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得很,”他显然不想再挨一顿打,泄气地说,“你想知道哪件事?”
    “等等。”
    这回,反倒是林柚打断了他,“这个待会儿再说。”
    她有自己的想法,水鬼在后面抱着胳膊,近乎是强迫地赶着兰顿跟着一起走。她在五分钟的时限过去后就消失了,但兰顿很明显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时不时还会回头去看一眼。
    他没敢跑——事实上,他也没有这么做的机会。骷髅头一直盯着他,哪怕挂在包带上保持视线在同一方向有点困难。
    “这么做就行了。”
    他们回到了烧毁的旅馆废墟和那辆车旁边,林柚在临近的草丛间捡起一块尖利的石头。
    骷髅头:“……啊?”
    “留点记号,好让他们俩知道上哪找我。”林柚说着,掂量在树皮上的什么位置划一下合适,“我不可能一直在这儿等着,万一那些家伙又心血来潮再回来一趟呢。”
    绕过湖边,每隔几棵树,林柚就会在其中一棵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等走到林子深处,她确认不会被轻易看见后才停下了脚步。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那些人是从哪里来的?”林柚问。
    “什么?”原本老老实实跟着的兰顿反道,“这事不该问你们吗?”
    接触到林柚的视线,他一时又忘了方才被揍的是谁了,嘲讽似的笑起来。
    “你们叫来警方的援助——”
    他说。
    “引起了——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他们聚集在这里,发现了它的存在。它向他们宣传母神的福音,”林柚注意到他不再像以前一样称呼黑山羊幼仔为“那位大人”了,“然后接受这些信徒的供奉。”
    “有个问题。”
    骷髅头插话,它已经听说过了兰顿和黑山羊幼仔之间的联系。
    “不是你召唤出它的吗?”
    潜台词是如今怎么这么不受待见,还被那些戴兜帽的守卫给撵出来。
    兰顿脸上的某块肌肉抽动了一下。
    “你要知道它们这一族不是每只——每只都坚决地作为母神的信使而行动的,”他揪着自己不是那么茂盛的头发,干巴巴地说,“也有的喜欢一味享受人类给他们的供奉……自从它发现他们献祭给它的比我献祭的丰盛得多以后……”
    林柚:“……”
    这年头连黑山羊幼仔都这么现实的吗?
    “所以,”骷髅头一语道破了兰顿支支吾吾的真相,“它把你踹了?”
    要是兰顿夫人还在这儿,估计会冷笑一声“活该”。
    林柚怀疑自己听到了兰顿青筋暴起的声音。
    “对。”他最后忍了又忍,说。
    “现在要召唤母神了,我找到他们想要加入,然后被赶了出来……它好像记恨我当初让它挤在阁楼里,可我那时候又有什么办法?!”
    “不过,”林柚说,“再怎么说,你不是有经验吗?怎么他们——”
    “我不重要。”
    兰顿咬牙道。
    “只要有它在,成功召唤母神的几率就大大上升了。反正我也没有召唤过母神,只是知道该怎么做,它完全可以把方法告诉另一个人——我不重要,明白吗?”
    “我不在乎你会不会破坏仪式,”他瞪着林柚,“如果我不能参与这个仪式,就没法让母神看到我的忠诚,成不成功又有什么区别!”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没好气地继续道。
    “他们肯定准备好了露天的祭坛,而且召唤仪式得是在一个新月的夜晚举行——”
    昔日敌人在某种意义上成了协助的角色,这有点奇怪,但习惯于驱使鬼怪的林柚也早已经习惯了。她看着还一片大亮的天空,“新月?什么时候?”
