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看着他笑了出来,眼神里藏着不屑。看来是他的皇叔将人宠得太过了,翅膀还没有硬朗,就学着别人叫嚣。他发出一声阴沉的笑,“仔细将手伤着了。”
    “无妨。”顾允之随手将桌面的杏仁粉一扫,往外面走。走了两步之后,又撤了回来,嬉皮笑脸地说:“三哥都有孩子了,六哥可要抓紧些才是。我倒是认识一个不错的大夫,如果有什么问题,也趁早治好了,也免得贵妃娘娘整日里担心。”
    顾弘盛栽过最大的跟头不是在怀宁一案上,而是自己的婚事。杜家虽然受到牵连,这些年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但杜贵妃受到的宠爱没有半分的消减,最盛时甚至有架空皇后的势头。皇后一直不声不响,可在顾弘盛的婚事上将自家的侄女江静蓉塞了过去。
    你看看,你压我再厉害又有什么用,你最得意的儿子还不是娶了江家的人。
    杜贵妃气得生了一场大病,刚好就那样凑巧,错过了六皇子的大婚。六皇子新婚第二天就请旨南下,一年到头也不在府上,就是回来了也是宿在侧室的院子里。
    江静蓉根本也不在乎这些,一天到晚只需要进宫陪陪自己的姑母,赏赏花参加宴会就成。大不了有时候夫君回来之后,她要记得看着妾室将避子汤喝下去就成。
    是以,三皇子都有两个嫡子了,□□仍旧没有一个新生命诞生。而皇位的继承人,不仅要看你的能力,还要看你的子嗣是繁茂,能不能够将天家的福泽不断绵延下去。
    在这一方面,六皇子被人死死地压了一头。
    六皇子面沉如水,眼神微微眯起藏着锋利,“不劳操心。”
    顾允之见好就收,直接从栏杆上翻了下去,消失在视线当中。
    顾弘盛看着空空的楼梯,慢慢松手,碎成几块的佛珠劈里啪啦掉落在地上。他勾唇笑了笑,藏在阴影里的半张脸更显阴郁。
    可越来越有意思呢,顾允之和十七叔都这么护着姜家的小姑娘,要是两个人因此反目成仇了,该是多么一件有趣的事情。
    马车行至了半路,在转角的地方忽然停了下来。由于巨大的惯性,在宛秋的惊呼声中,姜明月直直向前面倒去。
    一双大手突然出现,扶了人一把。
    顾允之突然出现在马车里,声音里面含着笑意,“就算是知道我问要来,也不用行如此大的礼吧。”
    姜明月皱着眉头,在宛秋的搀扶下坐到后面,刻意离男人一段距离,冷着脸问,“小王爷怎么在这里?”
    “我这不是怕你在路上出了事情,特地过来替你保驾护航的。”面对人明显变冷的态度,顾允之浑不在意,看了一马车里的另一个人,“你怎么还在这里?”
