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些人不敢公然指责,最多就私下嘀咕,但总结一下最近一两年外界对自己的看法,陆楠心里总是憋着一股闷气。就像是在现代的时候一样,那些街坊邻居三姑六婆每次说到她都是一脸同情,无非是什么“哎呀老陆家的女儿是不错,能赚钱,但是都三十多了还没嫁出去也没个孩子,啧啧啧,以后可怎么得了哦。”
    就连她的父母一说到这件事就恨得陆楠像是他们的仇人一样,口口声声都是她丢了他们的脸,这么大把年纪却没嫁掉,外面都在嘲笑他们,他们都没脸出去见人了。他们从来不在乎陆楠的事业,更不关心她的成就,唯一看到的只有嫁人,生孩子。一家人总是为了这件事闹得乌烟瘴气,陆楠因此常年不想回家。家原本该是个温馨的地方,但自从陆楠二十五岁之后,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烦恼以及压力。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女人的价值只能通过结婚生孩子来体现?难道女人存在的意义只有陪男人睡觉以及给男人生孩子了吗?于是家人亲戚越是逼迫她,她就越是要跟他们对着干,决心势必单身到死。
    仔细想想,她交了不少男朋友,可从不愿意跟他们发展到更深的关系,一旦涉及谈婚论嫁就立刻分手,多半就是因为这个心结吧。如果有那么一个男人愿意慢慢打消她心中的怨气,倒也不是不可能。但现代社会,什么都讲究效率和速度,哪有什么痴情男人愿意浪费时间为她等待。说白了,那些追求她想和她结婚的男人,不就是看上了她的能力以及社会地位吗,又有什么百分百的真感情。
    “我真是个笨蛋啊。”
    陆楠喃喃的自言自语。
    “其实一开始我就不需要什么丈夫,更不需要什么孩子,那些都只不过是我的拖累和负担。虽然是带来了一定的好处,但是花在上面的精力和时间足够我去做更多的事情了。我又不求帝国的延续,没有继承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自觉想通了陆楠顿时感到心情舒畅,可惜现在她已经怀了孕,而且因为种种原因,她并不是很想去自杀重新开始。但她已经决定了,不管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健康或者病弱,她都不会再尝试怀孕了。至于现在的丈夫和孩子,权当他们不存在就好。与其花费一番心思还不讨好,不如更加强势的凌驾于众人之上。
    但是,既然怀上了孩子,也不要浪费了,能生出一个健康的孩子还是可以分担不少压力。思及此处,陆楠便摇铃叫来了外面的书记官,要他起草一个诏令,即日起她要暂时离开王宫去行宫休养,直到生下孩子为止。在此期间国政将由安茹公爵,香槟公爵,以及诺曼底公爵三人共同摄政。
    书记官一边飞快的记录一边忍不住悄悄打量陆楠,跟随女皇也有好几年了,他很了解这位陛下对于权力的掌控欲。如果没有发生什么无非控制的大事,他觉得这位陛下肯定不会做出现在的决定。想必一旦公布,整个王都都会为之震惊,肯定又要经历一番剧烈动荡了。
    难道外面说女皇陛下这一胎很不好,随时会流产是真的?
    书记官心里这么想着,有些担忧的观察陆楠的气色。倒不是因为他对女皇多么的忠诚,而是他这种出身不高的人,全靠当初女皇的招募才能进入宫廷,并且有了一定的身份和地位。假如女皇一旦出了什么岔子,肯定立刻就要被打回原形,再也没有如今的风光。所以他当然十分关心女皇的身体,天天对着天主祷告,希望女皇陛下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都记下来了吗?”
