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过去,江珃:“那这站你下吧,你晚回去你父母会担心的。”
    十五分钟过去,江珃:“天都黑了,真的不用这样。”
    半个小时候江珃下车,男孩也跟着下车。
    冬天的雪融化的差不多了,地面上潮湿泥泞,寒冷的晚风一吹,显得四下更静悄悄。
    江珃说:“谢谢你的好意,但…...”
    男孩沉默了一下,重新扬起笑容,“没关系,我知道学姐还没习惯。我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学姐了解我,你放心,我不会做一些让你感到尴尬的事情的,只是我想追你。”
    江珃试探的问道:“中午的奶茶是你送的?”
    “嗯!听说学姐喜欢喝奶茶,所以就买了。”
    江珃心里一阵失落,但语气依旧很亲人,说:“你快回去吧,明天别送我了,我不喜欢这样。”
    她的口气,神态,完全像是在和弟弟说话一样。
    男孩笑了笑,“那我走了,学姐再见。”
    “好,再见。”
    令江珃无奈的是往后几天那个男孩都坚持送她回去,她又没办法把人从车上扔下去,即使狠下心说了几句可能伤男孩自尊的话,但他都雷打不动,说,这就是追女孩。
    季芸仙说:“你今年桃花很旺啊。”
    江珃摇摇头,她不这样觉得。
    其实除了自己喜欢的人,其余的男生都不是桃花。
    ☆、第三十五章
    杨继沉回到墨城那天是近期天气最暖和的一天, 他坐了七八小时的火车, 到站时正好是中午。
    十八岁背井离乡开始他只有过年才会回去, 王丽韵死在冬天,年后的四五天左右。当时办完简单的葬礼后他把 骨灰带回来老家, 在那边的墓园里买了个位置, 她的墓和杨超的就隔了五排。不知是凑巧还是天意如此, 杨超也死在冬天,和王丽韵的忌日很相近。
    凑巧的还不止杨超一个, 林之夏出车祸的时候也是一个冬天, 林之夏出国的时候是冬天, 骨灰运回国的时候也是冬天。
    那时候杨继沉觉得邪门的离谱, 一年四季中冬天成了他最讨厌的季节。
    杨继沉出站后在附近的杂货店买了包玉溪,和煦的阳光下整个人都开始舒展开来, 火车上挤了一上午, 他坐在那狭小拥挤的座位里,人都快要散架。
    杨继沉叼上烟, 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手机,翻了翻和江珃的短信记录,眉眼微挑,长指快速打下一行字:我回来了。
    每天晚上他都会问一句她在干什么, 可已经有两三天没收到她的短信了。江珃又明确禁止他和她通话, 说是晚上要做作业,杨继沉就再也没打过她电话。
    杨继沉吸了口烟,盯着屏幕看了会, 笑了声,低语道:“小丫头还挺忙。”
    他收了手机,一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一手夹着烟,慢慢悠悠的往路边走,随手拦了辆出租车。
    到二斜口时杨继沉接到了张嘉凯的电话。
    张嘉凯:“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周树和贺凯今晚要回老家,大概六月再回来。”
    杨继沉给了出租车师傅三十块钱,拎着背包下车,走进院子里边开门边说道:“我已经回来了。”
    那头的张嘉凯懵了,“你几点到的?怎么没听你说起?”
    “昨天临时决定回来的。”
    “我们正打算去吃个散伙饭,然后去酒吧玩一玩,我把地址给你。”
    “行。”
    也不过离开半个月,屋里没了人就会生出一股霉味,杨继沉开了窗通风,打开房间那扇时却停顿了。
    对面江珃的窗户窗帘没拉,阳光照进她的屋里,叠的整整齐齐的碎花被褥,摆在枕头边的大章鱼,深木色的旧书桌,书桌上一排书微微倾斜摆放着,墙面上贴着花花绿绿的便利贴,女孩子的房间看起来格外温馨舒适,恰如其人。
    在老家待了十几天,杨继沉躺在床上做梦想的都是她。
    纤瘦的身影,扎着丸子头,会用大红色的围巾裹住漂亮白皙的脖颈,小脑袋半缩着,每次逗她她都会睁着大眼睛眨啊眨,面色泛红似三月桃花。
    他说不出江珃有什么特别的,初见也不过觉得她就是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毛都没长齐。
    杨继沉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女人,温柔体贴也好,性感妖娆也罢,皮囊也只是皮囊,性格再好,有些合不来就是合不来。
    同在一个圈子,那些女人对他来说,太压抑了。
    哪像她,逗起来那么好玩,不扭捏不做作,给他的都是最真实最纯粹的反应。
    想着想着他都能笑出来。
    那半个月杨继沉住在王丽韵父母的家里,也就是外公外婆家,二老健在,身体硬朗,虽然为了当年的事大病过一场,但如今已释怀许多,日子照常过着。
    他们也是杨继沉在老家唯一的亲人,那些叔叔伯伯除外,当年杨家破产,资产都被查封变卖,谁也没站出来帮一把,都跟躲瘟神似的。王丽韵虽然性子软,但也有她的高傲,从父母那里拿了点救助的钱就带着杨继沉逃去了别的地方,自己拼死咬牙的干活还钱,生怕那些追债的人找上父母,王丽韵还帮二老搬了地方,一个偏僻的小县城,两个老人年纪大,不能随她一起折腾,也不愿意离开家乡,说是搬家,其实就像老鼠躲着猫,那几年每个人都活的小心翼翼。
    两个老人年纪大了,嘴里总只念叨两样东西,一是小沉啊,你找好工作了吗,别玩那个车子了,没前途的。二是小沉啊,你也二十四五了,该谈恋爱找对象了,外公外婆想在走之前抱一抱曾孙,这样下了黄泉碰见你妈好有个交代。
    外婆心细,瞧着他整天拨弄个手机,山村里信号特别差,他时不时跑到村口,只为发个短信,大晚上的,下着雪,就站在村口打电话。
    于是旁敲侧击的问杨继沉:“小沉,你是不是有对象了?”