    宛秋腹诽着,她本来就是姑娘的贴身侍女,不在这个地方能在哪里?可毕竟人权势在那里摆着,她只能好声好气地回话:“奴婢是留在这个照顾姑娘。”
    “用不着的,我会帮你好好照顾的,你去外面。”
    宛秋没有任何的动作,双手叠放在胸前,背后已经爬上了一层细密的汗
    “怎么,是想让我动手?”顾允之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了人一眼,阴恻恻地威胁着。
    他素来就是混的,所有姑娘家在他眼里只有两种,明月和其他人。他说将人给扔出去,绝对不是嘴上说说的那种。
    姜明月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宛秋这才挑着帘子出去,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
    等只有两个人,顾允之长腿一跨,坐在了姜明月的身边,将头搭在人的肩膀上,对着人的脸颊亲了一口,“怎么,生气了啊。”
    姜明月推开他,一身清清冷冷的,“男女有别,还请小王爷注意一些,免得遭人口舌。”
    顾允之这才意识到人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将人的两只手握住,半跪在人面前颇有一些宣誓的意味,“你放心,等你及笄之后,我就会让母妃上门提亲,没人敢说什么的。”
    “你不是还有一个表妹的吗,听说都快要定亲了,那现在算是什么,你是想纳我为妾吗?”姜明月说得极为人真,心里全是乱糟糟的。
    “什么表妹?”顾允之下意识地反问,随即之后想到了什么,“你说楚湘湘吗?她只是我的表妹,是我母妃留她在府中的,你若是不喜欢的话,我想个办法将她送回去。”
    他眼中坦诚,没有半分的虚假。可姜明月的心里还是泛堵。
    □□向来注重孝道,倘若以后王妃强行要将楚湘湘纳为平妻,顾允之应当如何?就像她父亲之前未必想过要纳柳姨娘为妾,可还是禁不住老太太闹腾,就将柳姨娘收房了。
    姜明月垂眸,没有说话,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开来。
    顾允之就有些着急,“我根本就没有和人说过多少的话,怎么可能娶她。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问随安。”
    他的手因为激动握紧了几分,姜明月微微蹙眉,将视线落到他手上去。
    他的手白净宽大,节骨分明,不像是一个武将的手,倒像是一个书生的。可在右手手背上,却有一道长及三公分的伤疤,疤痕老旧,却十分显眼。
    这是当时救她留下来的痕迹,那时候等顾允之身上的伤全都好了差不多之后,他天天抬着一个右手晃到院子里来,说要替他负责,可对身上其它的伤口支口不提。
    其实顾允之一直对自己很好,如果日后定是要成亲的话,他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就算有一天他对她的好已经变了,她还是敬亲王府的世子妃,只要她不点头答应,旁的人登不上台面。
    她用指腹沿着人的伤疤滑行,声音缓慢“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吗?我没有那样好,我自私残忍,占有欲强烈,手段残忍。”
    “如果,我是说如果。”姜明月顿了顿,话语一时间变得艰难起来,轻声说:“你若是娶了我再纳妾的话。”
    她再抬起头,按住瞬间激动起来的顾允之,一字一顿说得认真,“我会亲自杀了你的,就算是这样,你还是想娶我吗?”
    他反手握住人的手,“想,做梦都想!不可能有别人的!你放心,我既然娶了你,就不会让你受一点点委屈的。
    “那等我及笄你娶我好了。”
    顾允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反应过来之后,喉咙发颤,咧着嘴傻笑着,盯着人的唇巴巴地说:“明月,怎么办,我好想亲你。”
    姜明月捧着人的脸,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触。
    顾允之脑子一懵,啧,他现在就想将人娶回家了,想想好像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好像一点难熬呢。
    第62章
    姜明月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桑青过来禀告,“二少爷出府去了,留下话说是知道钱大夫在什么地方,现在已经带着人找过去了,请你不要忧心。”
    “什么时候的事情?”姜明月解下披风,宛秋立即接过。