    听到女皇的问话,有点走神的书记官顿时一个哆嗦,急忙点了点头。
    如今已经不是陆楠最早继位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要是可以通过公开招募进入王宫,基本就走上了一条通天大道。尤其是陆楠开始实行长子继承法后,贵族和领主们的大部分财产以及领地都会由长子继承,剩下的孩子只能得到很少的遗产,不得不纷纷想办法自寻生路。就如同陆楠预料的那样,很多贵族出身的年轻子弟纷纷投身军队,希望通过军功换来新的封号以及领土。也有一些人将注意力转向了教廷,走上了神职人员的道路。而陆楠这边的招募更是给了很多人希望,他们渴望着可以因此接近女皇,成为她的近臣,甚至是宠臣。要是能被女皇陛下看中当她的情夫,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现在陆楠身边的几个书记官除了还有一个是最开始第一批招募进来的人,其余的全部都是经历了激烈竞争才获得上岗资格。他们不光仪表堂堂五官俊美,每个人都有着专门的特长,像今天这个书记官就记忆力超好,几乎到了过目不忘的程度,所以他才敢走神。反正陆楠自问是没有他那种记忆力的。
    “陛下,我现在重复一遍,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错误。”
    说着书记官就口吃清楚的将陆楠的话原封不动的重复了一遍,陆楠点了点头。
    “很好,就这样发出去吧。”
    书记官鞠了一躬却没有离开,比起那些几乎每年一换的侍女,他称得上是陆楠身边的老人了,自然可以判断出现在陆楠的心情不错。他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问:“陛下,既然您打算长时间住在行宫,我请求能得到允许随行,想必您肯定需要一个书记官负责传话和记录旨意的。”
    陆楠听后不置可否的看了他几眼,说起来她当初倒不是故意的,但既然是选天天都能看见的近侍,她当然愿意选长得比较端正的,所以这个书记官算得上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只是她身边足足有十几个负责轮值的书记官,为了不会在不知不觉间弄出一个类似九千岁的存在,她对哪一个都没有什么特别关注,非常公平的划分了他们的值班时间。因此她对这个书记官没什么深刻印象,仅仅记得他叫做阿多斯,是个商人的儿子。
    她一时间有点摸不准这个人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背后有人指使?被人收买了想要图谋什么?还是说仅仅出于野心想要博取一个上位?陆楠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静静的看了有些紧张的青年好一会儿,心里在盘算一会儿要派人去好好调查一下,弄清楚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事到如今陆楠不知道遇见过多少阴谋诡计刺杀陷害,不说其他的,朱利安反正到现在都还没抓住呢。所以这种小事她压根儿就没当回事,思考了一下后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
    “可以,我准了。不过,想必您也知道,香槟公爵不太喜欢有其他人过于接近我,万一他因此迁怒于您……”
    陆楠故意慢悠悠的说着话,看阿多斯吓得脸色发白,显然是想起了历年来莫名其妙死掉的那些人,心里一阵好笑。
    “……总之到时候不要乱跑,千万别离开我的保护范围。”
