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紧绷着,很明显已经忍受到极致。
    云成慧蓦地后退了一步,尔后,重重喘息两下,猛地扭身走了。
    “妈!”
    门外,急匆匆赶来的顾景行看见她便唤。
    “别叫我!”云成慧声音尖利地吼了他一声,咬牙切齿道:“都是你!你个害人精!”
    顾景行默了一下,又说:“二叔在气头上,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们想办法将景琛弄回来。”
    “想办法想办法,你倒是现在就想办法啊,红脸白脸都唱完了你给我说这些,你说,当初要不是你非要跑去什么两日游,景琛至于落到今天这一步吗?”
    顾景行喉结滚了滚,“是,我……”
    “啪!”
    不等他话说完,云成慧直接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她用了大力,一巴掌在浓浓夜色里发出响亮的声音,顾景行低着头,一言不发。
    “看见你就够了!”
    甩下这句话,云成慧气呼呼离去。
    顾景行站在原地,耳听着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一颗心完全麻木了。
    已然麻木,却仍旧觉得疼,血肉模糊。
    当年是他想要两日游,放松心情迎接高考,景琛要跟去的时候,他有迟疑的。可是那个家里,他从小要风得风,一心想去谁又能阻拦?
    出事的时候他并不好过……
    那些人喝了酒大放厥词,醉醺醺想要发泄的时候,他是大喊着让朝他来的。
    穷凶极恶的那帮人,最爱以折磨人为乐,故意在那问景琛,景琛也是胆战心惊地将手指朝向了他。
    他不生气,本来他是哥哥,保护弟弟是应该的,哪曾想那些狂徒非要反着来,不但放过了他去欺辱景琛,还将他绑在边上从头到尾旁观。
    这一辈子,没有那么煎熬的时候,让他觉得生不如死。
    哪怕眼下事过境迁,那一幕,以及那一幕引发的无数后果,他无时无刻不在承受。
    可饶是这样,还是怎么都做不对,任何人都有立场有理由责怪他。
    “景行?”
    耳边一道轻柔的声音,突然将他惊动。
    顾景行抬眸看过去,用带着浓浓疲惫的声音问:“回来了。”
    “嗯。”
    顾兰盼点点头,目光落在了他俊朗的侧脸上。
    云成慧手上带了金镶玉的大戒指,划痕在他脸上落了一道,渗出一丝血珠。
    顾兰盼抿紧唇,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给他递过去,声音小小地说:“你别太伤心了。你妈也是着急的。先前景琛毕竟出过那种事,当妈的心里过不去很正常。”
    “我明白。”
    顾景行接了纸巾,一手按在出血口,低声说。
    如果当年出事的是他,估计自己这妈妈,仍旧会嚎啕大哭地抱住毫发无损的顾景琛,一诉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悲伤。有时候想到这一点,他宁愿当年被欺凌侮辱的那个人是他,眼下也不用带着这样的愧疚,行尸走肉地活。
    慢慢收拢思绪,他想了想问:“事情都处理完了?”
    “调解好了。”顾兰盼淡笑起来,“这世上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
    “那就好。”
    顾景行点点头,“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顾兰盼追着他的步子走了几步,忍不住问:“要不我送你,你状态这么差。”
    “不碍事。”
    顾景行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拿钥匙开了车门。
    天色很晚了,顾兰盼便没有坚持,点点头又叮咛了几句。
    很快,黑色保时捷消失在夜色里。
    等车子都看不见影了,顾兰盼才慢慢地收了目光,转身回去。
    进了门,顾兰盼在玄关处低头换鞋,只觉得心口闷痛。
    她是爷爷带大的小孩。
    从小就没见过母亲,也没怎么见过父亲。听爷爷说,是因为父亲去当兵了,母亲忍受不了一个人孤独的日子,所以跑去外面打工去了。
    夫妻俩生了她却不管她,她从小是被人欺负大的。
    从她记事起,便恨透了远在天边的父亲和一走了之的母亲。
    是他们的不负责任,让她在村落里饱受欺负和侮辱,哪怕眼下过去十几年,那种压抑和愤怒也能让她在想到的瞬间萌生出无边无际的恨意。
    好像是上小学的时候,父亲回过一次家,说是升职了,跟了个好领导,以后攒了钱退伍,带她去城里生活。
    他回来了不到七天,之后,她麻木地送他远去。
    再后来,爷爷去世,她等到了顾振南。
    这个高大威严的男人,带来了她父亲去世的消息,说是他父亲将她托付给他照顾,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去城市里生活,从此以后都不回来了。
    她当然愿意。
    事实上,那种时候无论来个谁,她都会跟着走。
    穷困破落的地方,有谁愿意待?
