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荣华公主一闪而过的挫败之色,夏嬷嬷心中叹息,不过天之骄女的郁闷可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嬷嬷能劝解的,再说了……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凉亭,转身就向后退去。
    太子失恋哎!
    这种场景被伺候的人看在眼里,那这些下人还有活路吗?
    如心能留在荣华公主身边伺候,自然也聪明非凡,一见夏嬷嬷的举动,立刻恍然大悟,连忙跟着避开。
    两个太监一看,也忙不迭跑了。
    一时间,凉亭四周居然再无他人。
    太子自从听到谢宁的声音后,就下意识地起身,他定定地看着凉亭外的谢宁,眼睛眨也不眨。
    谢宁微微仰头,她站在亭外,向前走了几步后就停下了脚步。
    鲁王张张嘴,他看了看谢宁,又看了看太子,啧了一声,突然对着荣华公主摆摆手,然后利索地翻过栏杆,落在了凉亭外。
    鲁王向荣华公主伸出手。
    荣华公主抿唇,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即撩起裙摆,踩在栏杆上,另一只手抓住鲁王的手,在自家叔叔的帮助下,轻飘飘地翻出凉亭。
    鲁王打个哈哈:“走走走,御花园风景不错,大侄女,咱们去看景儿~”
    荣华公主满头黑线,御花园就在朝凤宫后,她自小在此玩耍,再好看的风景也早就腻歪了好吗?
    不过她明白鲁王的意思,遂一言不发地跟着鲁王绕过假山,在花丛前停下来,静静等待。
    站在花丛前,荣华公主冷不丁道:“阿宁还打断过您的鼻梁?”
    鲁王似乎在想什么,被荣华公主这么一问,陡然回神。
    他有点尴尬:“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太子小时候经常被镇国公带出宫,我看着眼热,也故意跟了几次,就认识了阿宁,那丫头小时候脾气糟糕透了,我……因她是庶女,也颇多嘲讽,所以我们背着镇国公,私下里打过几次。”
    荣华公主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身边的三叔:“您私下里打阿宁?”
    还记得您比阿宁大七岁吗?
    鲁王一听像是被猫踩了尾巴一样,表情扭曲起来:“是那丫头嘴巴太毒了!”
    荣华公主无语地补刀:“您还被打断了鼻梁?”
    鲁王抬手捂脸:“我、我也打掉了她的门牙。”
    荣华公主:“……………………”
    鲁王的脸涨得通红,他梗着脖子说:“你别看阿宁在你面前一副安静乖巧的样子,那丫头的实力可强了,比起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林晞,她才算是得了镇国公的真传,一手银枪使的针扎不进,水泼不湿,真要入了宫,若是和太子起了争执,真不知道谁打谁呢!!”
    荣华公主:“……………………”
    “不是,我是想说,阿宁居然也真的敢还手。”
    荣华公主神色复杂。
    鲁王一脸悲愤:“废话!!她当然敢还手!我和阿宁打架,太子就在旁边看着!真要打过火了,太子就说是他打的!!”
    荣华公主:“……………………”厉害了我的哥。
    这厢鲁王在叽里呱啦地给荣华公主科普谢宁小时候多霸道,另一边太子和谢宁的见面却是沉默无言。
    而更让鲁王和荣华公主没想到的是,太子和谢宁师从镇国公,功夫都不错,鲁王和荣华公主只是绕过了假山,离得不远,两人之间的谈话一字不差地落入了太子和谢宁的耳朵里。
    蜜汁尴尬。
    不过鲁王的话语总算缓解了凉亭内几乎凝固的气氛。
    谢宁本来已经抬头了,听到这些话,又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脸颊上泛起淡淡红晕。
    别想歪,她只是觉得很害臊,还很丢人。
    谢宁幼年时,镇国公恰在南疆征战,数年未归,镇国公府内没有女主人,镇国公这个马大哈就将女儿丢给了当时的老定国公爷照看。
    谢宁一个庶女住在嫡母的娘家,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也就是够吃够穿而已。
    后来镇国公被先皇召回京,谢宁时年四岁多,这才第一次见到自家父亲,并跟着镇国公住回了镇国公府。
    她本就因出身问题吃了不少苦头,是以对嫡庶格外敏感,性格很尖锐,而和她同岁的少年男女还各个都是天之骄子,根本看不上她一个庶女,甚至时有轻蔑之语。
    就好比鲁王。
    想来就算镇国公知道了又如何?不过小孩子之间的玩笑之语,鲁王也没奚落错啊,谢宁的确是庶女,而镇国公再威风,也不能对皇室怎么样,是吧?
    于是谢宁就拎起自己的拳头,将鲁王暴揍了一顿。
    不过也正是这一场斗殴,让鲁王高看了谢宁一眼。
    啧,臭丫头太狠了,哪怕被打碎门牙,嘴角流血,也依旧毫不退缩,那小小的身子散发出来的戾气和倔强简直让鲁王小腿发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鲁王的鼻子被打断了,谢宁也成功躺在床上当咸鱼。
    当时皇后尚在,她得知此事后很生气,还曾打算下懿旨申斥镇国公。
    不过皇后心中再大的怒火都被镇国公的一句话给怼回去了。
    镇国公如是说:真的假的?宁丫头打了鲁王?鲁王居然会输?他可比宁丫头大七岁啊!
