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芜收回打量的目光,垂眸平静道:“凡间之事对本公主来说只是一场历劫,按理说劫过归位,凡间种种应如云烟。只是本公主一向小性子,做不到宽以待人。”
    燕临呼吸一窒,急切地想解释:“我……”
    话才出口就又听面前的人冷声道:“其实本公主也寻过你们,只是一直寻不到这才罢了。后来再遇见,本公主眼里虽揉不得沙子,但不能不承认当年历劫,本公主欠了你一个因果。”
    燕临闻言猛地抬头,满眼惊讶。
    “若不是你,本公主还真堪不透所谓的情劫,也不可能那么快便飞升上神。所以本公主才看在这个因果的份上放了萧青月一马。这么多年过去也不追究她在凡间暗害过我之事。”
    “本公主不是大度,而是还该还的因果。如今因果还完了,凡间的事也就清了。凡间的一世不过弹指间,且又是为了历劫所化,燕临神君不必如此放在心上。”
    燕临眉头蹙起,额上鲜艳的火纹都暗淡了些许,他深吸了一口气,难以置信地问:“对你来说,凡间的一世只是历劫?”
    冰芜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若不是历劫,那凡间的一世怎么会跟在天界所经历的一模一样?凡间的一世,摆明的是为了她历劫而编造的,只是不知朱雀真君的爱子会卷入其中。
    “可对我来说并不是,你已经成了我的执念,纵使两万年过去,我依旧忘不掉。芜妹,我……”
    冰芜实在受不住了,脚下生风落荒而逃。这肉麻兮兮的称呼,她在凡间的时候是怎么听下去的?
    燕临只觉得一阵风从身旁拂过,反应过来时面前已经没了人,他急得四下寻找,目光扫过一处,整个人都怔住了。
    先前在他面前始终面容冷清,甚至有些不耐的神女在那位帝君面前竟如此鲜活明亮,言笑晏晏,明媚不可方物。与方才想必,天差地别。
    凡间一世,难道只有他一个刻在了心上么?
    却说冰芜脚底生风似的凑到逸虚身边后,立即就察觉到了身旁之人的反常。抬眸去看他,只见他长睫敛下遮住了一双上挑的桃花眼,薄唇微微抿着,清隽俊美的脸上仿佛写满了生人勿进。
    冰芜好笑的看了几眼,才伸手去扯他的广袖,小声试探道:“生气了?”
    说罢也不等他回答,冰芜身子一偏越过他身侧,站到他面前,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周围的白云冉冉飘飘遮住了两人的身形。
    冰芜见他始终敛睫,倾身凑了上去,低柔的声音重带着她都没察觉的撒娇:“逸虚,你睁眼,睁一下。”
    逸虚磨不过她,遂缓缓抬眸,四目相对,见她眸中满是笑意和欢喜,紧绷的俊脸绷不住了,他轻叹了一声:“说完了?”
    冰芜也不答他,浅浅一笑:“我还是喜欢你这双清清冷冷的桃花眼,特别好看。”比温柔多情的桃花眼更勾人。
    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逸虚低声笑了笑,也不在意她答非所问的话,将她攥着他广袖的手拉下握在手中,“走吧,该下去了。”
    父神盘古开天后,天地分阴阳,后来经过斗转星移的变化,最终形成**九州的局面。上为天界,下为冥界,以东为妖界,南为人界,西为佛界,北为魔界。
    东荒与妖界接壤,经过探查,九婴在东荒以南附近出现,不仅将驻守东荒的天将残害了个干净,更是为祸人间,弄得人间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九婴狡猾,只在东荒以南附近盘桓,若有风吹草动则退回妖界。又有大风、凿齿分散战火,故而才久久拿不下。
    祁云山是东荒和妖界的交界处,高山耸立,山石焦黑不生寸草,且常年瘴气弥漫,鲜少有生灵踏入。
    于是便将此地定为东荒和妖界的交界处,先前妖界倒是安分守己,从不轻易踏足此地,近期九婴作乱后,祁云山便出现了不少妖族。
    一众天神浩浩荡荡的落在祁云山山顶,睥睨着山下天将和妖族的厮杀。后土看着下方的厮杀,开口问道:“苍山帝君和冰芜公主对此事可有高见?”
    逸虚眸色淡淡,低声道:“灭了这些小妖,想必不多时就会惊动妖界,届时看看妖王有何举动再决定如何?”
