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坐在水色幽蓝的水箱顶上,一截雪白的小腿百无聊赖的泡在水里,他对于寒冷的感觉似乎并没有那么强烈,他后突兀的肩胛骨支撑起后背舒展而硬朗的轮廓,下巴还在不停的往下滴水,他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有朝一日剑在手。”
    霍间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他想听更重要的东西,偏偏这个似乎是把脑子泡坏了的帅哥非要跟他作对。
    哦,这才是他俩相对于“和睦共处”之外正常的交往方式,三句话不合分分钟开打,像这样没有一点儿火药味的促膝长谈,应该是他们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为什么只有我被泡在水里。”
    成野的咳嗽声有些难以察觉的虚弱,他用力清了清嗓子,以一种把酒言欢的豪情,把霍间递过来的半瓶葡萄糖灌了下去,突发奇想的补充了一句,“这是什么?”
    “最后的晚餐。”霍间平静如老僧入定。
    “hlyshit。”成野扶住了额头。
    于是又是一阵暗潮汹涌的沉默。他们总算接受了眼下的处境,哪怕花了些煎熬的时间,霍间回忆着他们之前遇见过无数次的有惊无险,而这是唯一的一次跟“人”交锋,竟还觉得困惑而无从下手。
    作为一个迄今为止的人生都在用拳脚来解决问题的单细胞少年,霍间对这种明争暗斗的事情非常不擅长,想控制他们也好想摧毁他们也好,大大方方站出来撕个痛快,千里追凶算是个什么鬼剧情。
    果然啊。他迟钝的哼了声,与人斗,其乐无穷。
    成野把瓶子甩到一个正在敲打水箱的丧尸头上,慢条斯理的开口,“我曾经试图逃跑过。”
    霍间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但是被他们捉回来了。”
    他伸手比划着自己身上零星的针眼,有些还在微微往外渗出血丝,他就在融化开来的水渍上满不在乎的抹了一把,“你,醒过来之前发生的事儿,都还记得吗。”
    霍间翻着眼睛看了看头上的仓库顶棚,虬曲盘旋的黑色管道和天花板上因为潮湿而凝聚起来的水珠,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上方孤零零的回荡,“停在我们被抓的那时候。”
    “那之后的事情我还记得一些,大概是麻醉剂消退的比较早。”
    他为了进入一种“忆往昔峥嵘”的沧桑状态,摸了摸下巴上子虚乌有的胡茬,“我是在一次检查身体的过程中清醒的,当时周围有很多医生所以我没有出声,我也不清楚他们想要做什么,比起动手术感觉更像是……研究?虽然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大毛病,也没表现出什么显着的与众不同。”
    “有啊。”霍间面无表情的指了指他的脸,“帅到没朋友。”
    “之后他们发现我醒了,似乎想给我加大麻醉剂的药量,我就是那时候趁乱跑出来的,我发现我们现在处在地底十米以下的地方……别看我,我没骗你,我的房间里有个温度计,从白天到夜晚室温都没有变化,永远是是20。012度,除非它坏了。”
    清醒后的成野用最快的速度接受了自己的世界天翻地覆的变故。
    明明之前还走少儿不宜的暴力路线,一睁眼就变成了任人宰割的小白鼠,比起追逐真相还是先逃跑比较重要,不过他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从一开始就习惯单独行动,所谓的孤立无援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用手上悄悄拆下来的绷带勒昏了照顾他的护士,他顺利地从独立病房里溜了出来,躲过了好几个怪模怪样的医生,找不到他的刀让他有些难以避免的不安全感,在他的行为准则里头脑和武器是缺一不可的,而事实也很快验证了他的担忧,他被抓回来了。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和这些人沟通,“不告诉我你们在做什么的话,只要我没死,有你们死的那天。”
    这是十分具有成野风格的威胁。结果他们这次下了狠手,他只能说自己在注射了某种接近毒药的麻醉剂,整个人进入一种假死状态,他不敢想象整个过程中他一直呆在水里,甚至是在霍间叫他的时候才有了呼吸的冲动,用他自己的通俗语言来解释,这群人似乎在研究怎么样搞死他。
    “这太心塞了。”成野严肃的说,“当成美人鱼我也就忍了,被人吻醒的不是白雪公主吗。”
    霍间立刻用一种非常恶心的表情看着他,好像亲身经历了一次把人吻醒的过程似的。
    “你有没有遭受什么惨无人道的对待啊,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成野问。
    “我没有,我醒了之后坐电梯下了一层楼找到池麟,发现他失忆了,变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学龄前儿童。”
    成野惊为天人。
    “然后我现在把他弄丢了。”霍间郁卒的捂住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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