    “才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二少爷说这几日有些不太平,让您出入的时候多小心了。”
    “我知道了。”姜明月点点头,心里则稍微安定了些。
    只要找到钱大夫,能够证明卫风的死和三哥无关,那么最多就是打人的过错,姜成朗很快就能够被放出来。
    这些天为了这些事情,一直忙碌着没有个停歇的时间。晚间沐浴之后,姜明月半靠在春凳上,湿漉漉的头发散开,发尾的地方还冒着水珠。
    宛秋拿了一张干净的帕子给人绞发,等头发干得差不多之后,倒上一点玫瑰花油在手上,等抹匀之后再涂到人得头发上去。她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和姜明月说话,“大夫人也真是狠心,至哥儿都这么大了,也舍得就这样离开。我今儿看至哥儿,一下子瘦了许多下来。等他日后知道事情了,少不了又是一桩麻烦。”
    “说这些都是没用的,我现在只是怕丹阳公主要闹到宫里面,让至哥儿过继。”姜明月闭上眼睛养神,“我听人说董氏这几日带着孩子在倚晖院陪着,可是真的。”
    “是的,那几日至哥儿一直哭闹,二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去给人作伴,这才好一些。”宛秋对董怀素的印象不错,每次和人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温和得很。于是提了一句,“方姨娘在背后说了闲话,还是被二夫人说了一顿。要我说还是二夫人拎得清楚,知道分寸。另一位一直在自己院子里呆着,过问都是不过问的。”
    董怀素哪里是没有企图的,卫琳琅不在,现在是她在掌管中馈。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难不成出嫁之后还能将手伸到娘家来不成。到时候只要她的三个哥哥都是没有娶亲,或者嫂子是个手段差的,她就有机会在里面分一杯羹。
    姜明月对人说:“可你也得想想,她说了方姨娘的话是怎么传出来的,她未必就是那样与世无争。要是我说,真正想得开的还是属沈氏。”
    沈氏说得是沈平眉,柳姨娘的儿媳妇。
    沈平眉是商户之女的,原本姜承翰想要求娶的人并不是她,可柳姨娘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沈氏的陪嫁不少,就闹到老太太那里去将亲事给定了下来。
    她最开始对人的确是不错的,渐渐发现人虽然看起来柔弱,却也是个厉害的,半分钱都抠不出来的,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后来又看人生的是一个女儿,就更加瞧不上人,没少找人的麻烦。
    沈平眉早年也是在市井长大的,什么蛇鬼牛神没有见过。一开始还能忍让,但看见夫君对自己半冷不热,婆婆又是蛮不讲理的,也就死了心。自各带着女儿过着自己的日子,谁也不去招惹,可招惹到她头上的,也是分毫不让。
    姜明月昏昏沉沉的想着,不一会儿半倚着软枕睡了起来,模模糊糊听见宛秋说,谁要回来了。
    隔天姜成朗的案子开始审理,丹阳公主又是哭的又是闹的,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姜成朗的头上去。在定罪的最后一刻,姜成远带着钱大夫赶到,才使案件一下自扭转过来。
    姜明月早早地去了李氏那里,等着人回来,可是到最后也只有姜修玉带着两个儿子回来,并没有看见姜成朗的身影。
    李氏走了出去,直接略过屋子里的男人痴痴地往外面走去。
    姜修玉眼神中充满了愧疚,拉住人,李氏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将人一下子摔开,“我要去接成朗去,他这孩子从小就没有吃过苦头,这几日都不知道瘦了多少下来。我要去接人回来,让小厨房给人做一些爱吃的东西。”
    “成朗不会回来了,明早就会跟着军队出发去凉城。”
    “胡说!”李氏秀眉轻蹙,双眼顿时红了,死死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如同在看陌生人一般。她喉头上下翕动,低着头就要出去,“我不相信,都说了卫风的死和成朗没有关系,凭什么将人关着不放。”
    “梦兰,皇上已经下旨了,明天就出发了。”姜修玉将人抱住,面上闪现过愧疚、自责和不忍,艰难开口,“成朗本来就是要上战场的,只当人是提前去了。凉州守城的将领是蒋进,和我还有些交情,我修书一封于他,让人多加关照。”
    姜明月心里一惊,朝向自己的哥哥看过去,只看见人轻微点了头,将这件事情答应下来。
    “胡说,姜修玉你就是在胡说。”李氏眼眶中涌出热泪,在人的怀抱中挣扎,昔日里沉静自如的贵女此刻也只是一个担心孩子的母亲,哽咽失声,“我知道你不喜欢成朗,但是他毕竟是我们的孩子啊,你为什么就不能救救他!”