    后土微微颔首:“本座不懂这些,此番就全靠苍山帝君和冰芜公主拿主意了,帝君和公主决定好通知本座就是。”
    说罢,后土便转身往后方走去,萧青月抬步跟了上去。
    后土离开后,金钊手中羽扇打开,皱着眉头道:“妖界是怎么一回事,既然想挑事为何只是派出这些不入流的小妖?看得本太子都不好意出手。”
    “看来五弟这回要大显身手了?”
    “二哥想多了,本太子只是久不动手有些手痒。要不二哥陪我过两招?”
    “二哥可不是你的对手,饶了二哥吧。”钧凌说着,望向逸虚道:“本太子去四处转转,看看妖界可有动静。”
    逸虚头也不回道:“有劳二太子了,本座会让丙辰部跟着,以防妖界趁机偷袭。”
    钧凌轻笑:“还是帝君想得周到,如此,就多谢帝君了。”
    山顶风大,混着下方的血气飘上来着实不好闻,站在山顶的天神们纷纷架起屏障隔绝。下方的小妖确实如同金钊所说的不入流,不多时就被一对战将全数歼灭。
    逸虚这时下令让副将们带领战将们分散探查祁云山附近,于是山顶只剩下逸虚、冰芜、金钊、敖清和燕临几人。
    站了好一会儿,金钊有些兴致缺缺道:“表姐,姐夫,你们就这么一直看着?”
    冰芜余光看到穿着一身青衣战袍的敖清,见其兴致勃勃,想了想道:“敖清还未飞升上神,若有什么危险,你多看着她些。”
    敖清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道:“先生,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冰芜目光眺望妖界架起的结界,眸中仿佛也染上了化不开的黑雾,沉声道:“妖界大军万一开战,祁云山定是凶险无比。下界浊气重,神力恢复极慢,以你现在的法力怕是撑不了多久。跟紧金钊就是,他虽不着调,可也是五爪金龙之身,护着你不成问题。”
    敖清听话地点了点头:“是,小神知道了。”
    “燕临神君还是回后土娘娘身边待命吧,本公主和帝君要下去查看周遭一番,怕是顾不上神君。”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读者说燕临和老帝君一样,其实不一样的。一个是中央空调,喜欢照顾弱小,一个是认错人脚踏两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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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四章
    “我,小神法力虽浅, 但对朱雀一族的真火领悟得还算不错, 又身怀重宝, 公主…”
    燕临说着一顿, 想了想又加上:“公主和帝君还请放心, 小神定不会拖后腿。还请公主和帝君让小神随行略尽绵薄之力。”
    逸虚淡道:“不必了,本座的夫人本座自会保护, 燕临神君还是照看好自己的夫人吧。”
    言罢也不顾燕临什么反应,右手揽住冰芜的腰身化作一道流光射了出去,转眼即逝。
    燕临愣了一下,旋即一张俊脸涨红, 忽青忽红,好不精彩。
    金钊见状颇为忍俊不禁, “吧嗒”一声手中金玉折扇收起, 正了正色道:“本太子先行一步,燕临神君自便。”
    云端上, 敖清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时扭头望向身后, 疑惑道:“那燕临神君怎么一回事?先生都说得那般明白了, 他怎么听不懂?上神之位和神位虽只差一字, 但犹如云泥之分。”
    金钊笑了笑, 抬起手中折扇轻点了点敖清的头,“就你懂得多,既然知道, 那为何还要跟来?”
    敖清抬了抬下巴道:“厮杀的战将们亦是神位,他们能来,我为何不能?我又不会不自量力,战将们如何应付,我学着就是。莫不是你觉得我堂堂南海公主,还当不得一个普通战将?”
    金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眼前的人恶狠狠地瞪过来才收敛脸上的笑意,悠悠道:“自然当得,清清你明白事理,但不代表旁人也明白。天地之大,总有不自量力之辈。”
    敖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似乎想起什么,复又抬起头,神色有些怪异,“燕临神君莫非对先生有非分之想?”
    金钊挑眉:“你才看出来?”
    “才不是,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燕临神君和那位青月神女的事也算广为人知,怎么会…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敖清说着突然双目瞪大,声音一变:“该不会是因为青月神女和二太子真的有私情,燕临神君为了报复青月神女才这般?”
