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蓓蓓抬起了头,面色平静如水般的笑了笑,声音轻柔却又是语气坚定的开口回道:“欧阳,我们都是成人了,有些事,过去了就不用再提。”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欧阳轩抬手放下了咖啡杯,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愠怒,咖啡杯撂下的声音很重。
    目光在她手下卡布奇诺上停留了两秒钟后,突然抬头说道:“一直以来,我都想问你一句话。”
    “嗯,你问吧!”李蓓蓓没拒绝,口气依然是清淡的看不出情绪起伏。
    手上的咖啡勺,沿着心形图案的边缘缓缓滑过,她的动作很小心,像是怕破坏了那颗心。
    欧阳轩的娃娃绷紧,抬手擦了下鼻翼后,凝眉看着李蓓蓓半垂的眉眼,缓缓开口道:“你现在幸福吗?他对你好不好?”
    “……谁?”李蓓蓓呆了呆,舜然抬起头来。
    “你不知道我指的是谁?难道你们已经分手了吗?”欧阳轩拳头握紧。
    飞快的别过脸,看了眼窗外后,索性直白的说道:“我出国后,给你写了很多信,可是你一封都没有回……”
    “后来,我求我妈去学校找你,可是我妈说你进了一家不错的大学,并且已经有了一个家庭情况很不错的男朋友,让我对你别再抱希望。”
    欧阳轩抬手搓了把脸,看着李蓓蓓惊愕的表情,表情痛苦的说道:“蓓蓓,我知道当初没打招呼就离开,是我的错!可是我也有苦衷……”
    低头呼出了口气后,他继续说道:“高考结束后,我妈突然决定全家去国外旅游,等我过去后才发现上当了!她和我爸暗自操作,已经背着我办好了所有的入学手续,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震惊,我想回来找你,可是……”
    “……欧阳,你别说了!”李蓓蓓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手上的咖啡勺颤抖着碰坏了发泡牛奶,那颗心形图案也跟着缺了一块。
    欧阳轩怔怔的盯着了她颤抖的手,沉默了一会儿后,目光坚定的再度追问道:“蓓蓓,告诉我,你现在过的怎么样?”
    怕她不肯回答,他又心情难过的补充道:“我没有打扰你生活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我曾经深爱过的人,现在幸不幸福?”
    “欧阳!你别说了,求你!”李蓓蓓突然丢下了咖啡勺,抬手捂住了脸。
    欧阳轩看着她抽动的肩膀,想坐过去抱紧她,却又怕她拒绝,只得默默递了纸巾过去。
    半晌后,李蓓蓓红着眼睛,抬头反问道:“欧阳,那你现在幸福吗?她对你好不好?”
    “我单身狗一个,无所谓幸不幸福!”欧阳轩自嘲的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他此刻的目光非常痛楚,漂亮的娃娃脸上,也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嬉笑,满是落寞和失望。
    李蓓蓓吸了下鼻子,擦了下眼睛后,苦笑着摇头低语道:“或许,这就是造化弄人吧!”
    语毕重新握起咖啡勺,不再留恋般的,一勺一勺划碎了那颗心形图案。
    欧阳轩没完全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沉默的垂着眸,看着她手下的卡布奇诺。
    李蓓蓓完全破坏掉那个图案后,似乎是很难受的低头捂住了脸。
    半响后,她突然吸了下鼻子,勇敢的抬起了头。
    “欧阳,其实你写的信,我没有收到过一封。”
    她的唇角泛出一抹凄然,不再躲闪的目光,镇定的直视上欧阳轩萧然的眼神,口气平淡的说道:“而且你走后,我也去你家找过你,可是你妈妈跟我说了同样的话。”
    稍停顿了几秒,李蓓蓓做了个深呼吸,苦笑着继续说道:“她说你在国外找个贵族血统的女朋友,毕业以后会留在那边发展,永远也不会再回来。”
    “……原来我妈还有当编剧的天赋!”欧阳轩带着愤怒的嗓音,无比的隐忍和压抑!
    突然之间,他想放声大笑,可嘴角却麻木如雕塑般,怎么都牵扯不起来!!
