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也不过萍水相逢,哪里就到了可以谈心的地步。她找到了靠山,还想找个知心哥哥。这不是野心,这是贪心。
    楚腰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会懂我。”
    远处寒鸦飞过,叫了两声,又吵闹又难听。
    “既然自己做下决定,就不要再奢想别人的理解了。”她觉得我懂她,无非是因为我做过夜总会的少爷,同样被人看不起过,她爬上了江暮的床,我爬上了席宗鹤的床。她觉得我俩是同病相怜的知音,是心有灵犀的姐妹,是可以互相诉说心里话的好闺蜜。
    可她错了,我与她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我从来不会寻求认同。说一千道一万,生活纵然逼迫了我,可做下这些决定的却仍然是我自己。我不需要别人懂我,别人也懂不了我。
    楚腰听了我的话,愣了许久,最终自嘲地笑了声:“好吧。”
    她一根烟抽完就要走,我在岸边又站了会儿,直到身子都冻僵了,才缩着脖子往回走。
    一进到片场,就见席宗鹤坐在休息椅上招手让我过去。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们要拍下一场,许是重新要布置灯光,他就空下来了。
    “抽烟啊。”我如实说。
    他皱了皱眉,不太开心:“你以后少抽点烟吧,我不喜欢你身上的烟味。”
    有那么个瞬间,我都要以为他是不是恢复了记忆。
    “可你自己也抽啊。”
    他剐了我一眼:“我明天就戒了。”
    我在他身边椅子上坐下,他突然往我怀里丢了个热水袋。我吓了一跳,捧着那只花俏的电热水袋不知所措。
    “你手指都冻红了,暖一下吧。”
    冰冷的手指被温热的热水袋迅速焐热,舒服地让人想要喟叹出声。
    戏服单薄,天又越来越冷,我怕席宗鹤的腿冻出毛病,特地让方晓敏准备了一个热水袋时常给他敷着。自上次雨天犯病,他大概是知道了厉害,听话的很,天天随身带着,都不用人提醒。
    我将手焐热了,趁周围没人注意,偷偷伸进他戏服下,按在了他大腿上。
    “你做什么?”他戏服袖摆宽大,一下盖上来,隔着布料按在我手上。
    “帮你揉揉。”我不顾他挣扎,在他戏服下按揉起来。
    他按不住我,有些急:“我又没有腿痛,你揉什么?快给我出去,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他到底是教养良好的大少爷,做不来这样出格的事。大庭广众的,我也不好太过分,摸了把他两腿间的事物,飞快缩回了手。
    他脸不知是恼的还是别的什么,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顾棠!”
    他这声有些大,引得好些人都看了过来。
    我不好意思地朝他们笑了笑,回头脸上保持着完美的笑容,嘴里却说起极端下流的骚话:“你硬了吗?”
    他闻言愣了愣,目光挑剔地打量我,忽地勾唇:“你以为你是什么绝世美人啊,摸一下就能让人硬的?”
    那唇角的弧度,带着几分不屑,又含着一些挑衅。
    我把热水袋还给他,压低声音道:“你只要摸一下我,我保证能硬给你看。”
    摸一下都不算是厉害了。以前他试过将我赤裸地绑在床上,蒙住眼睛,只是靠言语刺激便让我硬起来。
    他眯了眯眼,目光徒然幽深起来,嗓音也变得沙哑:“那你回去表演给我看吧。”
    别人看过来,定会以为我们在谈论什么了不得的正经事,其实就是在一本正经地调情而已。
    第26章
    1月的时候,席宗鹤的戏份也拍完离组了。我与他一同回到了我们居住的城市,只是下飞机后便分道扬镳,他走他的道接受粉丝迎接追捧,我走我的道躲避狗仔穷追猛打。
    桑青开着车来接我和雯雯,看他精神状态,最近我那事应该已经压下去了,不然他不能有闲情给自己化上这样完整的妆容。
    “后排有份合同是给你的,有档综艺节目特别指明了要你做常驻嘉宾,真是奇了怪了。”他说话的时候,假睫毛都要眨得飞起来。
    雯雯将合同从后面递给我,连着策划书一起。
    我将两份东西翻开看了看,假模假样同桑青开起玩笑:“虽然我现在是很凉,但你也稍微注意下言辞吧。请我怎么奇怪了?说不定他们是档夜总会歌舞秀呢?”
    雯雯在后座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被桑青透过后视镜结结实实瞪了眼:“笑什么笑,很好笑吗?”
    小姑娘立马缩着脖子收声,将怀里的背包更加搂紧了些,似乎想要以此抵御桑青的冷眼攻击。我回头冲她暗暗眨了眨眼,让她不要理会这恶霸的蛮横压迫。
    “什么歌舞秀,你看认真些,这是档乡村农家乐节目。几个固定嘉宾花费三个月时间经营一家农家乐,提供食宿,种田养鸡,接待各色明星素人。”桑青要不是这会儿在开车,估计恨不得把我的头按到合同上,“我了解了下,这节目相当财大气粗,无论是播放的卫视还是独播网络平台,都是数一数二的优质,你可要好好把握,不能错过了。只要综艺做得好,你就能咸鱼翻身。”
    我懒得纠正他用词,仔细将两份东西看起来。如桑青所说,的确是档财大气粗的综艺,只是这样好的一档节目为什么要找我?难道也需要我去给它操热度增加话题度吗?
