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声音,含着一抹浓浓的无奈。
    老爷子耳背,收音机永远调在最大声,根本不影响他午睡。
    “香港?”
    两个字从唇齿间吐出,尾音微微卷起,含着一抹迷茫、不敢置信。
    女孩抬起漆黑清亮的眼眸,目光缓缓地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每一处摆设,最终,迟疑地,定在了床下不远处,欧式公主风的白色梳妆台上。
    好一会儿,机械地下床,一只脚勾了拖鞋,慢慢走近。
    镜子里映出一张花瓣般娇嫩美丽的脸。
    她下意识抬手摸上去,眼睛圆睁,粉润的唇微微张开,震惊到无以复加。
    因为睡觉而略显凌乱的柔软长发披在她肩上,给那张脸增添了几分梦幻般的美感,让人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她拿开手,微微低头,将纤细白净一只手翻来覆去地看……
    这是她的手。
    是她的家,1997年的家。
    这是1997年,长在安西军区大院,十七岁的许诺。
    “当!”
    一滴泪,打在了手心里。
    “卡!”
    男人粗犷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因为激动而险些无法自控的情绪。
    真是难得一见的天赋型演员……
    脑海里浮现过这一句惊叹,孙启元抬眸朝摄影师道:“可以了,这一条过。”
    简短的几个字,仿若天籁,甄明珠闭闭眼,长舒了一口气,极力压制着心里那一股子饱涨的情绪。
    刚才透过镜子看进去,恍惚间,她回到了06年的安城,她便和此刻的许诺一样,拥有仍旧美好而安稳的一切,意气风发的爸爸,以及,无忧无虑的生活。
    “明珠。”
    边上,孙启元的声音打断她思绪。
    甄明珠转过头去,“嗯。”
    “表现的很好。”
    一幕独角戏之后,孙启元对她的态度有了另一个飞跃,笑容满面地说:“接下来咱们往出走,摄影师跟拍。你不用看镜头,情绪调整一下,走出家门,咱们这一幕就完了。”
    “好。”
    甄明珠点点头。
    拍戏时看镜头是大忌,她当然知道了。
    等她披着长发踩着人字拖走出家门的时候,外面等着的一群人均是狠狠一愣。
    “什么情况?”
    “这么快?”
    “完了?”
    房间里重生醒来那一幕戏呢,据说很难通过。
    “场记,清一下场,咱们下来拍篮球场那一幕。周越准备。老五,给几个群演再讲一遍戏,等会争取一条过。”从门里出来的孙启元,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摄影组几个老师,则是一脸轻松愉快。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用了预计最短时间的三分之一,人家把里面几个镜头拍完了。
    很难让人相信啊,这是个新人。
    不过,等接下来一众人在拍摄范围之外围观的时候,却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传言里那种天赋型演员。
    圈子里演技被媒体各种夸的天赋型演员,统共也就那么十来个吧,九零后新生代里几乎没有。周越长得好,却因为是童星的缘故,外界评价更注重他的勤奋踏实,之后才是表演天赋。
    尤其这种不到二十岁直接上大荧屏的,完全是凤毛麟角。
    甄明珠这姑娘,身上自带气场。别说专注拍戏了,事实上,无论她出现在哪儿,出众的相貌气质都能让她轻而易举地成为众人目光追随的焦点。
    就这能力,一般人那还真是拿不走,学不来。
    一众人唏嘘长叹间,听见导演又一次大喊:“卡!”
    全场安静。
    周越抱着篮球看了过去。
    孙启元的目光瞥开他,朝篮环下几个男生道:“说让你们不要都看甄明珠,也没说让你们都不看啊。蓝衣服这个,等会你给我看出去,白衣服的捞你的球,红衣服的撩起衣服扇风都行,随意自然一点,篮球都没打过吗?平时怎么打就怎么打,注意了,不要回头看镜头!”
    “知道了导演!”
    整齐而利落的男声响起。
    孙启元看一眼周越,“辛苦了。跟着再来一遍。”
    “嗯。”
    周越一点头,隔着铁丝网和甄明珠对视。
    “action。”
    导演一声命令之后,他转身动了起来。
    二十左右的大男生,正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有一种微微躁动却青春洋溢的感觉,鬓角沾染的汗水都有一种别样的诱惑力。他在篮球上奔跑跃动,一手高举将篮球抛出去的时候,手臂上鼓起的肌肉在阳光下好像能发光。
    抬眸瞥出来,声音微微意外,怀着轻喘和熟稔的热乎劲儿:“不是说去午睡吗?”
    “卡!”
    “可以了,休息五分钟。”
    孙启元果断的一声,让一众人如释重负。
    *
    开拍的第一天,紧张却井然有序。
    收工时间比甄明珠预计得要早,五点刚过,她便和最先一群演员一起回酒店。
    “明珠你先前演过戏吗?”
    “我觉得你演技超好诶,都不像新人。”
    “你是影视学院的吗?”
    一整天下来,她莫名其妙地收获了不少赞美,被一群人簇拥着往出走。
    不过,这个取景点里演员不算多,因而和她一起往出走的这些人大多是剧组里比较年轻的工作人员,眼见她人漂亮性格好,既能给他们省事彼此间又没有竞争关系,都乐得多夸她几句。
    甄明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发完微信便笑着回答:“在古装剧里当过一个小配角。”
    “播过了吗?”
    甄明珠抿唇笑笑,“没呢。”
    “那是哪……”
    一个女孩话音未落,听见一道清冽男声传来,“明珠。”
    甄明珠一愣,下意识抬眸看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程砚宁问过她拍戏进度。她说是比预计快了一个多小时,估计能早点结束。不过考虑着回酒店洗个澡,因而她也就刚才才给他发了微信,哪曾想,一出来就碰上了。
    老军区门口这一会还比较繁华,五点多路上人多车多,他站在那,整条街道都沦落为背景画。
    “谁啊,你男朋友?”
    “这也太帅了吧。”
    “开拍第一天就来找你,看得真紧哈哈。”
    几道轻呼打趣之后,甄明珠脸都涨红了,纠正说:“就是朋友。”
    “好啦好啦,大家都懂。”
    一个女孩笑嘻嘻地说完,将她推了出去。
    甄明珠:“……”
    没想到程砚宁搞这种突然袭击,更没想到,他一出现便会引起误会,莫名地有点头皮发麻,她一手攥着包包的链条,抬步走过去,问:“你怎么这么早?”
    边上一起来的薛飞:“……”
    为什么每次都被忽略的这么彻底?
    就问个“你们”能咋?
    他正在心里默默吐槽呢,耳听一道自行车铃之后,程砚宁身子一倾,一手握了甄明珠手腕,将她扯到了人行道和车行道中间的台阶上,就差直接扯进自己怀里了。
    这一波操作落在正要过马路的剧组众人眼里,一下子坐实了他“男朋友”的身份。
    拎着化妆箱的一个女孩收回视线,感慨说:“我今天还觉得甄明珠和周越很配呢,结果下午人家男朋友就来了。这特么地也太帅了吧。”
    “气质和甄明珠超配有没有,而且感觉上比周越大点儿。”
    “对啊,哈哈,私底下都说那个是小公举,凭实力单身的直男癌晚期患者。”
    “噗——”
    一道喷笑声从她身侧传来。
    女孩下意识回头,对上周影帝阴云密布一张俊脸。
    尔后,人行道绿灯亮起。
    周影帝一手按低了黑色帽檐,一手插兜,走着模特步直接穿过了人流。
    一众人顿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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