    可她没想到,城市里的生活,给她带来欢喜雀跃的时候,也带来无穷压力。
    对当时的她来说,顾家,好像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精美坚固的瓷砖,高档黑亮的小汽车,纹理细腻的木地板,细密柔软的羊毛地毯,房间里精致奢华的公主床和梳妆台,甚至漂亮的书包、发卡、自动铅笔,这一切的一切,都像一个不切实际的美梦,让她在惊喜的同时,患得患失。
    顾振南不经常在,说是抚养她,却连收养手续也没有办,她没资格跟着他姓顾,一直叫兰盼,庸俗又土气的名字。
    最初上学的时候,成绩跟不上,老师同学都不怎么喜欢她,她越是孤僻,越是被欺负。受不了的时候,她和学校里几个男生打了一架,惊动了顾振南。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在家里委屈哭泣,说是同学嘲笑她,说她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种。
    顾振南带她上了户口,给她添了姓,又去学校里给她撑腰。
    她本来不想要兰盼这个名字了,尤其讨厌兰这个姓,有人说兰花清雅高洁,偏偏她就是不想要这样一看就能弄懂含义的姓名,可顾振南坚持不许换,她只得做罢。
    那以后,老师同学都对她艳羡又客气,可她早已看清他们的真面目,又怎么可能被那几个笑脸所打动?一心学习之外,内心封闭又孤僻。
    是顾景行,他解救了她,给了她平等和快乐。
    他是顾家长子,性格外向宽厚,从来不带有色眼镜看人,和这个圈子里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们两个人年龄相当,虽然不在同班,却一直同级念书,每次成绩单出来的时候,她都会去张贴栏数一数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一点靠近,都让她欢喜难耐。
    可她没想到,她这只是一场空虚的美梦。
    高二暑假开始的时候,顾景行在军区大院住了一段时间。
    有一天,他跟朋友出去聚餐,喝了一点红酒回来,躺在客卧里睡觉。她路过房间,发现空调温度低,便想要进去帮他调高一些,可是却鬼使神差地被他吸引。
    她趴在他床边,想要凑上去,吻一吻他嘴角抿起的弧度。
    那个吻尚未发生,她听见了顾老爷子的咳嗽声,那声音打断她所有旖旎幻想。
    再后来,一个多月后高三开学,老两口却执意要回安城居住,并且带走了正进入高三关键期的顾景行,说是为了给他们作伴。
    再后来,顾景行在那边交了女朋友。
    他放假回来,又意外地出了顾景琛的事情。
    顾景琛出事后心理不太正常,对他这个哥哥,恨到了骨子里。等他再知道了江宓的存在,愤怒一时间到达极致,也终于如她所愿,闹得兄弟反目,顾景行和江宓分了手。
    她以为,她有机会……
    可她没想到的是,不久后,老太太给她介绍了金晨。
    自此,她也终于明白了。
    无论她做的多好,都没有机会得到顾景行。因为老两口打心眼里觉得她匹配不上他们的长孙,先前执意去安城也罢,现在给她介绍男朋友也好,都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将她踢出顾家。
    换好鞋,顾兰盼走到客厅的时候,正好听见顾振南在打电话。
    “对,一百二十平左右,三室格局,采光好一些,要南北通透的户型……好,有合适的联系我。”
    一番客套寒暄后,他挂了电话。
    顾兰盼连忙道:“奶奶,爸。”
    葛玉洁笑笑,“怎么这么晚回来呀?公司里实习这么忙?”
    “今天出差去了趟安城。”
    “哦。”葛玉洁点点头,眼见她规规矩矩地站在那,想了想又问,“最近和金晨怎么样了呀?回来也不见你说。是不是工作太忙了?”
    顾兰盼抿抿唇,有些窘迫地笑着说:“挺好的。”
    “那就好。”葛玉洁一脸欣慰。
    能不欣慰吗?
    金晨的条件和顾景行比起来宛若云泥之别,也得亏她好意思,给自己介绍那么一个和孟家沾亲带故的医生,好像还是对她天大的恩赐。
    而那个金晨呢,换血液那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好,可见无能又窝囊。
    顾兰盼不无讽刺地想。
    顾振南收了手机就看见她站在那发呆,便主动说:“眼下你毕业了又交了男朋友,我也算对你爸有所交代。不过这公司距离咱们这还挺远,你来回开车都费时费事,我最近在让人给你看房,等你这工作稍微一稳定,我们过去看看房子,精装修,买一套家具搁段时间就可以住。”
    闻言,顾兰盼狠狠地愣了一下,半晌说不出话。
    顾振南端详着她神情,开口问:“你觉得怎么样?”
    他一生未婚,性子又沉闷,在当家长这方面,对这半路收养的孩子一直算不上亲热娇宠,可是该考虑该照顾的地方,也基本上方方面面无可挑剔,寻不出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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