    “我怎么没有,但是他将卫风打成重伤是事实,这样的处罚已经是轻的了。”姜修玉闭上眼睛,沉声对着姜明月兄妹三人说:“我同你们母亲有话要说,你们先回去。”
    三个人对视一眼,一同离开去了二哥的院子。
    姜成远常年不在家,院子比较旁人的倒是显得有几分简陋,丫鬟上了茶后就在外面守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都已经找到钱大夫了吗?怎么三哥要去凉城?”姜明月问。
    姜成远懒懒散散地坐在椅子上,提了一壶酒往嘴里灌了几口,有清酒从嘴角流下,“能有什么,不过是被人阴了一把。”
    他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狠色,不愿多说,最后还是姜成安接话了,“我们是找到钱大夫,一开始都说好了,谁知道在堂上就突然变卦,咬死了是成朗将人打成重伤的。本来是想要验尸的,可没有想到人早早地就下葬了。”
    姜成安轻轻点过,并没有说姜成朗贬去凉城还是定远侯府罚俸一年和自己降职的结果。
    就因为这么一件事,定远侯府几乎是元气大伤。姜明月莫名想到了那天在酒楼时,六皇子冰冷阴沉的目光,这就是人的报复吗?
    她垂眸,低头去拨弄茶盖,她本来就不是什么纯善之人,今日之仇,她必千百万倍地报复回去。
    因着姜成朗明日就要出发,定远侯府这边准备好了东西,准备去牢里探望。姜修玉和李氏不知道在里面说了些什么,突然发了心疾,由姜修玉陪着,未能成行。
    最后去地只有姜明月兄妹几人,谁知道却在牢房里看见一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
    “微臣参见七公主。”姜成安行了一个礼。
    顾宝澜这几年出落的越发好看,完完全全是挑着双亲的优点来长的。又因为是皇后唯一的嫡女,管教要比旁人严厉许多,身上带着不可侵犯的贵气。
    这么多年来,没有了顾允之在中间凑局,她和姜成朗的来往实际不多,可每次在姜成朗的面前总会显示出小女儿家的娇态来。
    姜明月听顾允之说,这次她三哥出了事情,顾宝澜曾经跪在昭阳殿前,求着要嫁给姜成朗。盛京城中不是没有向男子表示爱意的,可这样直白求嫁的也是要被人笑话的,更可况是一国的公主。
    皇后立即将人软禁起来,不许这件事情传出去,姜明月不知人今日怎么突然出来了。
    就算是身出在超市阴暗的牢房里面,身上的气度半分不减少,顾宝澜虚虚扶住姜成安,丝毫没有在乎脸上哭得乱七八糟的妆容,“成安哥哥唤我宝澜便是,我也是听说姜成朗即将前往凉城,过来为他送行罢了。”
    身边的宫女适时地说了一声,“公主,现在已经不早了。”
    “我知道了。”她点头示意,“待会宫门就要关上了,我留在这里有诸多的不便,就先行离开了。”
    她转身的瞬间,脸上已经是一片冰凉,声音却出奇的平静,没有丝毫的起伏,“我明年开春大婚,你就算不在盛京,看在我两相视多年的份上,也记得给我送一份礼物过来,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姜成朗在听见“大婚”两个字时,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后站起身子来,直直地跪了下去。
    姜明月一惊,刚要上前将人扶起,就见人双手做楫叠放在胸前半臂长处,然后扑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沉稳有力,“罪臣预贺公主大婚之喜,愿公主岁岁年年,喜乐安康,万事顺意。”
    “谢了。”顾宝澜微微点头,端直地走向狱门,像是不带有一点留恋地从姜成安的世界中消失。
    自此之后,她是华魏最为尊贵的公主,风风光光地嫁给成国公府的大公子,喜怒哀乐具这个男人没有关系。
    只是在转角的时候她身子一下软了下来,全身被抽去了力气,蹲在了地上。她捂着自己的嘴巴,将那些哭泣声全部都锁在喉咙里,泪水不断地从指缝中涌出,周身压抑着浓重的悲伤。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毕竟我喜欢你那么长的时间。在不为人知的无数夜里,你是我唯一想守在心里却众人皆知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跪着回来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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