    指节咯咯响的攥住了咖啡杯,毫不犹豫的仰头喝尽。
    他突然觉得这杯拿铁无比的苦涩,这股苦涩沿着舌尖慢慢爬满口腔,再顺着喉咙,丝丝缕缕的渗满心房,最后又蔓延至整个胸腔。
    他一直无比信任的母亲,居然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欺骗了他和李蓓蓓!
    到底是因为当初太年轻、思想幼稚好骗,还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太脆弱,经不起风云变幻?
    亦或者隔了一望无际的大西洋,一切都变的不可捉摸,最终烟消云散?
    他母亲的阴谋是烂大街的桥段,连现在的小学生都会呸一句烂俗,可当时的他们居然没有任何反抗,就轻易的放弃了对方!
    到底是因为爱的太浅,缺少信任,轻易的就被现实打败,还是爱的太深,都愿成全对方的幸福,宁愿自己忍痛离开?
    最可悲的不是他信了,而是,他居然一直相信了这么多年!
    毕业后,虽然他的确是留在国外工作,但是跟着凌亦辰也回来过好几次。
    每次回景明市看望父母时,他都想去看看她过的幸不幸福,可是怕自己的再次出现,会打扰了她的平静生活,他自以为是的强行封存了那段回忆,决定再也不见。
    他现在突然想骂脏话,想狠狠的给自己几拳!
    如果不是今天意外遇到她,他是不是会一直悲哀的被蒙骗一辈子?
    看着欧阳轩痛苦不堪的抓住了头发,李蓓蓓也难过的咬紧了下唇。
    ——这六年来,她又何尝好受过!
    她当初不是没怀疑过欧阳妈妈的话,可是现实让她懦弱的选择了逃离。
    即便是欧阳轩深爱着她又能怎样?他家境好成绩优秀,出国深造后必定前程似锦。
    可是她父母的工作单位,效益越来越不稳定,薪资虽然还能发放,可是那点薪水捉襟见肘,只能勉强维持一家人生活。
    而且自从唯一的爷爷去世后,照顾患有精神疾病的姑姑,也成了她父亲的责任,每个月的医药费用对她那个不富裕的家来说,又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这样的家庭,欧阳妈妈是不可能点头同意。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他的负累,影响他的前程,她索性借用欧阳妈妈的话麻痹自己,狠心断了自己对他的念想。
    年少的爱情就像一枚青涩的橄榄果,她在掌心轻揉慢捻过千万遍后,忍着心痛将它掩埋进流淌着岁月的湖底,以为随着时间不停的走,它就终会在记忆中腐朽。
    可是六年过去了,那份纯真的感情,却依然在她心房固守……
    两个人在无声的沉默之中,除了各自别过脸去隐藏内心的痛苦,已经不知道该对过去说些什么是好。
    难捱的缄默过后,李蓓蓓终于放下了咖啡勺,体贴的安慰道:“欧阳,这件事你就别怪阿姨了,他也是为了你好……”
    “她为我好?她在我心里挖了个深不见底的洞,让我痛苦了这么多年,你说她是为我好?!她明明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欧阳轩突然失控的握拳狠砸了下桌面,他已经眼眶泛红,嘴唇微抖,那张漂亮的娃娃脸上布满了痛苦。
    李蓓蓓面前的那杯卡布奇诺,被他一拳震动的顿时飞溅了些出来。
    “欧阳……”
    他的话一出,李蓓蓓突然也红了眼眶。
    掩面别过脸去难受了片刻后,目光落在他一身的高档服装上,终于,她的表情又冷静了下来。
    视线扫过窗外枝叶萧索的行道树,随手搭在桌上的那两盒药上,自嘲般的低笑道:“欧阳,还是那句话,已经过去的事,都别说了。”
    “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可是我的生活依然是一点也没改变,除了年龄,所有的一切都还停留在远点。”
    “我爸爸妈妈没有升官发财,也没有大富大贵……甚至,比以前的日子更差!”
    话说完后,她立即拿了手提包和药,起身说道:“对不起,我还有事,得赶快回去了!”
    欧阳轩一把抓住了她胳膊,难过的说道:“蓓蓓,我对不起你!……你把最珍贵的东西给了我,可我还欠你一个交待!”
    “……欧阳,别纠结过去的事了!”李蓓蓓的脸色蓦然转红。
    咬了下唇后,看着欧阳轩不堪的脸色,故作洒脱的笑道:“当初是你情我愿,若非要说对不起,那也是两不相欠!”
