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译者传达过来的话,伊斯塔王子和其余国家的使节脸色非常不好,武士亲自过去,把姜冽押了过来。
    鸿胪寺卿百口莫辩。
    火炬上的火苗光焰大涨。伊斯塔王子冷冷说着火番语,同时,译者用不太标准的中原话一字一句地传达:“本王子远道而来,庆祝天可汗陛下的生辰。贵国的皇亲国戚,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袭击本王子!要么,交出这个人,要么,本王子立刻归国,由父王来问问天可汗陛下,这就是贵国的待客礼节?”
    鸿胪寺卿冷汗涔涔,这话的意思是说,大义与亲人,他只能选一个。
    姜冽忽然抬起头,大声说:“我没有袭击你!是你突然出来打我!”
    “你没有袭击本王子?”译者传达着伊斯塔王子的话。
    “没有!”姜冽斩钉截铁地说。
    “闭嘴吧你!”鸿胪寺卿上前,直接用手捏住姜冽的嘴,把他捏成了一只鸭子。
    “看来你有同伙?!”伊斯塔王子的译者说。
    姜冽正要供出薛检,鸿胪寺卿怕他再惹祸,把他的嘴死死捏成鸭子状,说什么也不放。
    而火番国人手中的火炬忽然又亮了亮,伊斯塔王子冷冷说:“在抓到你的同伙前,本王子无法安心见你们的天可汗陛下。抱歉,本王子要亲自搜索你们的国都!”
    第52章 危机
    火焰冲天的场景太过诡异, 连见多识广的云阙城百姓都不由害怕, 一哄而散。
    番邦武士正要散开去找“刺客”, 鸿胪寺卿忙派人阻止:“王子殿下远道而来, 不如与我进宫面见陛下, 由陛下招待王子殿下和各位贵客, 至于‘刺客的同伙’,我们陛下一定会尽快将人抓到。”
    “不, 本王子担心死在你们国家, 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事情闹成这样, 鸿胪寺卿对随行官员道:“快去禀报陛下!”
    那官员正要离开队列, 就被番邦武士们拦住了。
    伊斯塔王子让译者传话:“你们是去请更多的人来攻击我们吗?”
    “不,是迎接王子殿下。”鸿胪寺卿恭敬地说。
    “不用了!”
    这边双方僵持着,那边散去的百姓七嘴八舌说开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镇国公府。
    裴夫人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带上家将、仆婢们赶到出事的地方, 可番邦士兵将大道围住了,外面又有闻讯而来的金吾卫, 双方谁也不让谁。
    裴夫人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在散去的人群中, 两个胡人用火番话低声交谈着:“哥哥,你听见了吗, 被抓的是太后娘娘的哥哥?”
    “抢王子殿下的东西, 是很大的罪过啊!”
    “我们快进宫去告诉太后娘娘!”
    两人匆忙进宫, 把街上的事对姜玿华说了。
    姜玿华惊得立刻起身,带翻了围棋盘,黑黑白白的棋子撒落满地。
    她知道火番国在唐见渊心中的地位, 二哥闹出这样的事,会牵连到整个姜家!
    “二哥为什么突然和你们的王子打起来?”
    加亚想了想,说:“有东西砸在王子殿下身上,您的哥哥又正好冲过去,王子殿下就和他打了起来,您的哥哥还想抢王子殿下的牌!我们王子是圣火教教主,那牌不能抢的!”
    “快,我要见陛下!”姜玿华匆忙赶往宣政殿,却扑了个空。
    唐见渊这边早已经得到了金吾卫将领送来的消息,二话不说,摆出御驾亲自去迎接。
    在街上僵持的番邦队伍听说天子亲自出宫迎接,也不好意思再停留,往北赶去。
    姜冽意识到自己给姜家惹了天大的麻烦,心如死灰,抬头想把这帝都繁华再看一眼,不经意就看见街道旁二楼的窗子后,雪娘正抱着一把修好的琵琶,对他流泪不止。
    姜凌觉得欣慰不少,原来自己出事,她会担心。
    直到队伍走得看不见了,雪娘擦了眼泪,担忧地回头望薛检,说:“要是他把事情经过都说了出来,妾身就……”
    薛检拍拍她的肩,说:“别怕,你那一哭,他连我都不会供出来!”