    杨继沉也没含糊,直截了当道:“在追。”
    外婆笑的跟朵花似的,问道:“那姑娘是哪里的?多大啊?做什么的?你们怎么认识的?家里是什么情况?长得怎么样啊?你们到哪一步了?”
    听到杨继沉说18岁,在读高三后,外婆抄起手边的扫帚,骂道:“你个兔崽子,我今天不打的你屁股开花!一天到晚不做正经事,还追读书的娃!”
    杨继沉小时候没少挨外婆的打,男孩子总是好奇心比较重,一会弄坏了这个一会惹了那个,被外婆追的满院子跑,直到差不多十来岁吧,外婆就再也没打过他,孩子仿佛是一瞬间成熟起来的,而且越来越懂事。
    外婆出去,逢人就夸她外孙,长得高又聪明,还懂事。
    本来无忧,直到杨家出了那档子事,听到他在外面打架不务正业,直到现在还搞那些车子,危险又没有前途,外婆气急了,却再也管不了他。
    这就算了吧,现在还把心思放在了读书的女孩身上,真的是学坏了!
    杨继沉那天身上挨了好几下,也不躲,还笑着看她抄家伙。
    打完了,老人家消了点气,只听杨继沉说:“真喜欢,以后带回来给您看。”
    外婆哼哼两声,训道:“你可耽误了人家前途,高三重要着呢!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我知道,我和她也是一辈子的事情。”
    外婆想起些什么,叹口气道:“世上好女孩多的是,比如你现在喜欢的这个,人活着得想开点。”
    “我知道。”
    外头寒风呼啸,雪高半尺,山村的夜晚寂静祥和。
    杨继沉和外婆聊完就揣上一根烟,走去了村口,拨了江珃电话。
    那头传来一声软软的喂。
    他忽然觉得冬天也没那么糟糕。
    ……
    杨继沉冲完澡,换了身衣服去了张嘉凯所说的那个地方,是家音乐主题餐厅,门口用粉色的球花搭成一个通道,里头的吊灯,墙壁,围栏,都用各种花卉做点缀,全封闭式,只靠灯光照亮,在餐厅最中央有个小舞台,会有驻唱歌手。
    张嘉凯他们在二楼中间的六人桌,视野最好,位置也够宽阔。
    杨继沉去的时候他们已经点好了菜,长方形的餐桌满满一桌都是,这里随便一个菜都要上百来块,这一桌大概得一两千,不算那两瓶酒的话。
    杨继沉拉开椅子坐下,调侃道:“你们不会是叫我来买单的吧?”
    周树调皮劲上来,说:“你不买单谁买单,谁让你最有钱呢。”
    杨继沉:“我现在银行卡上还剩五万块,应该是你们中间最穷的一个。”
    “卧槽!你是去澳门豪赌了吗?”
    张嘉凯觉得杨继沉不像是在说笑,问道:“你前阵子在忙什么?投资房产去了?”
    杨继沉:“差不多吧,搞了点东西,另外存了一笔钱,打算以后在别的地买套房。”
    所有人震惊的看着他,“……”
    杨继沉一直是个无欲无求无计划的人,就像一个浪子一样,漂泊着,居无定所,随心所欲,这样的人忽然开始要买房要干什么,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张嘉凯眉头一挑,想到些什么,觉得那是唯一可以解释的通的。
    他给杨继沉倒红酒,说:“吃饭啊,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吃完饭你们早点去火车站,我还要去接芸仙放学呢。”
    贺群觉得奇怪,“你最近怎么接的那么勤快?”
    张嘉凯:“还能为什么,还不是怕女朋友被别人盯上。像小珃,最近就被高一的一个小男生追着跑,我也是昨天听芸仙说的,那男孩整天给小珃送奶茶,晚上还送她回家。”
    张嘉凯边说边笑,还是看着杨继沉说的。
    杨继沉捏着玻璃杯,微微眯眼,“小男生?”
    张嘉凯故意刺激他,“听说长得挺帅的,追的很勤快。”
    杨继沉一饮而尽,懒洋洋的靠在沙发椅上,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怪不得那臭丫头都不回他短信了。
    张嘉凯:“这离的近就是不一样,白天一直在一个空间里,能接触的机会太多了,哥,我看你这房子可能得再想想了,不然买了没人住。”
    杨继沉冷哼一声,嘴角勾着笑,“是吗?这就叫离得近?”
    张嘉凯觉得他笑得很有把握,似乎筹谋了什么。
    他原以为杨继沉对她江珃就是普通的喜欢,没想到一个假期过去,连房子都考虑好了,真的是不动则已一动一鸣惊人。
    吃完这顿饭,大家都有些醉意朦胧,坐那儿歇了会,杨继沉起身要走,走了几步回头看向张嘉凯,“一起走?”
    张嘉凯笑笑,“芸仙今天晚上要去吃一个酒宴,我不去接她。”
    刚才那话都是为了引出江珃的事瞎扯的,杨继沉看了他一眼,慢腾腾的走了。
    徐栀夏拿上包,追了上去。
    冬天的傍晚肃穆枯燥,云层里的光都是暗淡的,寒风凛冽的大街上行人神色匆匆,路灯已经亮起,落在柏油路上的光晕圆的像个圈。
    “阿沉!”徐栀夏叫住他。
    杨继沉正捂着手点烟,闻声抬眸看去,徐栀夏长发飘着,脸上有些明显的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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