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阳光明亮,父女俩在校门口告别。
    “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你先住学校试试,过段时间我跟你妈过来……”
    “别!”
    阎幼清不等他说完这句话,立马打断他,板着脸道:“你可是家里顶梁柱,别想着偷懒辞职诶,你都没工作了还怎么照顾我和我妈,我这不好好的吗?乖乖吃饭按时吃药,身体不舒服我会立刻给你打电话的。再说了,不是还有学长学姐在这里吗?没什么可担心的,你不要老把气氛搞这么紧张。”
    阎正:“……”
    他们这孩子以前没病的时候都是个常有理,眼下生了病,再说什么他都不忍心反驳。因而两个人最终也没说出个什么结果,他又嘱咐了程砚宁两句,拦了辆出租车,前往机场。
    司机师傅是个和他年龄相仿的中年男人,抬眸从后视镜里瞥见他上了车便愁云满布的脸,乐呵呵地打招呼问:“专程过来送孩子念书?”
    “对。”
    阎正猛地回神,勉强应道。
    司机又笑了:“那你家孩子真不错,读京大。”
    “学习还算好。”
    “孩子考个好学习,家长都能少操一半的心。这一脚踏入京大的门了,最起码出来不愁找工作,工作一好挣的钱就多了,坐在写字楼里冬暖夏凉的,太阳晒不到雨水也淋不上,大一点再找个好对象,当父母的就算把人生任务给完成了。”纯朴又实在的一段话说完,司机师傅还安慰他,“这么大的孩子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翅膀硬了要飞,那爹妈怎么都拦不住。心放宽一些,只要她没病没灾的,那就行了,念了大学你也轻松不是。”
    闻言,阎正便晓得,这人是以为他舍不得离开孩子。
    安慰的每一句都熨帖人心,偏偏落在他耳边,却好像拿刀子戳心。
    勉强地笑了两下,阎正低头看了眼手机。
    余明安的事情,他和老婆知道的时间都不长,因为是在闺女报了志愿被录取兼之得病之后发现的,两个人心情沉重不晓得如何开口,拖拖拉拉,到现在都没问。
    从始至终,阎幼清也从未透露过只言片语。
    当初她报考地质,他们夫妻俩好话坏话都说尽了,可这孩子振振有词,说是就因为这个专业女生少,所以她才必须去。女性的思维和男性的思维在很多地方可以互补,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呢,像她这么优秀的人才,就得去祖国最需要她的地方和行业,不怕辛苦不怕累。
    他自己当了十几年政治老师训导主任,讲道理最后败给了一个丫头片子。
    事后接受了,觉得自己家姑娘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勇气和志向,哪能想,兜兜转转绕一通,人家是为了谈恋爱,再细细一回想,能追溯到她刚上高一那一会儿。
    她喜欢那个男生,少说也有三年了。
    不晓得这下打算怎么办?
    阎正握着手机,只觉得心头好像横亘一团乱麻。这一天拜托程砚宁照看女儿,他心里已经颇为过意不去,眼下看着手机上那个号码,许久,也没办法拨出去。
    要怎么说?
    人家男生已经毕业了,也不晓得有没有谈女朋友,他总不能因为自己孩子病了,就要求这世界上所有人都跟他一样,照顾她心疼她,别人又不是她父母,没有这个义务。
    余明安那个学生,他也是记得的,高二读了理科重点班,很快被老师视为重点关注对象,各方面条件比程砚宁稍微差一些,在学生总体之中,却也算得上凤毛麟角了。
    他握着手机坐了能有半个多小时,最终,仍是将电话拨了出去。
    挺可惜的,对方关机……
    这是他从学校老师里那找见的号码,眼下关机,也不晓得是换了机主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出租车已经走了大半路,很快将他送到机场,他便也歇了叨扰人家的念头。
    只他不曾想,下车后抬步进了机场大厅,远远地,便看到那一个挺拔的身影。
    余明安放假回了安城,吃过午饭才坐飞机过来。行走在人潮里,蓝色圆领短t,牛仔裤,白色板鞋,左手拉着一个黑色行李箱,右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几年未见眉目越发清隽英挺,惹得边上好些姑娘频频回头。
    阎正看着他,某一瞬间竟然产生了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感觉。
    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先前不信教也不信佛,可这些日子以来,因为阎幼清生病的缘故,他都跟着老婆一起去了安城附近好几座山,求神拜佛,寻求寄托。
    本来已经打消了拜托余明安的念头,在这个关口,完全给抛诸脑后了。
    和女儿的幸福快乐比起来,主任的颜面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果有人能让他家闺女少受一些罪,别说脸面,让他付出什么,那都是毫不犹豫在所不惜的。心中惊雷骤转,万千思绪收回,阎正很快迎了上去。
    不过,在他尚未开口的时候,余明安看见了他,微微一愣便停下步子笑着唤:“阎主任,您怎么在这儿?”
    阎正也微微愣了一下,流露出一个被安慰到的笑容。
    当老师这么多年,因为身兼教导主任的缘故,他送出校门的学生早已不计其数,可无论过去多久,走在路上会被学生认出来并且主动招呼的这种感觉,仍旧会让人倍觉欣慰。
    教书育人的成就感,也许就在这里,他笑着说:“姑娘今天开学。”
    “……阎幼清?”