    “是了,他怕连累妾身。”
    “刚才乱成那样,谁能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王子认定是被他打了,那就是被他打了!我根本没有现身!”薛检说这话,有几分安慰他自己的意思。
    “薛公子说得是!”
    那边双方车队接上了头。
    大祁仪仗士兵缓缓分开一条道,旌旗遮天蔽日,唐见渊的车驾上前,两名宦官掀起车帘。他坐在车中,看着伊斯塔王子,鹰眸狭长,满是天.朝大国的威仪。他的声音低沉,却充满了令人膜拜的力量:“伊斯塔王子远道而来,辛苦了。”
    番邦使臣见了天子尊容,对大祁的怒气烟消云散,都在心中激动不已——驾驭四海的大祁天子啊,他日理万机,他们这些小国的使臣就是见他一眼也是殊荣,更何况是他亲迎,那是多少国王都不曾有过的荣誉啊!
    一个个激动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于是没人敢提伊斯塔王子被打一事。武士们也乖乖把姜冽送回到了大祁士兵手中。
    倒是唐见渊在车中沉沉说道:“朕会命人将他好好审问。”
    伊斯塔王子闻言,简直要感激涕零,肩也不痛了。
    浩荡的车队进了皇宫,径直来到麟德殿,眨眼间,宴会的饮食、舞乐都准备好,麟德殿热闹起来。
    唐见渊命奉御们给伊斯塔王子看了肩膀,伤肿立刻消了不少,大家在殿上宴饮,气氛十分和谐。
    姜玿华见情势暂时控制住了,与裴夫人汇合,两人一起去大理寺探望被关押的姜冽。
    裴夫人一见到人,就隔着牢门揪住他耳朵大骂:“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大郎还说你改好了,你又去外面闹!你就闹吧,害死你自己,再把我们都害死了你才高兴!”说着放开他耳朵,不觉流下眼泪,痛心疾首,“这回干脆让陛下把你打断腿吧!免得全家替你日夜担心!”
    姜冽垂头丧气坐在监牢一角:“我没打人!”
    姜玿华上前一步问:“那是谁拿东西打了火番王子?”
    姜冽欲言又止。
    按照当时情景,自己与火番国王子交了手,还要抢夺他的东西,和打了他也没什么区别!要是供出薛检来,继续追查下去,到时候雪娘还能留住性命?
    想了想,说:“有贼偷我东西,我追得紧,那贼用了声东击西的办法,把我引到王子的车里去,他趁机跑了!”
    姜玿华说:“我这就和陛下说清楚!你是受了贼人暗算!”
    “暗算”两个字还是没能点醒姜冽,他忙说:“算了,一个小贼,就是死了也不足以平息人家的怒火。我向火番王子好好道歉,他要把我怎么样我都没话说,只要不连累咱们家!”
    话说到这份上,姜玿华哪里看不出来,姜冽是在为人隐瞒,她和姜冽一起出去玩耍的时间多,比裴夫人还要了解他。
    于是她带裴夫人离开了大理寺,安抚裴夫人一番,就让她先回去,自己焦急地想解决办法。
    姜凌听说姜冽出事,连忙赶来:“二郎怎么样了?”
    姜玿华屏退左右,说:“他显然是受人暗算,有人要借着火番王子的手整垮我们姜家!”
    “得把幕后之人找出来!”
    “这中间可能牵涉到二哥想要保护的一个人。”
    姜凌想了想,说出一个名字:“雪娘?”
    “这从何说起?”
