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队。”
    阎直捡起陷在泥里的耳麦在手上磕了两下,戴到耳朵上的时候听到由模糊到清晰的电流跳动声,它们由一些虚浮而不好掌控的电子颗粒逐渐拼凑成完整的声线,阎直试着说了句,“廖队……我还活着。”
    “阎直?”卢坦也听到了那穿透耳麦的声音,廖海那边非常嘈杂,枪声人声混战作一团,他在那种情况下的嗓门也自动放大了,“他妈的,还活着就赶紧给老子过来!”
    说好了视如己出的战友情谊呢,妈蛋。阎直在心里嘀咕。
    “这边儿!”廖海顿了一顿,声音几乎被爆炸声淹没了,阎直忍不住离耳机远了点,对方在奔跑中粗重的喘息,“我们刚上高架桥就他妈被包围了!操……这玩意儿!你要是来了就从涵洞下面绕到休息站背后,从那个土坡上下来……快顶不住了!”
    “好,我知道了。”
    阎直暂时关上耳机,抬头望向卢坦,继续他正打算说的话,“霍间跟着飞机去桥那边打通路的,因为那边的情况暂时没法确定,等这边吊桥放下来就能见到他。”
    回到刚才的话题上,他有点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咱们又得逃了,是吗?”
    “嗯。”卢坦摸着下巴上短短的一点胡茬,“具体的还得见机行事,都做好准备吧,保存体力尽量别受什么伤。”
    “那你现在?”
    “我当然跟你一起去啊。”卢坦对着远处可见的硝烟说,“到时候肯定是我开车,得提前去看看高架桥有几条路可走。”
    阎直点点头,两人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装备,顺便沿路捡了几个先烈遗落的枪,朝廖海他们所在的方向赶去。
    涵洞上方的那条高速公路连接着他们之前来的路,有一条分岔道被堵死,现在走的这条想要到达高架桥需要转一百八十度的弯,被这个弯道圈出的地域建成了让行驶车辆停靠的休息站,左侧是加油站右侧是旅馆,中间是一片四四方方的停车场,老远就飘来刺鼻的汽油味。
    几个人影在空地上漫无目的的晃动着,或者三两个分食着一具爬满蛆虫的尸体,把腐烂肿胀的肉块往嘴里塞,扯出血淋淋的内脏就堆放在一边。阎直只看了一眼就决定绕着走了。
    他们顺着涵洞旁边通向高架桥的草坡爬到桥上,撞上了几具眼熟的尸体都是和他们在安置点有过一面之缘或见过几面的队友,尸体还是新鲜的,处于刚刚死亡而不是感染的状态,说明在这不远处有丧尸出没。虽说非亲非故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阎直还是停住脚步礼节性的默念一句祷告词。未来不可预知,死亡无法阻止,而他们只能前进。
    “看那里。”
    高处风声猎猎,阴沉的凉气直顺着耳朵往里灌,阎直看着卢坦手指的方向,一辆反倒的卡车后箱旁边蹲着几个正在进食的丧尸,躺在地上被开膛破肚的那位,身上的制服和他们一模一样。
    他们举起的枪又放下。尽管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是给同伴报仇的冲动,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过多浪费子弹,能躲则躲减少正面冲突,趁丧尸们没注意到这边,卢坦和阎直踩着公路旁的钢架绕了过去,踩着高速路旁边随处可见的巨大荧光广告牌,来到了休息站超市的房顶上。
    这一段路难得通畅,除了一个在楼梯上徘徊的丧尸发现了他们,冲过来之前就被卢坦开枪打死,朝后栽倒脑浆流了一地。他没来由的怀念起了在路上的日子,虽然那时一样迷茫,没有先进的武器和可做荫蔽的房屋,每天都差点死去,每天都险险活着。
    他宁愿继续那场玩儿命的旅行,走过一个一个杳无人烟的城市,去他的拯救世界拯救全人类。
    “就快到了……过了这条河。”
    他们在旅馆一侧找到了通向停车场和院子的台阶,楼后面穿过竹林子往下是一条窄窄的小河,自西向东通向外面高架桥上的主河道,正对面就是通向桥的公路,阎直以为最便利的途径是直接穿过小河爬上土坡,省得从南边的弯道再兜一圈。
    穿过半人高的蒿草,脚下的土地也越来越松软,他们远远的就看到河里飘着不少浮尸,下游的河水不比上游那么干净,水波泛着浑浊的灰绿色,不知道水下还藏着什么东西,但这是他们的必经之路,走一条直线应该并不困难。
    卢坦没怎么想就跳进了齐胸的水中,大半截身子顿时又湿又冷,被湍急的河水冲得摇摇欲倒,听见身后的阎直说,“我们离远一点……有一个摔倒了另一个人可以扶。这里的水比较深,根据沉积作用,中间的河床会稍高一点,步子迈大点,脚底别踩实,不然会陷进沙子里。”
    “好。”
    所以卢坦始终坚定的认为跟阎直一起行动是最靠谱的。他总能靠到你最容易忽略的边边角角。
    迈开的腿在河水里搅动,浑得水里什么都看不着,碰到了坚硬的障碍物就勉强抬起脚,偶尔一下子还跨不过去,或许是被遗弃在河里的大型垃圾,也或许是尸体。
    卢坦让自己的联想生生刺了一下,刚想扭头看看阎直,却发现脚边的水剧烈的动荡了一下。
    “小心!”
    阎直来不及拔刀,卢坦就被从水里冒出来的丧尸扑倒了。
    溅起的水花拍打在阎直脸上让他有那么一会儿没睁开眼,再睁开的时候就见卢坦的手挣扎着从水里伸出来,水本来不深,可他被死死的纠缠住了,水面上鼓起大片的白色泡沫。
    阎直喊了声,“卢坦!”
    对方根本没有余地回答,当务之急不是杀死丧尸而是让卢坦能够呼吸,他只停了两秒钟,猛地冲过去生生把那个丧尸从水里拔了出来,连带着被掐着脖子的卢坦一起;他呛了好几口水,咳得鼻涕眼泪一大把,而站起来爬起来第一眼就看到阎直落了水,水面翻腾了几下就浮起一片殷殷的血红。
    卢坦的脸一下子就白得跟石灰一样。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河底的湿泥,衣服和头发上的脏水都甩出去,一头扑进水里去捞阎直,他喊不出声来,他怕捞出来的已经是尸体。
    “阎直、阎直!”
    一具尸体浮了上来,周身是颜色越来越浓郁的血,它们被河水冲到了卢坦身边,染红了他的衣裤和手指,他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嗓子里像堵了一把沙子,直到看见年轻人从水里站起来。
    “吓死我了。”
    他湿透的头发狼狈不堪的贴在脸上和颈侧,还在往外吐水,脚下差点站不稳被卢坦扳过身子,拍着他的后背一直到他呼吸恢复正常,脸上冒出长期憋气造成的酡红色,气息微弱:“我没事儿,快走。”
    卢坦没松手,两人就这么互相搀扶着爬上岸,在草地上瘫坐着,额头上的水都被晒干了。
    原来天空有了放晴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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