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他暗骂一声,脚面摩擦着地板,使劲要把瓜子壳蹭掉。
    打开灯,王文围着室内走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散发这股气味的来源,客厅摆着两米不到的冰柜,他对冰柜下意识地厌烦和抵触,刚进出租屋的时候,过于关注双层床了,导致现在才看见冰柜——
    王文犹豫了一下,一把将上面的盖子掀开。
    冷冻的排骨和猪肉,一包挨着一包,他翻了下,大概有二十来包的样子。
    是之前租户留下来的吗?还能吃?
    王文露出嫌恶的神情,翻到最下面,果然看到一袋袋僵硬的碎肉。
    大概是猪肉,或者其他什么,也不知放了多久,散发着阵阵霉味。
    这种东西不处理,留着给新租户,故意膈应人吗?
    王文恶狠狠地踢了一下冰柜,破口大骂。
    他拎着碎肉袋子,气急败坏地跑下楼,沿街的路灯已经灭了,午夜的小区格外寂静幽森,大概是没过几天要过春节的缘故,对面小区的大门口挂了四个红灯笼,灯笼的红光影影绰绰,照射在王文的脊背上,将影子拉得细长扭曲。
    王文把碎肉扔进垃圾桶,转身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高挑女孩,在斜对面的小巷走着,她背对着王文,红色的灯光将校服照得如滴血一般,女孩走得很慢,一扭一扭,像是在学猫步。
    大概是高中生。
    王文暗自嘀咕,大城市的女学生就是开放,半夜三更还敢在外面乱逛。
    思及此,他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当然,不是起什么瞎心思,这是新建的小区,方便快捷的同时,也安插了不少摄像头,就是想看看,私生活混论的女学生,长什么样。
    很快,王文便追上了,离近了打量,发现女孩的裤子管卷上去一小结,露出纤细的脚踝,他哼笑,这不是几年前学生喜欢的打扮吗?原来现在还流行着啊。
    他吹着口哨,假意急着回家,大跨步地与女孩擦肩而过——
    一张青紫灰白的脸映入眼帘,眼睛是黑糊糊的空洞,没有眼珠,眼角留下一条血泪,似乎注意到王文的视线,便咯吱咯吱地转头,面朝着他,牵起嘴角,勾勒出奇异古怪的笑容。
    冬天的风,吹到衣领里,是渗透骨子的寒冷。
    “叔叔,健身游泳了解一下。”
    女孩清脆明亮的嗓音传入耳畔,仿佛打破宁静湖面的一粒水滴。
    王文寒毛直竖,双腿虚软,一时间,竟连后退都不会了。
    “叔叔,健身游泳了解一下——”
    女孩的身形佝偻起来,手臂像骨折了一般不自然地弯曲,体态狰狞地朝他抓去。
    “别过来——”王文呆滞了一霎,总算恢复知觉,连滚带爬地往家里仓皇而逃。
    他慌不择路,朝小区门口跑去,等身后没了声音,才敢转头望去。
    “嘻嘻嘻。”
    誰知道女孩竟沿路追赶者,没发出一点声响,像一只轻盈的猫,扭曲而诡异,四肢灵活地追赶过来,月光把她鲜血淋漓的脸庞照射得更加骇人。
    王文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炸了开来,大脑嗡嗡作响,一分钟都不敢多停留,等疲惫不堪,双腿再无法动弹时,女孩已经不在了,他摸了一把后背,棉袄渗透了汗液,跟淋了场雨似的。
    他扶着墙壁直喘气,过了半响,等恢复得差不多了,才蹒跚地往家里走。
    出租房配置了空调,王文脱下羽绒服,打开暖气,他盘算着先洗个澡,再继续睡觉。
    氤氲的雾气弥漫在浴室里,王文搓着肩膀,这里被女孩碰过,上面还留着青黑的印子,他皱了皱眉,心中未免困惑,她的力气有那么大吗?