    我实在好奇制作组请人的标准,但既然桑青看过了也说没问题,我总是相信他的。他跟我这么多年,一直尽心尽力为我,想要将我捧红,可惜我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浪费了他一身好本事。
    翻到签名页,我流畅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便又将合同递回给了雯雯。
    接着对桑请道:“送我去画室吧。”
    席宗鹤还有工作,不会这样快回衡岳山庄,我可以趁这段空闲去做些自己的事。
    到了画室楼下,桑青问要不要等我。我寻思着怎么也要一两个小时,就让他们先走。桑青想了想,说他先和雯雯回工作室,等我要用车了再打电话让雯雯来接我。我点了点头,挥别二人下了车。
    打开画室大门,油画颜料特有的难闻气味便扑面而来。我忙打开所有的窗户,以驱散这静止了两个月的沉闷空气。
    画室正中仍然树立着我画的那幅向日葵,我上次离开时已经将它画完,经过两个月的晾干,上面的颜料已经完全干透。
    灿烂的,金黄的向日葵,插在蓝色的玻璃花瓶里,被微风吹起的窗纱不经意勾住了一朵花盘,阳光漏进来,在桌上染出点点光斑。是我记忆中,他病房的一角。
    我用手抚了抚那层斑驳的颜料,的确不是怎么好的构图,无病呻吟的意境,还不如当初只画向日葵。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席宗鹤的生日近在眼前,要改也来不及了。
    将画从架子上取下,我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画框,工具一应摆齐,着手开始了装裱工作。
    可能我的确不适合干细致活,锤子锤了没两下,差点没把手指锤骨折。我甩着吃痛的手指,蹲在地上默默骂脏话。
    这年头做什么都不容易,想讨好金主,还要费尽心思自学油画和装裱。
    我瞧了眼被锤到的大拇指,一会儿功夫已经渗出了红血丝,过两天一定会发黑发紫。
    抽着凉气,忍着手指上隐隐的痛楚,我最终还是花了一个小时将画装裱完成。用油纸细心包好,看了眼时间,我给雯雯打了个电话,让她出发来接我。
    将油画抱到车上,雯雯好奇地回头来看:“棠哥,你终于画好了呀?这是要送给席先生的吗?”
    我折腾了大半年,他们送我来去,还要替我买材料,我要做什么总瞒不过他们。
    “给他的生日礼物。”我含笑拍了拍座椅上的油纸包,“希望他会喜欢。”
    雯雯斩钉截铁道:“你这么用心,他一定会喜欢的。要是有男人这样对我,我早就嫁了。”
    我望着窗外的风景,没有接话。
    你喜欢对方,他自然送什么你都视若珍宝;可你若是不喜欢对方,他做得再多也是负担,不仅不会感动,还会觉得很讨厌。感情是个磨人的小妖精,不能有一丝一毫勉强。不是我待你好,就一定会有回报的。
    回到衡岳山庄,我将油纸包好的画放在进门的地方,独自上到最顶层,进了阳光房。
    我靠坐在软垫上,静静望着远处夕阳在城市高楼间缓缓沉没,最终只留下一道金色的镀边。
    整栋房子都通了暖气,因此就算没了阳光,我也不觉寒冷。
    华灯初上的摩登城市与山上的我遥遥相对,中间隔着一大片茂密的黑黝森林。天暗下来了我才敢这样往下看,要是白天,看一眼都会觉得头晕。
    忽然,缠绕在阳光房四周的暖白色装饰灯以一定频率闪烁起来。
    “怎么不开灯?”
    我看向门口,席宗鹤一手按在开关上,外套都没脱下,站在那里拧眉看着我。
    “席先生……”因着旧日习惯,我脱口而出。
    他古怪看着我:“我一早就想问,为什么你总是叫我‘席先生’?在医院我醒来的时候你也这么叫我。”
    因为我只被允许这么叫你啊。
    我起身朝他走去,伸手抱住他的腰,腻歪着道:“这是我对你的爱称啊,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他不太理解我的情趣,睨了我一眼,转身下了楼。
    “我看到门口摆着一个油纸包,像是一幅画,你买的吗?”他脱下外套挽在肘间。
    我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下着楼梯:“我画的。”
    “你画的?”他突然停下步伐,回身看我,无比意外地向我确认。
    那模样,就像看到一只狗突然开口说了人话。
    我指着自己鼻子,一字一句,清晰地又说了遍:“对,我画的。”
    他收回目光继续往楼下走去,只是这次加快了步伐。
    我仍然不紧不慢赘在后面,下到最后一节台阶时,正好看到他从地上拿起那幅画,要将它的包装拆开。
    “画是我画的,但我也没说要送你,你怎么就拆上了?”我双手插兜,靠在楼梯扶手上。
    席宗鹤的手一顿,须臾后又毫不在意接上动作:“大不了我等会儿再给你包上,你总不至于连看都不舍得给我看一眼吧?”
    拆去包装,他将所有的灯打开,似乎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竟然还是油画?”他看了眼画,又看向我,“你要送给谁,为什么是向日葵?”
    他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走过去,摸着精美的画框道:“你的生日不是快到了吗?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就是……觉得向日葵好画才画的。”
    他可能一辈子都记不起来了,这五年间属于我和他的记忆,终会成为只有我一个人的回忆。
    “送我的?你有心了。”他瞧着挺喜欢我送的这份礼物,看了许久才放下,还说要找个显眼的地方挂起来。
    可能收了礼物,也想礼尚往来,他忽然问起了我的生日。
    说起这个,也是巧的没法再巧的一件事,简直就像老天爷的恶作剧。
    “和江暮同一天。”我叹口气道,“你以前都不允许我过生日,说糟心。”
    糟心是真,不过生日却也不怪席宗鹤,我本来就是不过生日的。连饭都吃不饱,生日对我这种人来说,就跟奢侈品一样。
    席宗鹤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哦……”
    我瞬间有些后悔,刚刚气氛那么好,我为什么要突然提起江暮那个烂人?好了,现在气氛都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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