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耿侍郎率先骑马冲出去。
    独孤若水七弯八拐, 眼看甩脱了耿侍郎, 忽然看见前面一队人马说说笑笑赶来。
    “什么人!喂、停下!停停停!”马背上的年轻人被伙伴们簇拥着, 没法后退也没法给她让路,眼睁睁看着她撞了上来。
    独孤若水撞得头昏眼花。
    这边动静太大, 耿侍郎他们追了过来。
    独孤若水双手握拳, 抬头恨恨看马上的人, 又是该死的姜家人!
    姜冽也看清了地上的女子, 笑道:“呵,这不是独孤家的小姐么?要嫁人了还满大街跑,这是干什么啊?”
    耿侍郎黑着脸过来,对姜冽抱拳行礼, 然后下马扶起独孤若水。
    独孤若水心情差到极点,毫不留情地甩开耿侍郎的手, 自顾自提着裙子大步坐上马车。
    姜冽见耿侍郎脸色不好, 连忙解释:“是她自己乱跑撞上来的,和我无关啊!”
    耿侍郎忍着满腔的怒火, 可自己娶的是国公家小姐, 不能发作, 只能对姜冽赔笑道:“让姜二公子见笑了。”
    姜冽虽然讨厌独孤若水,不过和耿侍郎没有过节,就说:“恭喜耿侍郎。”
    耿侍郎再次抱拳行礼, 说:“多谢姜二公子,我先告辞了。”便带着队伍退出去,一路往南赶。
    被独孤若水闹了这一出,耿侍郎再也笑不出来,傧相们都小心翼翼,就算对独孤若水有各种猜测,也不好在大喜的日子里说出来。
    气氛诡异的队伍回到耿侍郎府上,仆妇们兴高采烈把独孤若水迎进去。
    独孤若水看着比自家小上许多的院落,和耿家勉强撑出来的气派,只想把面前的笑脸一个挨着一个耳光扇过去!
    一整套礼仪下来,天已经黑了,耿家招待宾客们用晚宴。
    耿侍郎母亲张夫人悄悄拉过儿子,说:“若水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啊?是不是你伺候得不好?”
    耿侍郎掩住心中怒火,笑道:“母亲,她害羞呢,过几天就好了。”
    张夫人点头道:“好好对她,我们耿家能娶到国公家的小姐,是我们高攀了。”
    “儿子知道。”
    晚宴结束,耿侍郎来到新房,推门推不开,他连喊了几声,独孤若水就是不开门。
    “小姐,这样不行啊……”秋羽说着,用眼神暗示秋蝉去开门。
    独孤若水厉声说:“谁敢去开门试试!”
    耿侍郎在外面听见,白日里一肚子气没处撒,一脚踹开门。
    独孤若水吓了一跳。
    “都出去!”他皱眉对两名侍女说。
    两人唯唯诺诺退下去,独孤崇义交待过她们,让独孤若水好好和耿侍郎相处,所以独孤若水今天闹出这些,她们都觉得理亏。
    房门“嘭”地一声被关上,耿侍郎带着醉意看独孤若水。
    显国公家的小姐,地位自然是尊贵的,听说品行也不错,配他这种没什么背景的侍郎是绰绰有余。
    所以他想过把人捧在手心里,却没想到在今天这么大喜的日子里,让所有人都看见他热脸贴了冷屁股!
    耿侍郎怒火中烧,想起母亲的话,也只得咬咬牙,过去说:“若水,该就寝了。”
    独孤若水冷冷乜斜着他。
    她向来爱钓着男人的心,比如薛检,这些人都能为她所用。可耿侍郎不一样,是他让她失去了有嫁给唐见渊的可能!
    一股厌恶升起,她冷笑道:“这门亲事我一直都不同意,是我父亲看你前途无量,才让我嫁给你!在我接受你以前,你还是叫我独孤小姐比较好!”
    耿侍郎一怔,心里烧着火,脸上带着笑,为了那句“我父亲看你前途无量”,点头道:“独孤小姐说得是。”
    独孤若水见他一副软骨头的样子,心中更加瞧不起他。“给我准备一间房。”语气傲慢极了。
    耿侍郎出门去,让随从去清理出一间房。
    随从们不可置信的表情又一次深深伤害了他赤诚的心灵。
    他咬牙看着独孤若水搬出去住。
    第二日,新妇拜见公婆,耿侍郎父亲早逝,只有张夫人坐在堂屋上。
    独孤若水丝毫没有好脸色,跪在垫子上,面无表情叩了头,把张夫人吓得头晕。
    张夫人强撑着问独孤若水:“家中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和二郎说,耿家虽然小门小户,却不会亏待你。”
    “嗯。”独孤若水淡淡说着,一脸不耐烦。
    张夫人默默看她,怎么国公家的姑娘这么没教养?
    同是出身国公府,那姜二小姐听说性子混了些,天天在外面疯玩,可听说她对人是最周到的,别说是耿家这样的寻常官员,就是街边流民,她也好声好气和人说话,从来不会摆架子。
    而这传说中八面玲珑的独孤若水……
    罢了,谁让人家是国公府出来的呢?
    张夫人让人把独孤若水送走,又把儿子叫进来,问他:“是不是你昨天做错了什么,惹若水不高兴了?”