    她说这些话的目的一个是不介意给香槟公爵拉点仇恨,最近他实在是有点得意忘形到过分了。另外也是要把这个书记官限制在自己身边方便观察,看看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招。如果他真的是被其他势力收买打算对自己做点什么,陆楠当然不会客气。
    书记官闻言急忙点头:“是的,陛下,我知道了。”
    “嗯,您可以退下了。”
    陆楠挥了挥手,书记官再次深深鞠躬后倒退着出了房间。
    想必这个诏令一旦公布,所有人都会很吃惊,安茹公爵不知该作何感想,他不是没有察觉到自己对他的提防,也许会认为这是陆楠对他的试探。然而陆楠并不想干这么无聊的事情,她只是想通了而已。为什么她一直不肯给予安茹公爵更多权力呢,实际上他倘若真的有了大逆不道的想法,陆楠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除非安茹公爵会隐身的法术,瞒天过海从遥远的领地调来他的士兵,王都里他根本没有足够的武力,骑士团和卫队也不会听他的话,担心他会起来造反纯属吃多了撑的。
    陆楠只是害怕……害怕安茹公爵会背叛自己这个可能而已。
    但现在她已经不在乎了,如果担心因为背叛受到伤害,那么一开始就不要抱着任何期待。仅仅只需要把安茹公爵当成一个和其他人一样的普通大臣对待即可。假如有一天他真的因为拥有太多权力产生了异心,陆楠打算像以往处理其他政敌那样处理掉他,这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安茹公爵有太多可以用来当做罪状的把柄了。
    “对,这样就可以了。”
    像是在强调什么似的,陆楠再一次对自己说。
    第266章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陆楠不想拖拖拉拉,她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太好,最近经常心虚气短,还时不时耳鸣头晕。流产是一件事,陆楠很担忧万一因此落下什么病根,孩子没生出来,自己也挂了。于是她很爽快的把手里的事务一一安排妥当,就带着一堆护卫侍从浩浩荡荡的去了近郊的行宫休养。
    临走前香槟公爵再三表示想和她一起,陆楠果断的拒绝了。虽然心知肚明,那个自称神灯精灵的男人给她展示的幻想未必是真的,但是香槟公爵在幻想里的所作所为却让她心有余悸。她觉得比起当初,香槟公爵确实有点走火入魔的征兆,搞不好有一天真能干出那样的事情。虽说两人做了六年多的情人,熟悉对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但这个男人整天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陆楠实在是猜不透。他们就没有一次触及心灵的对话,互相试探来试探去,谁都不肯坦诚。
    仔细想想也挺可悲的。
    不过陆楠却临时想起了那个差点被遗忘掉的格纳斯先生,临走前派人去把他给带上了。她琢磨着这家伙给香槟公爵卖命跑腿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也许会知道一些关于香槟公爵的秘密。即便香槟公爵总是在陆楠面前表现得对权力好像并不那么看重,实际上陆楠很清楚这个人隐藏的野心非常可怕,只是一直没有抓住机会罢了。尤其是香槟公爵在她的诸多事务中都插了一脚,假如想要动他,势必会带来一系列麻烦和动荡。但谁叫当初陆楠手里根本没有可用的人呢。等到她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香槟公爵气候已成,轻易动不得了。
    跟他一直保持情人的关系,容忍他的胡作非为,里面又有多少成分仅仅是为了稳住他,陆楠自己都说不清楚。反正她知道,假如现在她要跟香槟公爵分手另寻新欢,极有可能会发生她不愿意看到的事件。而香槟公爵死死缠着她,表现得恍如一个热恋成狂的情人,里面又有多少仅仅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权力……这一点陆楠不想去琢磨,也懒得去琢磨。