    一个十四岁的男孩被一个七岁的女孩打断鼻梁,这种事说出去太丢人了。
    最后皇后只得各打五十大板,先派太医为两人看病,再要求俩人抄书,谢宁抄女则,鲁王抄礼记,抄的两人痛不欲生,反而成了战友。
    现在谢宁想起幼年行事,颇感后悔。
    太狂妄,也太偏激了。
    要不是她有个镇国公当爹,要不是镇国公这个爵位必然会还给皇室,谢家后继无人,皇室也不会如此纵容镇国公一脉。
    想到这里,谢宁叹息,她柔声说:“是臣幼年孟浪了。”
    太子看到谢宁脸上满是懊恼的神色,不由得轻笑起来。
    他声音温和地说:“都过去了,若非你和王叔打了一架,母后如何容得下你?”
    谢宁沉默了。
    皇后并不喜欢谢宁。
    或者说这天下正妻看庶出子女,很少会有真正喜爱的。
    皇后更不喜欢自己视若珍宝的太子和谢宁有任何牵扯,可镇国公在重景帝登基一事上立了大功,谢宁自己又争气,和荣华公主共守东宫,荣华公主要了谢宁留在宫中当伴读,皇后竟根本无法阻拦。
    镇国公的爵位已经封无可封,他又没后裔,爵位也会还给皇室,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要是还被皇后嫌弃,那重景帝一个刻薄功臣的名头必然跑不了。
    谢宁幼年时虽然性子偏激,但她不傻啊!
    她很快就发现了皇后对她若有若无的冷意,于是谢宁索性和鲁王打了一架。
    ……也是当时鲁王说话难听,鲁王的母妃孟淑妃的坟墓恰好在那段时间被迁出了皇陵,鲁王年纪小,心情差,嘴上不留德。
    他说若非镇国公喝醉酒,忘记处理伺候的女妓,想必谢宁就被一碗去子药冲没了。
    这话听了,谢宁如何忍得了?
    何况她本来也不想忍,于是一拳头挥了上去。
    打完了,谢宁躺在床上喝汤,听着皇后派来的嬷嬷拐弯抹角训斥她,心情倒是还不错。
    皇后应该不会敌视她了。
    等到她的爹镇国公谢长风入宫看望她,明面上说了她几句,私下里夸她打得好后,谢宁就更将此事不当回事了。
    后来她埋头抄书,又和鲁王成了同病相怜的战友,于是在谢宁心中,这件事就彻底翻篇,也被她抛到了脑后。
    若非今日鲁王提起,谢宁都不知道鲁王居然还记着一拳。
    啧,忒小气!她的门牙还掉了呢!
    ☆、我的梦想
    太子看着谢宁撇嘴,眼中笑意加深。
    幼年时他只将谢宁当妹妹,后来他的母后病逝,谢宁跟着镇国公去了边疆,而他留在宫中为母守孝。
    若是到此为止,想必对太子来说,谢宁和祁姽一样,就只是妹妹了。
    可万万没想到,他的爹,当今皇帝重景帝会如此大胆,在太子的孝期结束后,竟然将太子丢到了边疆历练!
    美名其曰,体验庶民生活,感受战场杀伐,品悟和平不易,明晰皇帝重责。
    为皇为帝,当肩负天下,教化四方,恩泽黎民百姓,绵延祁楚国祚。
    只有皇帝,才能对天地说一句,朕即楚,万万民之皇!
    皇帝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职业。
    不仅高危,还没有安全保障,甚至没有退休这种说法。
    重景帝是希望太子明白,皇位不好坐,皇帝不好当,想要当皇帝,就先去做个普通百姓,去当个戍边战士,去感受一下楚民生活。
    太子在北地呆了三年,去岁方回。
    再重复一下,镇国公谢长风是个马大哈,土匪作风,只要保证太子不死,其他居然万事不管!
    要不是谢宁帮忙,太子这根金贵的幼苗根本没法在边疆混,更不可能达到重景帝的标准和要求。
    边疆风气开放,太子混入先锋营里当小兵,没多久就被那帮兵大爷裹挟着去了花柳之地。
    太子只要想起自己死命拽着裤子到处乱跳,后面追了一群泼辣的女郎,最后竟被闻讯赶来的谢宁救回去的场景,就恨不得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neng死。
    幼年时的谢宁尖锐偏激,可是当太子在边境重遇谢宁时,看到的却是一个被大漠风沙打磨掉棱角,露出温润光彩,宛若一颗明珠的少年郎。
    谢宁在军中自然做男装打扮,说话言谈也变得明朗大气起来,就连性格也开始无限接近于镇国公了,和太子幼年印象里的样子截然不同。
    三年边疆岁月,太子在意识到了男女之情后,自然而然地喜欢上了谢宁。
    这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
    幼年时的青梅竹马,少年时的边疆烽火战豪情,他见到过她最难堪的时光,她同样经历了他最倒霉丢人的年岁,太子是真的想要娶谢宁为妻,共度一生。
    哪怕父皇不同意,哪怕太皇太后提醒他,哪怕荣华公主委婉劝解,太子都依旧抱着一丝希望。
    谢宁出身太低?没关系。
    太子在边疆那几年,可算感受了一下边疆女子二嫁的风俗,也见到无数出身贫寒的士兵踩着尸山血海成为领兵大将,更何况谢宁只是母亲出身卑微,但她终究是国公府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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