    耿侍郎说:“若水累了一天,身子不太舒服,母亲不要见怪。她刚离了父母,可能会不痛快一阵子。”
    张夫人叹息着点头:“哎,我们多让着她就是了。你也要好好上进,别辜负了显国公对你的看重,以后高升了,若水脸上也有光不是?”
    耿侍郎忙说:“母亲说得是。”
    一天天过去了,独孤若水对耿家所有人都嗤之以鼻,爱理不理,一有闲暇就出门找好友们相聚,顺便打听大明宫里的情况。
    “陛下该从离山回来了吧?”韦何的女儿韦芙蓉说。
    “再过大半个月就过年了,是该回来了。”另一名贵女点头道。
    韦芙蓉想了想,摇头说:“也不一定,毕竟月宫里有那一位呢……”
    贵女们眼中闪过嫉妒的光,早知道如此,当年先帝病重时她们削尖了脑袋也要进宫,既得了皇后之位,又能接近当今天子!
    韦芙蓉叹息一声:“要是孟家没出事,婉娘嫁给陛下就好了。婉娘当了皇后,我们说不定还能当个贵妃什么的……现在有姜太后拦在那里,我们哪……哎……”
    贵女们也都叹可惜。
    独孤若水低下头,右手狠狠握了握。
    孟婉娘是前尚书令孟集贤的女儿。当时孟集贤也是炽手可热的一品国公,孟婉娘被先帝看中,正准备和唐见渊订婚,独孤若水气得发狂,就去求独孤崇义扳倒孟家。
    独孤崇义正好觊觎尚书令之位,就使了点手段,让孟集贤触怒先帝,先帝将孟集贤贬到西南边陲,孟婉娘和唐见渊的婚事就再也没了下文。
    说起孟婉娘,独孤若水心中更加沉闷。她的姿容才华稍逊于姜家姐妹,可因为是待嫁的年纪,所以比年幼的姜家姐妹还受人追捧。
    先帝偏爱唐见渊,要为两人定下婚事,当时还是太子的唐见渊并不积极,甚至在孟家被贬后他也没有开口为孟家求情。
    可见他对孟婉娘没有任何情意。
    想到这里,独孤若水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可是放眼帝都,能和姜太后抗衡的女子,除了孟婉娘,再也没有别人了。
    自己已经嫁人,与唐见渊再也没有可能,但要看着太后和他你侬我侬,独孤若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你们说,婉娘还能回来么?”韦芙蓉问道。
    一个贵女神神秘秘地说:“我托人打听了,孟伯伯在西南政绩还不错,要是再立一大功,回帝都不是问题!”
    独孤若水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说完了唐见渊,贵女们又聊起时下新出的脂粉衣裳来。
    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独孤若水不情不愿地回到耿家,正要躺下歇息。
    秋羽忽然问:“小姐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来么?”
    独孤若水不说话。
    秋蝉说:“或许是小姐心事太多。小姐,不是婢子多嘴,您少为陛下的事生气吧?气大伤身,您这些日子都瘦了不少。”
    独孤若水默默在床上躺下,闭目皱眉。
    秋羽说:“小姐,不如婢子去请大夫来给小姐看一看?”
    独孤若水点头。
    大夫请来了,月白床帐里伸出一只手来,大夫诊过脉,便问:“夫人最近精神如何?”
    秋羽说:“时常心烦气躁,夜里睡得也不太.安稳。”
    “胃口可有异常?”
    “前些日子胃口不错,这两日不爱吃东西。”
    大夫忙起来,隔着床帐对独孤若水行礼道:“恭喜夫人!夫人有喜了!”
    一个晴天霹雳砸下来,独孤若水强撑着没晕倒过去。
    秋羽和秋蝉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拿了银钱把大夫打发了,还特意交代不许大夫宣扬出去。
    独孤若水面色苍白,对两名侍女道:“我要沐浴更衣,搬回新房去住。”
    秋羽和秋蝉默默点头,小姐怀上了薛检的孩子,只有和耿侍郎同房才能隐瞒过去。
    那大夫刚出门就遇上了回家来的耿侍郎。
    耿侍郎以为是张夫人生病了,拦住大夫问:“母亲病了?”
    大夫一看是这家主人,料想就是刚才那位夫人的丈夫,要是把夫人有孕的事告诉他,自己说不定还能得一份赏钱,于是财迷心窍,脱口就说:“恭喜郎君,是夫人有喜了!”
    耿侍郎看着中年人笑成一朵花的脸,差点没把他踹死!
    大夫笑眯眯等着他给赏钱,发现他脸色不太好,大夫似乎明白了什么,识趣地打算离开。
    “等等!”耿侍郎意识到不妥,忙把人叫住,命随从去取了几颗碎银给他。
    大夫欢天喜地去了。
    耿侍郎回到房中,看见独孤若水的衣裳首饰都搬进来了,他的脸色更黑了。
    晚饭时他一言不发,独孤若水却热情起来。
    张夫人看见独孤若水的变化,十分欣慰,还不断用眼神指责儿子不懂事。
    吃完晚饭,耿侍郎回到房中,独孤若水跟了进去,笑吟吟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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