    在陆楠的严令下格纳斯先生好歹保住了性命,没有跟以前那些倒霉蛋一样,只是因为跟陆楠多说了几句话招来了香槟公爵的嫉恨,莫名其妙的失踪,几天后尸体出现在城外的河里或者其他什么荒郊野外。据监视他的人回报,这位先生很明白自己的处境,每天都老老实实的呆在房间,一步都不肯踏出房门,才让香槟公爵无处下手。
    陆楠听了回报后不禁觉得十分有趣,原本以为这家伙已经被消磨干净了身上的桀骜,没想到并没有认命嘛,看来他还期待能够抓住一丝机会改变自己的现状。好歹也是第一个自己曾经产生过兴趣的男人,陆楠不介意在合适的时候帮他一把。
    回报消息的探子见女皇陷入沉思也不敢出声打搅,安静的站在一边等候她接下来的吩咐。他非常的年轻,只看面孔绝对不超过二十岁,长相十分普通,普通到混进人群里绝对立刻就能毫无存在感。他是当初陆楠设立福利院后收养的第二批孤儿其中之一,没有任何亲人,经过长期洗脑式教育,对陆楠充满感激,至少目前看来忠心耿耿。
    其实陆楠倒不是很担心这些培养的密探会轻易背叛自己,因为他们基本都是无亲无故出身底层的孤儿,离开了陆楠,他们立刻什么都不是。就算是有谁开出重金想要收买他们吧,背叛了帝国的君主,除非是逃到天涯海角,又有谁敢说一定就能保住他们。而且身为底层平民,没有靠山作为依仗,手里有再多的钱也根本没法安全留下。这个世道贵族想要弄死一个平民不要太简单,一句话就能叫对方家破人亡。平民想要怀揣重金购置土地庄园当个地主,不存在的。那些可以经商做小生意的人,无不都跟某些势力或者教廷可以扯上点关系。真正的平民,只能老老实实给贵族老爷和教士们放羊种田当牛做马。
    东方的普通平民还有机会通过科技考试或者举孝廉混入上层阶级,而在这片土地,底层基本就被掐死了一切上升的通道。陆楠的公开招考制度算是小范围的科举了吧,但能通过这个途径改变命运的人依旧大多数是贵族的旁支以及教士的亲属,正儿八经的底层,陆楠一个都没遇到。可是对于这些密探而言,他们已经感激涕零,虽然辛苦且危险,但起码他们也算是脱离了下等人的范畴。
    “唉,到底和我的老家不一样,起码一般平民没这么惨,自己还能想办法攒钱做做小生意,全家人努力种田供个读书人之类的。”
    陆楠思索了一阵,看到安静站在一边的密探,不免心中产生了诸多感慨。这种时候她就能稍微理解一点点安茹公爵的某些理念,这种阶级分明永远被禁锢毫无希望的生活真的很可怕。贵族和平民的区别并非前者更高尚或者聪明,仅仅因为投胎投得好罢了。也难怪这里的人都信奉宗教,因为除了用宗教来麻醉自己寻找心灵的安慰,他们真的也做不了什么。
    “很好,目前可以稍微放松对他的监视,不过还是得密切关注他的安全。对了,上次让你去调查我身边那个叫阿多斯的书记官,结果如何?”
    被叫到的密探精神一振,急忙微微低下头回答道:“根据您的命令,我已经派遣了可靠的人手分作三批对他进行了彼此都不知情的交叉调查,根据目前的情报,他暂且没有和任何势力接触的迹象,家人也没有展露出异常的动向。他每天的生活都十分规律,最近几个月里都没有任何外出超过一天的情况。”
    他没有说出自己的判断,因为身为密探,只需要如实汇报调查监视到的一切,具体如何自然由女皇陛下决定。正是因为这份谨慎,他才会在一群探子里脱颖而出,最终成为了他们的头目,深受女皇的重用。
    “嗯,可以稍微撤掉一些监视的人手,但还是要定期监视他的动向,不要松懈。”
    听到探子的回报,陆楠觉得基本可以排除书记官怀着什么阴谋的可能,也许他仅仅只是想抓住机会向自己靠拢,但她也不会就此对书记官彻底放心。
    “是,陛下。”
    “还有,听说最近那个绰号叫小丑的家伙又私下闹出了不少事情,你是怎么处理的?”
