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还在下雨,如果这雨不停,今天的拍摄计划可能会更改或者取消。
    酒店的大堂依旧鲜少有人,桑暖提着那一袋关东煮和啤酒酸奶来到电梯前。恰好有一部电梯上来,桑暖走进去,看到里面还有一个人,戴着黑色的口罩。
    桑暖现在能一眼认出来,他是解宴。
    解宴看到她,似乎有些惊讶,只是那些情绪在他眼里一闪而过。
    他摘下口罩,看起来像是要和她打招呼,但是开口前犹豫了几秒,然后叫她:“桑暖姐。”
    这个叫法让桑暖觉得有些奇怪,可能迄今为止她合作过的艺人年纪都比她大,好似还真没有人这样叫过她。
    还有一点就是,她与解宴见过许多次,竟然没有一次正式地称呼过对方。
    她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了。她在为人处世上面,总显得有点笨拙。
    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解宴说:“叫我名字就好。”
    桑暖点点头,依言叫了他的名字:“解宴。”
    解宴的唇角有了细微扬起的弧度,应该是在笑。
    桑暖的房间在二十七楼,乘电梯也需要一点时间,为了不显得尴尬,桑暖主动提起自己下去的目的。
    “晚上睡不着,下来买点东西。”
    解宴若有所思地点头:“难怪我闻到了很香的味道。”
    “是关东煮。”桑暖拎起放关东煮的袋子,“我买了很多,当时想着这也要吃那也要吃,没留神就拿了一大堆。”
    这一句才说完,电梯哐当一声,停下了,连头顶的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闪烁了两下,就彻底暗了下来。
    桑暖没想到这种在电影电视里惯常出现的桥段会在这里发生,她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找到电梯里紧急呼叫的按钮。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响过之后,外面平静的女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桑暖冷静地把电梯故障的事情说清楚。
    那边的女声说很快就会派维修人员过来,请她不要惊慌。
    切断连线后,桑暖才注意到,身旁的解宴已经很久没有出声了。
    第7章
    手机上的灯光不弱,能够照亮整个电梯的空间。
    桑暖看到解宴靠在电梯的角落,闭着眼,表情不是很好。她走过去几步,轻轻叫他:“解宴。”
    他没有反应,桑暖又叫了一声,然后拍了拍他的肩:“你没事吧?”
    解宴像是忽然被惊醒,骤然睁开的瞳孔里,有一闪而过的戾气,只是很快被湮灭。
    “我没事。”他说,连语气也是温柔的,像是在安慰她。
    桑暖看他的样子就觉得不是没事的模样,她说:“如果有问题,一定要告诉我。”她看着依旧没有亮起的灯和紧闭的电梯门,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
    寂静的空间里,时间仿佛过得无比缓慢,过了一会儿,但又像是过了很久,解宴的声音慢慢传来。
    “我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因为说得慢,所以像是一字一顿。
    桑暖无声地重复了一遍,她没听说过这种症状,但是听名字也能猜出来,是对封闭的空间产生恐惧的一种病症。
    “那现在你还好吗?”她忽然想起什么,把手机递给解宴,“你带手机了吗,或者用我的手机给你的医生或助理打电话,告诉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看着她慌张到有些手足无措,解宴笑起来,他摆摆手说:“只是轻微,并不严重,有光就好很多。”
    他虚虚地将她的手机稍稍抬起一点,白色的光就铺满了整个电梯。
    “桑暖姐。”解宴转过头,在手机的白光里,她能看到他的侧脸有细细的汗珠,他停了一会儿,声音变轻了不少,“你能和我多说说话吗?”
    桑暖眨眨眼:“当然可以。”
    但是找话题时,桑暖又觉得苦手,想来想去,她看到手边的袋子,冒出一句:“你要,喝啤酒吗?”说出口后,她又觉得好笑。
    桑暖不自在地挠了一下鬓边的碎发:“我不太会说话。”
    解宴笑了一下,声音依旧很轻,他说:“没关系。”
    “快四点了。”桑暖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开始漫无边际地找话题,“其实我下来是因为睡不着,我有个坏习惯,睡不着就喜欢吃东西,刚上大学的时候特别喜欢吃蛋糕,各种口味,我能完全吃不腻。”
    “但是后来被逼着克制体重,蛋糕就很少吃了。”
    她毫无逻辑性地说了一会,然后问他:“你呢,也是睡不着出来吗?”
    解宴半垂着眼,很疲惫的模样:“突然心情不好,就出来了。”
    桑暖靠在电梯内的墙壁上,随着他的话题说下去:“我今天心情也不太好。”
    “看来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要出去,你看,我们俩都倒霉了。”
    解宴弯着唇,桑暖发觉他笑起来真的好看,明明是清冷的眉眼,笑的时候却有一种干净的,温和的少年气。
    电梯里的空间不算宽敞,待得久了,就会觉得逼仄难忍。
    桑暖靠坐在电梯里,她关东煮的袋口扎得不紧,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空气里都是关东煮的味道,她刚刚怎么没有发现。桑暖低头把塑料袋扎紧时,听到解宴的声音。
    “其实你可以不用顾忌我。”
    他以玩笑般的语气说:“我好像害得你不能吃东西。”
    桑暖摇摇头:“我不饿,只是睡不着想吃东西。”
    维修人员不知道是不是离电梯有十万八千里那样远,过了这么久,也没听到一点动静。
    桑暖准备再紧急呼叫一次的时候,电梯里的灯亮了。骤然亮起的光刺得她眯起了眼,桑暖适应了一会儿,按下楼层键,电梯开始正常地上升。
    叮的一声过后,电梯停在了二十七层。桑暖向他伸手,“你可以吗,我送你回房?”