    扭头看了眼窗外的静立的路灯,目光孤寂的低语道:“既然命运已经如此安排,世人按部就班走下去就好,又何必再劳心费力的耿耿于怀!”
    “蓓蓓,再给我两分钟!”欧阳轩抓住她手腕不放,顺势猛地一拉,直接将她禁锢在自己臂弯。
    李蓓蓓一惊,连忙挣扎道:“你干吗!快放开我……已经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欧阳轩没松手,偏脸半垂着眸也没去看她,只紧圈着她人不说话。
    长久的沉默之后,无法脱身的李蓓蓓,突然低声央求道:“欧阳,求你你别闹了,我真的还有事!姑姑这几天情况又严重了,我要回去送药!”
    欧阳轩瞥了眼她手上药袋,低声问道:“药是你姑姑的?你们一家都搬到a市了吗?”
    “对,你知道我姑姑一直就有精神分裂症,这几年她还是老样子,时好时坏,我必须回去照顾她!”李蓓蓓难过的回答完后,抬手就去掰开他的手。
    欧阳轩的手没有丝毫放松,视线在李蓓蓓紧张的脸庞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后,突然开口道:“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你现在是不是单身?第二,我们还有没有可能!”
    “……是不是我回答完你的问题,就可以离开?”李蓓蓓短暂的呆住后,不再挣扎的安静了下来,她此刻的口气不再柔弱,很坚定的平缓直叙。
    “对!”欧阳轩圈在她腰际的手臂坚硬如铁。
    “好,我回答你!”李蓓蓓咬了下唇,平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握拳,声音清晰的开口道:“第一,我一直都是单身;第二,六年前我们就已经错了一次,我不想再错第二次!”
    话一说完,立即提醒道:“我已经回答完了,请你遵守承诺!”
    欧阳轩的手臂突然收紧,扭头紧盯着她决绝的眼眸,咬着牙开口道:“电话号码!”
    李蓓蓓没回答,只嗤笑般的摇头说道““欧阳,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欧阳轩盯着她抿紧的唇角沉默了两秒后,突然抱紧了她,直接就去翻她挽在胳膊上的提包。
    “欧阳轩!你太过分了!”李蓓蓓急着去阻止,可是她的速度慢了一点,欧阳轩已经得逞的拿走了她的手机。
    “这样就过分了?我还有更过分的在后面!”欧阳轩突然笑了起来,那张紧绷的娃娃脸,转瞬又恢复了往日嬉笑模样。
    瞥了眼还在他臂弯中的李蓓蓓,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突然搂她进了怀中。
    “你干吗!……这是在咖啡厅!”李蓓蓓慌乱的扭头去看向身后。
    “别动!不想被人看见,就配合点!”欧阳轩以自己的脸挡回了她扭过去的头,紧环住了她的肩膀,紧抱着她操作起手机来。
    少顷,笑嘻嘻的提醒道:“看好了,快捷键1是我的号码,你可以随时联系我,欢迎骚~扰!”
    速度很快的又拨了遍自己的号码后,他晃了下手上的手机,眉眼生动的提醒道:“作为回报,你也必须随时接受我的随时骚~扰!”
    “欧阳,你别闹了!”李蓓蓓满脸通红的抢过了手机。
    欧阳轩这样抱着她,下巴是一直紧贴在她脸上,这样的姿势甜蜜温馨。
    她在突然之间,就想起了很久前,那个露宿海边的夜晚。
    当时的他们抛却了繁重的作业,各自背着家人,偷偷去了海边游玩。
    晚风明月,星光煜煜,年轻冲动的两人,在僻静的椰子树下紧紧相拥……
    在海风拂动椰枝起舞,海浪轻拍沙滩歌唱中,男孩情难自禁的褪去了彼此的衣衫……
    女孩羞怯的咬着唇,承受了他笨拙而又莽撞的进入,心甘情愿的交出了自己的第一次。
    事后,年少的欧阳轩也是这样紧抱着她,然后一边使坏的咬着她耳垂,一边发誓此生此世非她不娶。
    隔别六年,感受着他比往昔更加温暖结实的胸膛,闻着他既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她突然难过的想哭……
    有时候,相见,真的不如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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