    尽管对这个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青年还是比较放心,陆楠也没有放松过对他的监视,随意的问了一句。青年不禁面容一僵,久久没有出声。
    “我知道你觉得那个孩子是我下令亲自送去的,所以不敢严厉惩治。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不需要特殊对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希望再听到类似的消息,知道了吗。”
    青年鼻尖冒出了一点汗水,诚惶诚恐的低下头:“是,陛下,我明白了。”
    “别忘了,你们是直属于我的下属,假如有一天居然还要顾及到什么人而背叛了我的期待,那也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陆楠并没有用很严厉的语气,反倒是微笑着貌似十分随意,青年却吓得差点膝盖发软,舌头打结。他也算是经历了不少大事件,经过他处理的权贵数也数不清,知道他存在的人都十分忌惮,哪怕是大贵族都不敢轻易招惹。但是在陆楠面前他却永远恭顺且畏惧,一句话就吓得他面如白纸,战战兢兢的再次深深鞠躬,这一次他连头都不敢抬了。
    “好啦好啦,别摆出这个样子,我随便说说而已,其实我对你还是很满意的。”
    陆楠笑着说,还站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青年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可以了,你退下吧,下一次还是这个时间,记得多多关注光照会以及那群跟他们有勾结的刺客。”
    最后吩咐了一句,陆楠就示意青年可以离开了。其实她说出那件事只不过为了敲打敲打他,让他对自己保持畏惧罢了。说到那个叫小丑的家伙,还是当年在某次游园会上假传陆楠的旨意被打了一顿的那个孩子。后来他老是装天真装可怜对陆楠溜须拍马,加上陆楠觉得这孩子还算有点小聪明,干脆就把他丢去做了探子。
    最开始他还算听话,做事也很能干。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好像他的野心也慢慢随之滋生。陆楠懒得去揣摩他的心态,大概是觉得他跟陆楠认识得更早,密探首领的位置就该他来坐,而不是让另外的人取而代之,最近一两年小动作频频。陆楠对此非常清楚,只是存着钓鱼的想法故意放任他四处活动罢了。
    “现在的首领虽然做事很妥当也很忠心,但还是少了点无所畏惧的硬气,遇到权贵和疑似和我有关的人缩手缩脚。可惜暂时也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处理完了一些事情,看看外面天色正好,阳光不太炎热,非常适合外出散步,陆楠不禁动了下去花园走一圈的念头。不过一个人走路也未免太过无聊,她想了想,便叫侍女去把格纳斯叫来,陪自己下去散步。
    当她打着小阳伞来到中庭的时候,格纳斯已经恭恭敬敬的等在入口处。他被侍从们收拾得干干净净,甚至可以说有点油光水滑得过头了。看着他那头被梳理得太过整齐的头发还有熨烫得笔挺笔挺的衣服,陆楠忍俊不禁的同时又有点同情,就像是看见一头野狼被当做宠物狗饲养的那种心情吧。
    她有点怀念曾经那个总是不服气跟她顶嘴的雇佣兵头头,怀念他凶悍的脸庞以及野性难驯的眼睛,以及她见过最完美的肉体。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她是真的很喜欢雇佣兵先生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做派,虽然她以此为借口教训鞭打了他无数次。
    她主动的伸出一只手,而记忆里完全不懂宫廷礼仪的前雇佣兵先生竟然很规矩的挽起了她的手,如同一个真正的贵族那般和她并步先前,仪态无可挑剔。陆楠见状一边在心里猜测这家伙最近几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的同时,不免心中微微一动,觉得也许这不是什么坏事。
    两个人身后跟着一大串护卫和随从,在鸟语花香的庭院里不急不缓的散起了步,格纳斯先生意外的沉默,但脸上却没有了那份跟随在香槟公爵身后时的卑微以及顺从。陆楠时不时的撇他一眼,看着他深刻的五官线条以及高挺的鼻梁,居然还有点跃跃欲试和小兴奋。
    “听说您之前是个雇佣兵,怎么会又跟随香槟公爵,做了他的随从呢?”