    “也不对,若真如此随便找个神女仙娥便是,先生那样的身份岂容他高攀。”
    金钊看着敖清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抬手在她额上轻轻地敲了敲,“你就别瞎想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想想自己的事。”
    “我能有什么事?”敖清扁了扁嘴,忽地凑向金钊,好奇道:“你是不是知道为什么?快告诉我!”
    金钊轻笑了一声,“这有什么,无非就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又或是失去了才知道珍稀……”
    **
    蓝色的流光在祁云山上空绕了一圈后,宛如流星下坠落在一片焦岩上。蓝光褪去,露出一白一蓝两道身影。
    白衣神君身材修长,长身玉立,晚风拂过,墨发和白色衣袂扬起飘逸的弧度。他左手负在身后,右手牵着一旁的蓝衣神女。
    那蓝色锦裙的神女好似是嫌弃脚下的礁石,空着的右手提着宽大的裙摆。巧夺天工的绣鞋上嵌着细碎的星砂珠粒,随着她踢踏的动作在夕阳下反射出点点星光。
    下界带着浊气的风浪袭来,冰芜立即吹了一口气,透明的屏障笼罩周身,隔绝了这些带着浊气的风浪。
    慢腾腾地走了一会儿,冰芜有些不耐:“你等的人到底还来不来?”
    “乖,再等一会儿,”逸虚温声哄道。
    此地离地心之火不远,遍地礁石,连吹来的风浪都带着燥热,她不耐也正常。只是唯有约在此处才无人怀疑,毕竟他们一个属性为水,一个属性为冰,常理来说自是不会到此地。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一道红光从天际坠落,落在二人面前。
    看着眼前一袭绯色锦袍,头戴金冠的年轻神君,冰芜目光有些诧异,“是你!”
    年轻的神君倒是神色如常,一点也不惊讶于约了他的好友还带了旁人,他施施然行礼,含笑道:“见过冰芜公主,劳公主久等。”
    冰芜看了看面前的莫尧,偏过头看向身侧的逸虚,狐疑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逸虚低声解释道:“我曾将龙渊剑借给过莫尧,他也确实用了龙渊剑破开了捆神锁。天帝上次在信笺中所说的捆神锁之事一笔勾销正是此事。”
    信笺中天帝一是提了阴风林一战,二是往生池发现的捆神锁一事。这两件事都与他有关,足以令苍山出手。
    苍山和昆仑山又已联婚,上次经阴风林一战更是同进同退。想必天帝便是以为苍山出手,昆仑山必定也会参与,所以才会有那封信笺。
    不过如今也确实如了天帝所愿,苍山和昆仑山都参与了进来。
    冰芜了然地点了点头,略思索就想通了关键,抬眸看向面前的莫尧,冷声问道:“所以是你酿下大错?”
    莫尧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难得正色道:“借龙渊剑私自破开捆神锁是我的不是,但我相信奎狼,锁妖塔之事绝对与他无关。等我带你们去见过奎狼后,会上天宫领我该受的刑罚。”
    逸虚抬眸,声音微沉:“有没有关系看看便知。”
    莫尧颔首应了一声“好,”又想起什么,叮嘱道:“奎狼伤势才好些,你们有话好好说,切莫动手。”
    正交谈间,逸虚目光一凝,长袖一挥,一道蓝色神力挥了出去。
    冰芜立即反应过来,指尖一弹,冰白色的神力化作条形锁链朝着同一方向而去。
    巨大的礁石瞬间被神力炸了个粉碎,一道紫光从中跃起,“哎呦!别打,是我!”
    熟悉的女音传来,冰芜吃了一惊,收回了又凝出的光球,盯着那道紫光试探出声:“表姐?”
    “是我。”金毓化为人形,一面揉着胳膊,一面道。
    冰芜和逸虚相视一眼,抬步往金毓所在的方向走去,“可有伤到?”话落又狐疑道:“表姐怎么会来这?”
    金毓面带迟疑,支支吾吾道:“我,我跟着他来的。”说着,她指了指莫尧。
    莫尧方才也是愣住了,闻言更是大吃一惊:“你何时跟着我,我怎么不知?”
    金毓垂头,目光有些闪躲,“我今日去青丘找你,结果看到你鬼鬼祟祟离开,一时好奇就跟了上来。”
    说完又强调:“我真不知你是来见表妹他们,我以为你又去私会哪个神女,想抓你小辫子才跟着你。”
    莫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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