    “明晚。”兰顿说。
    时间很紧张。
    他们的对话终结于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林柚倒是没怎么担心,她知道来人更可能是谁,即便是那群信徒真追过来也有解决的招。
    草叶晃动,走在前面的那个人一眼看见了她。
    “柚姐!”他惊喜地叫出了声。
    耿清河又看向边上的兰顿,可能因为对方脸肿得太厉害,居然一时没瞧出来他是谁。
    兰顿倒是认出了他——旅馆里那个小子。但他跟他的仇远没有跟林柚的那么大,再加上又是挨了顿打又袒露了掉面子的实情,这会儿恹恹地不想说话,只是冷笑了一声。
    耿清河:“……???”
    他什么都没做就平白挨了鄙夷,满脸茫然,想想还是先把目光转回林柚的身上。
    “我看到树上的刮痕了,”他挠挠头,“然后顾衡他猜到是柚姐你留的记号——”
    在他身后,有个长相陌生的人走了出来。
    “我听他说了情况。”
    顾衡道,他看向林柚腰间的骷髅头,“……这是谁?”
    骷髅头对他的称呼还算满意,哼哼着说:“谢谢你问的不是‘这是什么’。”
    耿清河:“……”
    好险!他差点就问了!
    “我跟它在寂静岭遇见的。”林柚道,她没打算说得太细,“你们过来路上看到什么了吗?”
    “不,”耿清河毫不犹豫地回答,“除了那栋烧掉的旅馆以外都没看到。”
    他旋即想起什么,“但是……”
    嗯?
    林柚挑眉。
    “我来说吧。”顾衡自包里掏出什么,“路上没看到,但是我们临走前,发现了件有意思的事。”
    他捧在手里的是个狭长的匣子。
    “查了记录,是‘我’最新的委托。委托人从他叔叔那里继承了这个,然后在当夜就遭到了袭击,袭击者差一点抢走它。于是他把它寄存到事务所,希望帮忙查查它的来历。”
    顾衡打开了盒盖。
    软垫上,躺着一把匕首。
    匕首大约有三十厘米长,刀刃是纯银质地,刀柄则是由青铜制成。整体的风格古老而精巧,雕刻成一只水鸟的形状,以喙为护手,长颈为手柄。
    刀身上刻着一行……象形文字?
    “这是朱鹭啊。”
    骷髅头突然说。
    林柚:“朱鹭?”
    “埃及之神的圣鸟,”骷髅头用一种“你们居然连这个都没听说过”的口吻说,“我对它们可是很有研究的。”
    ——等等。
    林柚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你能看懂古埃及文?”她问。
    “——倒不如说,”如果身体是完整的,骷髅头铁定得意地挺了挺胸,“你可以问问还有什么语言是我不会的。”
    耿清河:“……可以翻译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吗?”
    “不不不,意思不重要。”
    这块头盖骨连声说。
    “这行字真正的译法是音译,第一个字读‘ny’,第二个字的发音是‘har’——”
    听它读出这两个音,林柚已经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她低下头,“你不会要说……”
    “是啊。”骷髅头平静道,“连起来可以读成‘奈亚拉托提普’,铭文是他的真名。”
    这把匕首是三柱原神之一——奈亚拉托提普的信物。
    这下乐子大了。
    第79章 代言者
    “呃, 我还是没明白。”
    当他们走向车边时,耿清河说道。
    他们准备去开的不是旅馆边上的, 而是他和顾衡过来时的那辆,后者在发现暗号后就把轿车停到了隐蔽处。
    “那把刀危险在什么地方了?”
    他没看出什么魔力, 只觉得是一把精致的匕首, 放在拍卖会上可能会卖个好价钱。
    这个问题——
    林柚顿了下。
    “它的话……我了解得也不是很清楚, ”她说,“只是碰巧听说过一点。”
    不然她见到那匕首就能一眼认出来, 也不需要靠翻译了。
    “从头说起吧。”
    “像是克苏鲁啊黑山羊之母啊,这些邪神杀人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但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对这个不感兴趣。不过,奈亚拉托提普是个例外。”
    林柚道。
    “他热衷于欺骗和诱惑人类, 如果能让谁陷入绝望就最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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