    “我曾听他在梦中喊过这个名字。”
    “流音阁的歌姬?”姜玿华常年四处乱逛,对帝都稍有名号的人都有所耳闻,那雪娘热衷于迷惑男子的心,原来二哥也不能免俗,着了她的道。
    兄妹俩沉默片刻,姜玿华想通了其中利害,说:“大哥先派人查这件事是否与雪娘有关,就算有关,我们也不能把她供出来,否则二哥说不定会怨恨我们。”
    姜凌点点头,对顽固不化的二弟,确实只能这样。
    姜玿华凭着对火番国的了解分析一番:“二哥要抢王子的教主玉牌,这事才严重,所以谁打了王子不要紧,二哥是不是被人教唆了打他也不是他们关心的。等这风波过去,我们再处置幕后之人,现在最重要的是平息王子怒火,让他消除对二哥和大祁的仇恨。”
    “我这就回去和父亲商量办法,把他们喜欢的宝物送过去。不,朝臣不能与外国使节私下往来……”姜凌头大如斗。
    姜玿华想了想,说:“那就请父亲先稳住朝堂局势,与火番王子交涉的事交给我。”
    “你是大祁太后,是女子,更不可能!”
    “放心,我会求陛下带我见火番王子,不会私下见他。”
    “好,你量力而行,如果办不到,还是交给我们。没道理二郎犯的事,要你替他擦……呃……”姜凌把不雅的两个字生生咽了回去。
    “大哥放心!”姜玿华目送兄长离去,独自坐了许久,展开裴灏送她的《西疆列国志》,那上面用火番语记载了西疆各国的一切风土民情,她找到了火番国那一段,入定一般看了许久。
    而伊斯塔王子一行人在离开皇宫、来到鸿胪寺驿馆下榻后,越想越气,觉得事情不该这么过去,否则各国的颜面何存?
    他们开始动作起来,有的小国为了表示对火番国的忠诚,退出了鸿胪寺驿馆,有的则开始往回运送贡品,还有的明里暗里打听那“刺客”被就地正法了没有。
    显国公一派的大臣们都摩拳擦掌,屡屡向唐见渊进言——斩杀姜冽,削去镇国公爵位,才能平息各国的怒火!
    一时间朝堂上风起云涌,唐见渊终于震怒,革了姜冽在羽林军中的职,对所有为姜冽说话的大臣甩了冷脸。
    连着好几天,唐见渊冷眼看着。
    看镇国公一派的官员竭力想挽回番邦使节,镇国公甚至亲自去负荆请罪。
    看显国公一派各种落井下石,而御史台一些正直的大臣则奋力进谏,认为两派应该先停止内斗,努力留住番邦使节才是正事。
    显国公一派的官员如跳蚤一般,越跳越高越跳越高,简直要蹦到天上去,还有意无意让番邦使臣认为,唐见渊这是要庇护“刺客”。
    伊斯塔王子对大祁的印象越来越差,动了与大祁断交的心,准备撤离大祁。
    姜家人焦头烂额,出了影响边疆安危的事,这时候只要唐见渊愿意,姜家一推就能倒,那道“只要姜琼华是太后就不能动姜家”的遗诏,在国家安危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尽管唐见渊每天都会匆忙来一趟凤仪宫,告诉姜玿华不要担心,可局势一天天恶化下去,她开始怀疑前些天唐见渊的那些话来。
    他说他会护着她,他想要与姜家和解。
    可是凭什么呢?他凭什么对政敌心慈手软?
    正在姜玿华心急如焚的时候,唐见渊再次来到凤仪宫。他不是没有挽回的办法,不过不能用姜冽的性命去换。他想,是时候让这小姑娘显显身手了。
    而他特意等了这么多天才来,就是要磨一磨所有人的性子,尤其是姜冽。
    姜玿华见他进来并且打算久留,她忙拿了丰盛的晚膳过来,惨兮兮地哭着向他赔不是:“陛下,都是我二哥的错!这些天我听说外面闹得不成样子,不如陛下准许我宴请番邦使节,我会火番语,我帮二哥向王子道歉,我做小伏低、死缠烂打,直到他原谅二哥、重新与大祁交好为止!就算失败,我想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吧?请陛下给姜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姜家为了挽回大祁和火番国的关系,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这番话正中唐见渊下怀,不过他有一点不满意:“大祁的太后,岂可做小伏低、死缠烂打?”
    姜玿华谦虚地纠正:“陛下说得对,是我说错了话!”
    “也不可用美人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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