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中暗藏着一丝坏,举着土豪发圈比了比脑袋,“柳公子,你帮我戴上看看合适不合适?”
    柳树恩笑容微僵,脸上泛起不自在的红,“我不会弄这些东西……”
    “绕着包包头扣上就行了。”念浅安岂能容他拒绝,踩着柳树恩的纯情属性忽悠道:“俗话说送佛送上西,同理可证送礼也该送到底。要是大小不合适你拿回去让六皇子找人改一改,哪有送赔礼还要对方自己费事捣腾的道理?太没有诚意了。”
    柳树恩一听她提诚意二字就失笑,犹豫着接过发圈,动作虽生疏,到底没再推拒,好听的声线在念浅安的头顶响起,“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熊孩子,我大概能明白。六皇子和情伤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那个情伤。”念浅安说罢突然想起小豆花和小豆青的话,偏开头瞪着柳树恩手中的发圈,“这玩意儿是六皇子选的,还是那个’十然姐姐’选的?”
    柳树恩闻言一愣,似想了想才明白过来,垂眸看着念浅安解释道:“你不说我都想不起十然这个人。她即不是妾也不算通房,如今还是大宫女位份,轮不到她管六皇子的库房。这发圈是六皇子亲口吩咐,管事大嬷嬷亲手挑的,和十然无关。”
    不是小妾或通房挑的就行。
    念浅安重新伸了伸脑袋,柳树恩这才反应过来,“你很反感妾室通房之流?如果是十然选的,再好的东西你也舍得不要?”
    念浅安祭出以前洗脑魏家哥哥们的气势,“第三者都得死。”
    柳树恩对她的咬牙切齿即错愕又不解,回过味后不知想到什么表情变换得相当精彩,神色古怪地哦了一声,很识趣地换了话题,“你白天不是和六皇子说得好好的?怎么在你眼里,六皇子竟成了熊孩子?”
    “熊孩子不分年龄大小。”念浅安深有体会地感叹道,想到柳树恩和楚延卿是无话不说的老铁,干脆直言道:“虽然我以前老做蠢事,但六皇子好歹是我名义上的’小表舅’,和我较什么真?我不耐烦受管束,他偏要逮着我就教训个没完,亲爹都不带这么碎碎念的,谁受得了?”
    柳树恩闻言险些呛着冷风,忙打断道:“念六姑娘别混说。你亲爹是念驸马。”
    “类比,类比一下。”念浅安替原身小小洗白一下,继续道:“总而言之,我以前不识好歹,六皇子也用错了方法。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何苦次次见面都端着张超臭的冷脸挑剔姑娘家?应该跟小时候似的哄着让着。姑娘家嘛,哄哄就好了。”
    柳树恩越听眉梢挑得越高,半晌才似笑似叹道:“念六姑娘放心,我会替你转告六皇子。”
    念浅安又满意又憋闷:光转告楚延卿没用啊亲,什么时候柳树恩能开窍,拿她当独一份儿的姑娘家哄哄就好了。
    暗恋兼单恋什么的,果然好苦逼。
    心里如是想,面上却一脸“少年你很上道儿”的表情,“和你说话不费劲儿,我没有不放心的。”
    柳树恩无声笑,微微前倾身子,皱眉道:“好像大了一些?”
    念浅安半仰起头,方便柳树恩看清楚暗扣,出主意道:“你多绕一圈试试?”