    “你认识?”
    阎正微微有些意外。
    余明安淡笑,开口解释:“先前听人说过,今年的理科状元是个女孩子,叫这个名字。”
    不认识,只不过因为名声贯耳,所以下意识联想了去。
    阎正默了两秒,直白地问:“方便吗?老师请你喝杯咖啡。”
    *
    四点半的时候,余明安走出了机场大厅。
    临近傍晚,阳光没有中午那般强烈,目光尽头天色泛着微微的蓝,有白云几朵,悠悠飘散,好像扯开的棉絮。他垂眸,抬手在心口的位置按了两下,走向出租车停靠点。
    十多分钟,放了行李箱坐上车,抬眸朝司机:“云京大学。”
    司机拍下空车牌,发动车子,很快驶出泊车位。
    远离耳后喧嚣,出租车行驶在机场高速上,余明安身子后仰,微微阖眸,又想起阎正那些话。
    “她是为了你考进京大的,先前一直喊着甄明珠是她人生偶像,老师不确定她会不会像甄明珠当初追程砚宁那样去追你,将这件事告诉你也不是说让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或者因为她的病接受她喜欢她,只是希望如果她真的那样去做了,你就算不接受,也不要让她太失望伤心。”
    “这孩子脑子有些一根筋,跟你一样报了地质学。”
    “你毕业那一年当选了优秀毕业生,照片贴在光荣榜上,她将照片给偷撕了下来,一直夹在笔记本里。”
    “她喜欢你这件事,没有告诉我和她妈,所以我找你这件事,也希望你帮着隐瞒下来。”
    “今天看见你,无论是身为一个老师还是作为她父亲,我很欣慰。也得谢谢你,对我们家孩子产生了积极的影响。说这么多,可能会造成你的困扰,老师很抱歉。”
    他在一中三年,阎主任从不曾和他说过这么多话。
    许久,余明安睁开眼眸,努力搜索,记忆中也没有那样一个女生。
    她比他低两届,在他念高三的时候,她刚入读高一而已,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不确定两个人在学校里有过多少次他不记得的偶遇,可却不得不承认,这份历时三年的感情,打动了他。
    无关爱情,只是心脏被狠狠触动而已。
    他暗恋过,所以明白那份苦。
    他未曾想过,在他为了一个人努力的时候,有另外一个女孩,为了他,努力着。
    ------题外话------
    *
    柳学姐觉得,男人会同情弱者。
    没错……
    可是,男人对女人的感情如果从同情开始,基本就没有修成正果的机会了,因为你最可怜的样子,也没有打动他。但是,如果这第一印象不是同情,而是怜惜,却极有可能修成正果。
    全世界最性冷淡的小梦爱不上柳学姐,全世界最温暖的小余最后栽给小学妹。(^。^)
    ☆、379:有男朋友,不加微信(三更)
    下午,五点多。
    京大超市里,出现了令人跌破眼镜的一幕。
    一贯高高在上的程大校草推着购物车走走停停,和他那一位一贯冷冷淡淡的校花一起,陪着一个刚升入京大的小学妹,在超市里采购生活用品。
    “那女生谁呀?”
    “大一的吧?”
    “甄明珠家里亲戚?”
    “可能。”
    “程学长给当苦力诶,太有福了。”
    几句窃窃私语传入耳中,程砚宁抬眸瞥了一圈。
    搁平时,他不在乎这些议论,基本上走到哪儿也免不了被念叨几句,因而这突如其来的一眼极具威力,被扫到的女生们愣神过后均讪讪地低下了头去。
    耳边清净了,程砚宁收敛目光,去瞧两个女生。
    阎幼清站在货架前,比对几个牙膏。
    甄明珠和她低声说了两句话,抬眸间迎上了程砚宁的视线,便挪了几步到了边上问:“你要不要买什么?”
    “暂时不用。”
    程砚宁淡淡地笑着说。
    甄明珠“哦”一声,低声问他:“你有没有发现,阎主任今天怪怪的?”
    程砚宁凝视着她,“嗯。”
    “他发根都白了。”
    这个发现甄明珠憋了小半天,却因为一直都和阎幼清在一起,所以没能和程砚宁讲。眼下瞅见阎幼清在那选东西,便有些忧心地问:“你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离开好几年,她对母校还有着特殊而深刻的感情,尤其是阎主任、马老师这样在她学习生涯里分外重要的人,每每想起,总会觉得心头温暖。
    程砚宁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尔后,手掌落到她颈侧将她稍微往自己边上揽了些许,耳语了一句。
    甄明珠起先还因为他亲密的小动作挣了一下,听完话之后只余震惊。
    许久,她不敢置信地看了阎幼清一眼,狐疑的目光又落在了程砚宁脸上。想要骂一句让他别开玩笑了,却深知,没有人会用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她不言不语,程砚宁暗叹两声,又讲了她喜欢余明安的事。
    这一下,甄明珠更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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