    王文虽纳闷,也想不出什么,关了淋浴器,发现屋里明明开了暖气,却依然冷若寒霜,实在受不了这股阴冷,他急急忙忙套上衣服,想赶紧钻进被子里,身体却突然顿住了。
    雾气将镜子蒸得模糊,但隐约感觉里面似乎倒映着两个人,他心中一突,壮着胆子,颤抖着伸手抹去镜子上的雾气,另一个突然消失了——
    王文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镜子里的确没有第二个人,但映射出来的自己,却露出了一抹完全不属于自己的笑容,阴狠,歹毒,森冷,王文看得浑身颤栗,不顾外面浴室外的空气寒冷,满头大汗地跑了出去。
    ——怎么回事?
    王文躲进被子里,不停发抖,现在他没有心情再去讨伐房东空调是好是坏的问题,一心盼望白天快点降临,好让他从诡异的小区里逃脱——
    他不敢睡着,大脑却混沌一片。
    渐渐的,王文在这间崭新的出租房内闭上了眼睛。
    他睡着了,腐臭味沿着流淌的空气再次钻进了鼻腔——
    王文实在太累了,这回似乎连浓郁的腐臭味都没能将他熏醒。
    等他一觉睡醒,已经日上三竿,充裕的阳光透过窗户倾洒在被褥上,王文松了口气,紧接着,便被房间里布满的腐臭味熏得干呕起来。
    “干!”暴躁地踹向床脚,王文围着房子打转。
    到底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
    在哪里?在哪里!
    他焦躁不安地走了几圈,毫无线索,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冰柜。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王文咽了口唾沫,上前两步,手一使劲,再次打开冰柜。
    他粗暴地翻找着,像是一头正在觅食的猛兽。
    一袋袋腐烂的碎肉出现在眼前。
    王文的身体僵硬的仿佛一块生锈的铁柱,手紧紧锢着,几乎要把袋子里的碎肉捏烂。
    这几包都是昨天晚上扔进垃圾桶的,今天怎么还会出现在冰柜里?
    袋子里昨天还凝固在一起的血水,今天竟然融化了,黏黏糊糊,宛若一条蠕动的蛆虫,在皮肤上攀爬。
    第140章
    回到甘阳市,小盐巴并不宽敞的出租房住上了一人二鬼,白盼早知道自己会离开,故答应潘十二一同前往青玉雪山,就是在为不久之后回地府做打算。
    他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要人照顾呀。
    小盐巴摸着自己的肚皮,好像也没凸出,但是腰酸背痛不舒服滴很,他想起以前村里的孕妇,挺着大肚子还干农活呢,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顾清岚是恶鬼,煞气深重,经过百年封印,记忆有些不连贯,甚至还不适应外界的生活,对一切都很陌生,但依然对潘十二保持极强的占有欲极强,估计是从前一直刻入骨子里的,下意识地举动。
    潘十二有自己的肉身,地府赠予用来迷惑贪婪的凡人,毕竟不是谁都能看见鬼,绝大多数都没有阴阳眼,要是没有肉身,便没办法买古钱了。
    顾清岚下意识黏着他,平时倒还好,就是洗澡的时候,正面冲撞了好几次,饶是潘十二这种厚脸皮,赤身裸体站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也会手足无措,面红耳赤的。
    顾清岚本身就是一头沉默的野狼,坦然露骨的眼神从不稍加掩饰,潘十二捂住关键部位,有点恼怒,面对他的逼近又毫无办法。
    几天下来,被治得服服帖帖,连油嘴滑舌的性子都收敛不少。
    家里两只鬼,进进出出没有了约束,小盐巴决定和他们约法三章,一定要敲门才能进卧室,不然一回头,就能看见阴森充满怨气的脸庞,一没注意,吓破胆也就算了,隔天,潘十二又得找他哭诉哩——
    自从住在斜对面的老阿婆死了,附近的居民对这间房起了畏惧之心,谣传里面是凶宅,租进去的人都得精神混乱,死于暴毙,久而久之,便没有人租了,不过等小盐巴从清玉雪山回来,发现老阿婆的那间屋子旧家具摆得楼道里到处都是,听说有个年轻男人在一个月前,也就是他们刚刚出发去雪山的头天,买下了这套房。