    柳树恩恍然点头,依言绕了两圈扣好发圈,看着点缀在念浅安发间的幽蓝淡芒,不禁露出个明亮的笑容,纯粹得犹如干成了什么大事似的欢跃,“好了。很合适。不用退回去找人改了。”
    树影婆娑间,他微微弯起的眉眼仿佛缀着漫天清辉,连带着含笑的声线都仿佛能撩拨心弦的琴音。
    念浅安再次毫无防备地被晃了眼,也晃了神,半仰望着柳树恩微垂的笑颜,情不自禁喃喃道:“柳公子,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
    柳树恩笑容凝固,动作僵硬地抬手抚上泛起红晕的脸颊,一顿干咳后才答道:“没有。”
    保持着微笑的嘴角终于不再僵硬,只是方才咳得太猛,出口的话还有点结巴,“没、没有人说过。别人要说,也是夸六皇子……好看。”
    他长而直的手指正抚在一侧刀疤上,仿佛在提醒念浅安他容貌残缺,比不过顶头上司五官精致。
    念浅安暗道果然恋爱使人智商下降,正暗暗后悔不该把心声说出来,见柳树恩果然一副受了惊吓浑身不自在的样子,忙故作出一副就事论事地公正口吻,点头道:“六皇子确实生得好看。你要是没这道刀疤,表情别这么一板一眼的,保准也能被小姑娘们追着夸好看。”
    柳树恩不摸脸了,握拳抵着唇低声笑,看着念浅安眸光微亮,“承念六姑娘吉言。你夸六皇子好看的话,我也会转告六皇子。”
    承哪门子吉言哟!
    念浅安险些咬着舌头,被柳树恩的木纳扎完心,一脸冷漠道:“顺便帮我谢谢六皇子的赔礼。本金呢?契约呢?飞鱼卫的私产名单呢?可以交出来了。”
    既然谈不了情,那就乖乖谈正事吧。
    柳树恩闻言收起笑,摸出一沓超厚的银票并契约和名单,解释道:“契约摁的是我的手印,这份是你的。上头空出的数额我已经填好了。这份私产名单你收好,你想好怎么做后,传信给桂仪就行。”
    念浅安边点头边点银票,点完顿时心花怒放,“五万两?!六皇子好有钱好大方!”
    柳树恩忍俊不禁,抽出一部分银票道:“我留一万两,铺面和人手端午节前后就能准备好。等弄好地契和铺子的房契,我会派人送去给你奶娘。六皇子说了,你把五千两身家都砸了进去,总不能任你捉襟见肘,剩下四万两你先收着,免得将来生意上需要活钱周转,你又得费事凑。”
    念浅安一点不肉疼地揣好银票,嘿嘿道:“我决定收回前言,六皇子是好孩子,不是熊孩子。”
    柳树恩仿佛已经适应了她老气横秋的调调,即不纠正也不护主,只无奈摇摇头,笑问道:“房契是要写明铺子名号的,你想好名字了没有?”
    念浅安甩出一张墨迹新鲜的红纸,“红底金字儿,取个红红火火的好意头。牌匾就照着这个打,我下午现想现写的,你觉得怎么样?”
    柳树恩从善如流地肯定道:“驰古阁?念着顺口,也很大气。”
    说着折起红纸收好,斟酌着问道:“名号取得好,就是不知能不能顺利扳倒奈香阁。你真有把握能拖魏家和飞鱼卫下水?”
    念浅安只当楚延卿和商战不熟,白天没问她现在让柳树恩开口问,半点没有被人轻看的不爽,高高兴兴收好契约名单,袖起手老神在在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能在官场混得好的,哪个身后不需要雄厚的资产支持?孔大人和魏相关系密切,飞鱼卫却不是孔大人或魏相一人说得算的。一旦涉及利益得失,挑起飞鱼卫内斗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众观古今,有多少枭雄、巨贾都是毁在自家人争来斗去上的?
    柳树恩一点就通,于某些事上虽木纳,于夸赞念浅安一事上却从不吝啬,“念六姑娘果然高瞻远瞩。”
    说罢见念浅安又默默农民揣,就笑着伸出手道:“话说完了,我带你下去吧?”
