人不喜欢史湘云,这张嘴巴说话都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吧。这时候,随意应一两声便可以了,没必要语气冲的说才嫁进来。
    了解她的知道她的意思,是说才嫁进来,别人都没看她如何过的日子,怎么就说那些话。不了解的,就得认为她跟自己这个婆婆对着干。
    阮老夫人倒是能理解,可是光光她能理解有什么用,得让外头的人也得受得住她的脾气啊。
    因为二儿子总是在前线,要是爆发战争,大儿子也会过去当军师。阮老夫人并不希望儿媳妇张口就得罪人,还是得多教导史湘云。她刚刚说那些话,就是想看看史湘云的表现,可这个儿媳妇终究让她失望了。
    阮将军微微皱眉,他了解自己的母亲,亲娘不喜欢史湘云,认为她的脾气不好。而今天,史湘云这么说,也是因为母亲说那些话,可是母亲说那些话,可以理解成两层意思,一是忘记以前受到的苦,二是忘记心里惦记的人。
    他虽然不如他大哥聪明,但也不是榆木脑袋。他早在说要娶史湘云的时候,就知道她名声不好,也知道她心里有人。他想自己这种总是要上战场的,指不定哪天就没命了,但皇帝好歹还会念着他家,也会多照顾他的遗孀,便想着史湘云也能过得好一些。
    “见见大哥大嫂吧。”阮将军开口,终究还是不忍史湘云这么快就跟他亲娘对上。史湘云的脾气确实得改一改,但也不急于一时。
    阮将军是上过战场的人,没有眼瞎到为了报恩就任由史湘云作。在到荣国府提亲之前,他就已经跟母亲做过约定,那就是等史湘云嫁到府上时,再让母亲慢慢教导她。
    报恩难哪,他会努力地从战场上活下来,不让史湘云成为寡妇。要是她再成寡妇,估计这小脾气就更压不住。
    母亲要慢慢教导史湘云,他也得对史湘云好,阮将军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是母亲的儿子,也是妻子的夫君。
    第195章 殊途同归
    在史湘云成亲时, 贾宝玉和柳湘莲等人早已经到了北丘县。这个县的县衙很破,已经小半年没有县令主事,平日就是县丞他们在管事。
    县丞等人的年纪比贾宝玉还要大,他们瞧见这么年轻的县令,表面恭迎叫宝玉赴任, 实际上各怀鬼胎。即使是穷乡僻壤,也有贪财的人,只是贪的多少而已。
    在没有县令主事的日子里,县丞他们可没有少贪财,有的人干脆没有衙门上班,就是白白拿银钱。
    贾宝玉过来了, 哪里可能让他们再那样。只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贾宝玉一时间也不能轻举妄动, 只能慢慢来。
    “打听过了。”柳湘莲走进屋子, 倒了一杯水, 喝了水之后, 继续道, “你亲娘确实就在下坡村,离县城很近。”
    只不过离近,不代表那个村子就繁华,这个县城都没有那么那么繁华呢, 那个村子挺穷的。
    柳湘莲特意过去跑一趟,为的就是让贾宝玉安心做事情。王夫人是被流放过来,是过来受惩罚, 不是过来享福。因此,贾宝玉不能把他的亲娘接过来,顶多就是过去看看。
    可贾宝玉要是去看王夫人,被人瞧见了,那些人必定会对王夫人好一些。要是如此,那就跟流放不大一样。他要是不去看王夫人,也不行,那是他的亲娘。
    所以如果要去,便悄悄地去,别让其他人瞧见,也别让王夫人说出去。
    “要过去,就过去。”柳湘莲道,“小心些,别让人认出来就是了。”
    柳湘莲知道贾宝玉在顾虑什么,就是担心那些人知道他的身份,就不让王夫人耕作。贾宝玉不能那么做,要是他想让他的亲娘轻松一点,那就只能他自己帮着亲娘劳作,而不是让别人顶上。
    “晚一点去吧。”贾宝玉思考了一会儿。
    夜晚,王夫人听到有人敲门声,皱了皱眉头,大晚上的会是谁啊。而贾宝玉的声音又有些变化,让王夫人一时间听不大清楚,好在柳湘莲又开口。
    “你怎么来了?”王夫人打开门,映着月光,看见了贾宝玉,十分错愕。儿子不是应该在京城么,怎么到西北来了,“快,先进屋。”
    王夫人这边没有什么东西,就连煤油灯都舍不得点。煤油灯要耗费银钱,她身上的那些银钱,不能随意拿出来,不能被人发现,而煤油灯在乡下也算是奢侈的东西了。
    能不点煤油灯,王夫人就不点,偶尔点一点倒是无妨。
    “我在外面看着。”柳湘莲没有进去,而是在外头看着。好在这附近虽然有人家,却也没有人大半夜的出来,这间破屋也不是在正中间。
    王夫人微微点头,拉着贾宝玉进去。
    “母亲,我现在是北丘县的县令了。”贾宝玉没等王夫人问其他的话,就直接说了,“日后,就得待在这边,也方便过来看您。”
    王夫人没有想到贾宝玉竟然到西北当县令,“怎么来了这边?你父亲没有替你想办法吗?他是不是就宠着贾环那个庶孽?”
    在西北的这些日日夜夜,王夫人都十分痛恨贾政,认为贾政太过无能,还痛恨他的无情。贾政没有送她,没有给她写过信,只怕是盼望着她早一点死去吧,好腾出正妻的位子。
    “不是,是儿子自己要过来。”贾宝玉道,便把衔玉而生的错处跟王夫人说了,省得亲娘再说其他的。
    王夫人一直认为自己生了一个祥瑞儿子,认为儿子衔玉而生,那就是好,就没有想过玉象征国祚,没想着他们这些人就不应该衔玉而生。在听到儿子那些话,王夫人就知道是自己害了儿子。
    早知道就不应该让那么多人知道自己的儿子衔玉而生,不应该宣扬出去。可是不宣扬出去,儿子能保得住性命吗?
    王夫人当初根本就不知道这些,若是怕,一开始就应该藏起那块玉的。
    “苦了你了。”王夫人红着眼睛,儿子明明能有更好的前途,却为了保命来西北做官,真是难为他了。
    贾宝玉没有说自己来西北,也是为了引诱那些想要谋反的人。他到底不是特别相信他的母亲,怕他母亲一不留神就说了出去,倒不如只说一些。母亲要是把那些话说出去,倒也无妨,指不定还能引人上钩。
    他给王夫人带了一些吃食,还有一点碎银子、一些铜板。给的不是特别多,就是怕王夫人有个头疼脑热的,没银钱请大夫,这才留下一点银钱。
    贾宝玉不敢留下太多银钱,他还记得自己的亲娘是被流放到这边。若是他没有过来当县令,多寄些银钱过来倒也无妨,可是他过来了,又能看顾亲娘,倒是不好多给,不能让皇帝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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