    她的手指白皙,指尖还带着淡淡的粉,像落在雪上的红梅。解宴的视线从她指上掠过,他没有握住那只手。
    “我还好。”
    但是桑暖还是将他送回了房间,离开时,解宴忽然叫住了她。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耳根泛起了些微的红:“刚刚,你说要请我喝啤酒。”
    桑暖想起来,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罐啤酒,啤酒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时间有点长,表面都结出了水珠。她看解宴接过她递过去的啤酒,手上只留下瓶罐上的水珠,还有他的手指擦过的指尖的触感。
    桑暖缩回手。
    回到房间,关东煮已经彻底冷掉,桑暖咬了一口年糕,最终还是放弃挣扎,将那一整碗的关东煮扔进垃圾袋。手机在口袋里响了起来,是舒舒打过来的。她告诉桑暖,剧组七点正常开工。
    桑暖拉开窗帘,外面天没有亮,但有了一点熹微的晨光,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仓促地睡了一两个小时,桑暖就被舒舒叫醒。舒舒看了看被桑暖随手扔在桌上的购物袋,又看向她。购物袋里绿色的易拉罐特别显眼。
    “你昨天晚上喝酒了?”
    桑暖抓起一边的枕头,把脸埋在枕头里。
    “没有喝。”桑暖的声音睡意浓重,“我买了,但没有喝。”
    舒舒放下心来,没喝就好。
    桑暖平时不爱喝酒,只是心情很好或者不好的时候爱喝一罐,她的酒量也不行,往往一罐下去就醉了。醉酒的桑暖爱胡言乱语,舒舒曾被她拉着,听她说了整整两个小时的话,从小时候邻居家的猫说到第一次演戏时的ng,跨度十分之大。
    下雨过后,是久违的晴天,天空蓝得像块透明清澈的蓝色玻璃。
    上午桑暖的戏份不多,主要是男主和秦扶风的对手戏,桑暖只要提供一两个侧影和几句台词,很轻松。
    桑暖补妆的时候,听到身后的工作人员在轻声交谈着今天引爆的热度新闻。
    “上次的爆出来的恋情许裴至承认了,但是却说今年三月已经和那个模特分手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分手,那个模特,长得真漂亮。这么漂亮的人才能和许裴至在一起吧。”
    舒舒听到后面的谈论,脸色变得不好,她看了一眼桑暖,她家的艺人脸色如常,似乎没有受到影响。
    桑暖和许裴至在一起的一年,没有瞒着身边的工作人员。即使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舒舒还是怕她听见会不开心。
    桑暖在她掌心里塞了一颗糖,对舒舒说:“笑一笑。”
    今天恰好是饰演桑暖姨母的女演员杀青,结束后,她请剧组的人吃饭。
    那个女演员剧中扮演的是温婉的角色,实际上性格豪爽,与林导拼酒,一口气喝下三杯酒,依旧面不改色。
    桑暖知道自己的酒量不行,并不多喝。而且现在拍摄的进度,正好到了梅如失去她的孩子之后,她需要体现梅如的憔悴消瘦,所以更不能让自己的体重上去。
    因此眼前那么多的佳肴,她只能吃一点水煮西兰花和玉米。
    不能吃饱,桑暖显得心情低落,但是这种场合她一点也不能表现出来。
    舒舒跟了她多年,看到她垂下眼,用叉子叉起一个个西兰花,却又不吃,就知道多半是因为吃不饱不开心了。她碰了碰桑暖的的手,轻声说:“拍完这场戏请你去吃烤肉。”
    桑暖抬起眼:“真的?”
    “真的。”舒舒特意强调了一点,“让你吃到饱。”
    桑暖笑起来。
    同桌的女演员侧过头来,笑着问她们:“我好像听到说吃烤肉?”
    桑暖的笑还来不及收回,她点点头:“我助理说为了犒劳我辛苦工作。”
    女演员将一侧的波浪长发撩到肩后,露出细痩的锁骨。
    “我也好想吃,可是吃完又要花运动很长时间消耗热量。”她说,“真羡慕你们怎么吃也不胖的。”
    虽然知道她的这句话并不是有意的,桑暖仍有些不舒服。她并不是怎么吃也不胖的身材,每次吃完高热量的食物,为了维持体重,她也需要大量的运动来消耗。
    平常能一笑而过的话题,她现在却有了想和那个女演员较真的想法。
    自己的情绪真的有点不太对劲。
    桑暖努力把不好的情绪压下去,她对那个女演员笑了笑,说:“你也很瘦。”
    结束后回到车里,桑暖抱住舒舒,很长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快到酒店的时候,她才从舒舒肩上抬起头。
    “我有点不太对劲。”
    “心情一直很糟糕。”
    “好想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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