    念浅安可不想再被他当小鸡拎来拎去,不由分说地把爪子放进柳树恩的掌心牢牢握住,正犹豫要不要来个假摔扑进柳树恩怀里,忽而乍起的晚春夜风就斩断了她的犹豫。
    随风大动的枝桠啪啪打上念浅安的脸,猝不及防下假摔未遂成了真摔,险些直接被刮下树的念浅安脚下踉跄,拽着柳树恩的单手,不可自控地往后倒。
    眼花缭乱间仿佛时光倒流,柳树恩如三怀山跳崖时一般,反应极快地拦腰抱住念浅安,一个旋身就将念浅安护在双臂之间,稳稳地将人托在怀中,转眼就轻轻巧巧地落在树下。
    念浅安下意识勾住柳树恩脖颈,神色愣怔仿佛被吓着了,其实随着乱飘的小眼神,心里正默默偷乐:哪儿来的东风!刮得好!
    现在她和柳树恩的姿势,不就是传说中的公主抱吗?
    甭管怎么抱上的,原来被喜欢的人公主抱,真的会令人心跳加速啊!
    念浅安舍不得松开手,假装惊魂未定地蹭上柳树恩的胸口,一听他心跳超正常,就扼腕地嘤嘤嘤,“脸好疼……”
    果然自己挖的坑要自己填,居然被枝桠打脸了!
    念浅安表示很气,柳树恩却当她真的又疼又吓,本想松开的手改而颠了颠怀中人,低头仔细去看念浅安的脸,“我看看,是不是破皮了?”
    第77章 脑子有坑
    破皮不至于,否则她也不敢拿脸乱蹭。
    念浅安在心里偷笑,压下上扬的嘴角探出头伸出脸,斜睨着恍若惊怕的视线瞥向柳树恩,嘴里嘟囔道:“那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红了肿了?”
    边说边忍不住自唾:老天爷哟,她和心爱的亲人说话都没这么嗲过。
    顿时被自己恶寒得演不下去了,抖落鸡皮疙瘩松开吊着柳树恩脖颈的爪子,非常利落地跳出柳树恩的怀抱落地站好,袖起手只保持伸出脸的姿势,拨正声线道:“应该没破皮,就是涨得疼。”
    她语气转得略生硬,柳树恩见她一时柔弱一时严肃,只当是小姑娘家有些羞恼,遂挥去那道盘旋耳畔的娇脆话语勾起的异样,背起手倾身细看片刻,皱眉道:“是有些肿了。”
    念浅安听他语带懊恼,竟似恼自己没能及时挡掉那些随风乱抽的树枝,不禁觉得没白被打脸,从袖子里掏出药瓶,抿着嘴笑,“又要麻烦柳公子帮我上药了。”
    总不能顶着半脸红痕回去吧?
    柳树恩了然,随即讶然,“你随身带着我送你的药?”
    睹物思人嘛。
    其实装药瓶的小匣子更美观更精巧,可惜不方便随身携带。
    念浅安默默同情单相思的自己,嘴里半真半假道:“有备无患。这不就用上了?”
    柳树恩哑然失笑,熟门熟路地开药瓶剐药膏,放轻力道抹上念浅安的脸。
    上次涂的是额角,这次涂的是脸颊,小姑娘的肌肤软嫩得不可思议,微肿的红痕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异样热度,仿佛能穿透指腹裹着的沁凉膏药一路烧进心底。
    柳树恩长长的眼睫几不可见地颤了颤,想加快动作又怕失了力道弄疼念浅安,只得忍着不自在出声道:“念六姑娘每次见我,似乎都会受些不大不小的伤。”
    念浅安闻言想了想,顿时笑了,“还真是这样。”
    柳树恩见她笑得无谓,不由也笑起来,“再有下次,念六姑娘可得小心选地方谈事情,否则我也不敢再随便带你飞上飞下了。”
    说罢将药瓶还给念浅安,偏头望了眼高悬的月亮,忽然干咳一声道:“我该走了。”
    念浅安边袖起药瓶边点头,“好走不送。”
    柳树恩闻言却没动,低头看着念浅安的脸,露出犹豫来,“需不需要我陪你去凉亭里坐一会儿?”