    走着走着,陆楠装出不经意的样子随便的问,顺手从一旁的花丛里摘下一朵盛开的蔷薇,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格纳斯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嘶哑干涩,据说是因为他的脖子受过重伤,伤到了声带:“遇到了一个大麻烦,身边的兄弟们都死光了,所以只能跟随公爵阁下。”
    只是一句平淡的话,陆楠却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儿。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以当年疯狗的那种做派,加上他原本就给教廷干脏活,教廷觉得他没用了想杀人灭口理所当然。但是想想他的变化,陆楠有些可怜他,又有些怅然,不禁叹了口气。
    “想必这几年您一定过得很辛苦,不过人活着总是好的,活着才有希望。”
    前雇佣兵闻言终于低头看了她一眼,那视线可称不上多么的恭敬,反而非常大胆且放肆。他先是有些诧异的盯着她的脸看了一阵,然后视线的重点就滑到了她的脖子和胸脯上。换个贵族小姐肯定早就恼羞成怒的要他好看,不过陆楠只觉得啼笑皆非,觉得到底还是她知道的那个疯狗,本性难移。
    两人又走了一段距离,格纳斯冷不丁用他那嘶哑难听的声音说:“我们也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尊敬的陛下,想必您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把我保下来,肯定不是为了听什么雇佣兵的冒险历程。如您所见,我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条不值钱的命。到底您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妨直截了当的说了吧。”
    陆楠扯动嘴角笑了笑:“既然您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我最想听的是什么呢。”
    他皱起了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后,有些嘲讽的笑了:“我还以为您对那位公爵阁下多么的喜爱,原来不过如此。啊,女人都是这么可怕的吗,一边可以满脸甜蜜的和你山盟海誓,一边转头就能找人痛下杀手。”
    “行了,别废话那么多,说说也许我会感兴趣的内容吧。”
    前雇佣兵耸了耸肩膀:“您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那位大人又怎么可能让我这种下贱的人得知他的秘密。我知道的东西恐怕还不如您多。说起来您不是传言中魅力十足让一群男人神魂颠倒的女皇大人吗,怎么连自己的情人都没办法弄清楚。”
    听他居然还敢质疑自己魅力不够,陆楠有点牙痒痒的想给他点教训,比如拿起小皮鞭再抽他一顿什么的。但她现在怀孕了没法做那么刺激的事情,而且好歹当了这么些年的皇帝,她已经不会因为几句挑衅而轻易的动怒。
    “说起来,我听说公爵的母亲当年也是有名的美人,您在公爵身边的时候见过她的画像吗,有没有听他谈起过自己的母亲?”
    陆楠也就是随意一问,说来真心挺荒谬的,她跟香槟公爵耳鬓厮磨了六年,两个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做过了,居然从没谈论过任何私人的话题。陆楠不知道香槟公爵的家庭情况,香槟公爵更是从未邀请她去自己的庄园,哪怕一次。想到他那摸不准的奇怪脾气,陆楠觉得也许跟他的家庭状况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格纳斯古怪的笑了笑:“您要是问其他的,我还说不上来,偏偏这件事我真的可以告诉您一点关于公爵的秘密。”
    “哦?什么秘密?”
    陆楠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问。
    “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我偶然间发现的,都说公爵阁下的父母十分相爱,老公爵当年受伤不治后去世,公爵夫人也跟着重病而逝。不过实际上老公爵虽然确实受了重伤,还不至于就死掉,是公爵夫人给他下了毒,随后自己也自杀了。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出来肯定是天大的丑闻,所以公爵阁下一直死死保守着这个秘密,没有几个人知道。”
    陆楠都来不及问“那您是怎么知道的”,她只是所有所思,许久之后才点了点头。
    第267章
    “您就不奇怪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吗?”
    见她久久未语,格纳斯倒先沉不住气了。陆楠发现他虽然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还是有点焦急。用脚趾头想都能预料如果陆楠不肯继续保住他,将他不管不顾的丢回香槟公爵手里,他会有什么下场。在他主动答应陆楠离开背叛香槟公爵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陆楠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说话。当了好几年的皇帝天天和一群人勾心斗角还是有好处的,起码现在在观察人心方面她简直到了精通的等级。曾几何时她还觉得这个桀骜不驯的雇佣兵难以收服,现在看来,她只用一根小手指就能让他服服帖帖。
    如今的陆楠学到的一个关键,有时候不要太把人当人看,想要达成目的,就得把他们当做工具。想着“不人道”,“不平等”,基本就别想达成目的了。最开始她还很不习惯,好歹接受了二十多年现代教育,平等自由的观念影响颇深。可是皇帝怎么能跟人讲平等和自由呢,这个身份就决定了她在需要的时刻必须是个无情且残酷的独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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