    接下来便是装修打扫,完工得很快,后来陆陆续续有租客搬了进来。
    小盐巴也没太注意,但时间久了,觉得他们好像在搞群租。
    第一天搬进来的是一对母女,穿着朴素破旧,女孩扎着两根土兮兮的马尾辫,脚底踩着用草编制的鞋子,脚趾头是黑色的,也不知道被泥巴沾的还是本身就那么黑,小盐巴估计她们跟自己一样,是从偏远的乡下进城的,连草鞋都是跟曾经的自己一个款式。
    ——好像比他还要旧一些。
    下午进去的是一个青年男人,三十出头的样子,其貌不扬,没什么特色,眼睛是狭小的三角眼,给人一种吊儿郎当,又猥琐的感觉,他匆匆拉着行李箱进去了,顺便带上了门,后面一整天都没出来过。
    到了半夜,小盐巴被尖叫和呼救的声音吵醒。
    他揉了揉眼睛,等真正清醒过来,那声音又消失了。
    以为自己幻听,小盐巴刚要重新躺下,便听到一阵阵敲门声。
    非常的轻,但在寂静的午夜却不容忽视。
    起先,他是不想理的,可敲门声异常执着,整整持续了一刻钟。
    小盐巴打着哈欠从猫眼里张望,楼道里的灯亮了,一张年轻女孩的脸,大概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校服,应该还是高中生,气色不太好,有点暗黄,嘴唇有些发紫。
    “有事吗?”小盐巴隔着门问。
    女孩的声音轻飘飘的,恰当好处的传到耳畔里:“请问有餐巾纸吗,我流血了……”
    小盐巴看她的脸色,的确有股失血过多贫血的感觉,便慢吞吞跑回卧室,找了包餐巾纸给她,女孩接过餐巾纸,虚弱地冲他笑笑,礼貌道:“谢谢你。”
    然后悠悠朝着他对面走去。
    哪里受伤了呀……小盐巴还纳闷呢,渐渐的,他看到女孩蓝色校裤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染开红色的血迹,似乎还在逐渐扩大——
    原来是来大姨妈了。
    小盐巴舒了口气,白盼不在,潘十二累滴很,早早睡下了,他还以为又碰到恶鬼了。
    年轻女孩托着行李箱,很快走近了斜对面的租房,看来也是里面的租客。
    第二天,新租客的入住还未停止,这次进来的是一家三口,家庭和睦,夫妻俩牵着一个八岁的小男孩,男孩手里捧着肉包子,边吃边露出享受的神情,他的声音又脆又亮,整个楼道内都回荡着:“爸爸做的肉包子最好吃了!”
    母亲温柔慈爱地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喜欢就多吃点。”
    群租吵吵闹闹的,影响邻居生活,不太好哩。
    小盐巴叹了口气,发现那间群租房已经挂上了门牌号,殷红色,写着402。
    第141章
    红色的门牌号,仿佛流淌着的血渍,刺得眼睛发疼。
    小盐巴看了一眼便觉得难受,移开了视线。
    他提着菜篮,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今天烧糖醋排骨。
    快走到小菜场的时候,遇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手里拎着古老的公文包,像是很久了,上面渡了一层灰,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洗,男人拿着一张纸片,四处张望。
    他似乎身体不太好,病态虚弱,面如白纸,在充裕的阳光下,都快反光了,看见小盐巴从小区内经过,喜形于色:“请问——”
    小盐巴探出脑袋,接过他递来的纸片,纸片泛了黄,像是有些年月了。
    “上面的地址怎么走?”
    现在很少有拿地址问路的人,一般都用手机,手机上有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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