    念浅安险些憋不住坏笑:可惜她没有随身带镜子,不然柳树恩就能知道他现在的脸到底有多红了!
    喜欢的人太纯情真是件令人欢喜令人忧的事啊!
    偏偏纯情心上人对人对事又君子又细心。
    念浅安不忍强留柳树恩,也不忍说破他脸红不自知的模样略好笑,遂高抬贵手地放柳树恩走,“不用了。你出来这么久,就算六皇子不担心,你也别在东六宫逗留得太晚的好。”
    甭管值夜巡逻的宫中侍卫晓不晓得柳树恩是楚延卿的暗卫,要是不小心撞上,总归是个麻烦。
    柳树恩似乎才想到这一节,收起犹豫哦了一声道:“那我走了。”
    念浅安望着柳树恩消失在高墙后的身影,摸着渐渐消肿的脸叹气,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摸个头就能当场石化,上个药还不算直接摸脸呢就能脸红,喜欢的人这么纯情,可叫姐怎么下得去手哟……”
    却不知柳树恩翻墙后捡着冷僻小路走得贼慢,突然伸手按上胸口,鼓噪的急速心跳声令他不知不觉地停下脚步。
    他缓缓蜷起手,捻了捻指腹抚上和心口同样噪热的脸,修长手指盖住脸庞,仿佛能借由残留的膏药消退脸上的热度。
    月影淡而斜,拉长他孑身静立的颀长身影。
    念浅安无缘得见这一幕,把凉亭里的茶点当宵夜消灭完一半,确定脸彻底不红不肿了,就没事儿人似的飘回自己的院子,见小豆花和小豆青两脸清醒地迎上来,就问道:“陈姑姑怎么交待你们的?”
    小豆花和小豆青一边服侍念浅安沐浴洗漱,一边答道:“姑姑说娘娘说了,只要您在这万寿宫里随您想去哪里想做什么,只要您没吩咐,就不许任何人跟着。若是出了万寿宫,不管您有没有吩咐,奴婢们都得跟着。”
    念浅安默默给陈太后点赞:不管陈太后咋想的,至少是真的很宠爱楚延卿,也是真的很喜爱柳树恩,能这样无条件地纵容二人想干啥干啥,对她来说即方便又自在,倒省却她再编瞎话忽悠陈太后等人了。
    于是不等晾干头发,就心头轻快地歪头秒睡。
    次日一早陪陈太后去佛堂做完早课,又飘回院里进行晨间洗刷刷,完了往妆台前一坐,摸了摸早已无异样的脸颊,对着镜中的自己傻笑,“柳树恩的手也好大呀……”
    好像和楚延卿的手差不多大?
    昨晚趁着柳树恩给她上药时,她暗搓搓地以眼丈量过了,柳树恩一根手指能抵她大半张脸。
    又直又长非常好看。
    她不看脸不声控,原来是个手控?
    念浅安捧着脸暗叹:果然恋爱使人认清自我吧?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是手控?
    她自娱自乐,小豆花前脚捧着毛巾进来给她擦头发,小豆青后脚就来报,“六姑娘,七皇女来了。”
    念浅安闻言不觉意外,只觉提不起劲儿,遂指使小豆花,“给我用力扯两把头发,提提神儿。”
    小豆花深知原身以前是个什么德行,半点不觉得念浅安的要求有病,非常听话地下死力绞了绞念浅安的头发。
    直绞得念浅安头皮一紧痛得双眼圆瞪,顿时浑身是劲儿地挪到廊下晾头发,准备迎接熊孩子的到来。
    “念浅安,你怎么一大早洗头?”七皇女迈着傲娇的步伐走进院里,见念浅安舒舒服服地晒太阳就讽刺道:“公主府穷得供不起你洗头洗澡的热水了?你睡前不沐浴的吗?真脏!”
    念浅安肯和刘嬷嬷解释,对着七皇女只有四个字,“关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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