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行这才收回长腿,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别忘了把垃圾收走,周一见。”
    话毕,他握着晚晚的手腕,带她走下台阶,头也不回。
    白婷婷握着胸口,对着花坛再次狂呕。
    呕吐的间隙,她侧头锁定陆知行与晚晚的背影,心中恨意加深。
    *
    等陆知行与晚晚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院中停着陆振川的常用车,的确,这个时间,他是该回来吃饭了。
    二人回来,在门口换过拖鞋,路过一楼客厅时,前后跟正在看电视的陆振川打了个招呼。
    “爸,您回来了。”
    “叔叔回来了。”
    见陆振川没什么话,两个人都准备上楼。
    才刚迈上两个台阶,就听陆振川道:“知行,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陆知行步伐一顿,他回头看了身后的晚晚一眼,她被自己的影子笼罩,在黑暗中,唯有她那双眼眸明亮如星。
    “你先上去吧。”他说。
    他与她擦肩而过,向沙发那里走去。
    这是他待了十七年的家,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晚晚的地方。
    他站在陆振川手边两米开外,看了眼电视屏幕上的内容,放的是《亮剑》。
    “爸,什么事?”
    陆振川的视线从电视上移开,落在他唯一的儿子身上:“知行,你是陆家唯一的儿子,所以有时候,爸爸不得不严格要求你。”
    “……是。”这些老生常谈,陆知行已经听得耳朵出茧子。
    “但其实,这么多年过来,你打架出事,爸爸赔钱;你上学不听话,爸爸去学校挨骂;你飙车报废几辆,爸爸都可以再买,这都是小事。”
    陆知行隐隐觉得哪里不妙,可他又说不出来。
    陆振川继续道:“我不求你有多么优秀,但起码,我希望你做一个品行端正的人。你出生时,我为你取名知行,正是盼望你能做到知行合一,保持良善。”
    他掏出手机,点了两下,把手机放到茶几上。
    寂静的四层洋楼,外放喇叭传出一段熟悉的对话——
    “陆知行,你不要太过分!”
    “你家认得我家又怎样,你爸算什么东西?”
    录音戛然而止,陆知行瞳孔微缩,他突然回想起当时白婷婷的细微动作,他只当她是害怕所为,并没有想到这一层。
    陆知行气血上涌,忍不住低骂出声:“操。”
    陆振川声音仍然平静,可这时听来,怎么都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我们陆家是家大业大,但,这不是你陆知行嚣张妄为的资本。陆家的每一分钱,都是你的长辈亲手赚来的,都跟你没有丝毫关系。你有什么资格拿家里的钱挥霍,拿陆家在外张扬生事,看不起别人?”
    “你骂人家算什么东西,那我问问你,陆知行,您是什么东西?”
    “你今天能问出这种话来,改天是不是还要问问我,我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跟你陆大少爷讲话?”
    “陆知行,我问你,是谁给你的胆量,在外面仗势欺人?”
    陆知行此刻被白婷婷气得要疯,牙根咬了又咬,陆知行仍旧腰身挺直:“我没有。”
    “你没有?好一个你没有。”
    陆振川的胸口上下起伏,他低头,四处寻摸,看到茶几上盛着水的杯子,当场砸了过去。
    “录音摆在这里,你还敢撒谎是吗!”
    那水杯远远砸来,不待陆知行躲远,忽然有一道白色身影扑过来,直直扑在他面前。
    陆知行猝不及防被人抱住,下一秒,只闻玻璃杯碎裂的声音,以及一道熟悉的闷哼。
    陆知行低下头,水杯的水顺着面前的黑色秀发向下淌,怀中人抬起头,无色水珠滑过清丽面庞,浓密睫毛上也挂有水痕。
    离得这么近,方才发觉她比远看更有冲击力一些。
    她不是寒冬腊月的白梅凛冽,她是三月桃花,芳菲娇艳。
    陆知行抱着怀中人,胸腔那颗心脏不知是因为她突然的冲撞,亦或是与她紧密相贴。
    再或者,是她不知何时出现,替他挨下她本不该承受的疼痛,总之,它的跳动是前所未有的剧烈。
    陆知行觉得喉头很酸涩,他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却压不住那颗破茧而出的念头。
    也许这个念头已经种了许久,直到这一刻,才彻底钻出土壤,在他心间发芽。
    他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他全部缴械投降。
    陆知行的心像被人生生揪着,他忙用手按住她的后脑,也不介意她的头发是不是还湿着——他明明最讨厌别人身上的湿腻。
    他哑着嗓子问她:“晚晚,疼么?”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陆娇娇达成真香成就√,今后他将从陆娇娇改名为陆香香,让我们恭喜他!
    第26章 真香进度 26%
    陆知行说让晚晚上去, 其实她并没有上去。
    就像那天在考场里那样, 她心里总有不安的预感, 这预感使她定在原地, 一直偷听他们父子间的对话。
    在看到陆振川的动作时, 晚晚来不及思考,她的身体已经先于想法,直直冲了上去。
    她不想再看陆知行被自己牵连。
    玻璃杯的力道很大, 砸在她的后脑,她听见脑中嗡了一声, 眼前登时一黑。
    原本清明的意识一下变得混沌,晚晚咬住舌尖,强撑着抬起头, 去看陆知行。
    疼么?
    晚晚想说不疼,她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睫毛如蝴蝶振翅般,缓缓眨了眨,她深深望了陆知行一眼, 绽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然后,晚晚眼睛一翻, 彻底瘫软在陆知行的怀里。
    *
    再睁开眼, 是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
    头顶白炽灯耀目,晚晚抬起手臂遮挡光线,眯眼四处望了望,白色的墙, 白色的桌,白色的空调,入目全是白色。
    她动了动,准备坐起身,手撑在床上,想要用力,脑后却隐隐发疼。
    晚晚伸手去碰,这才发觉自己脑袋上好像缠了一圈白色纱布,还有药味。
    “嘶……”
    晚晚倒吸口冷气,这极轻的一声,却惊醒了在床边陪床的陆知行。
    他本枕着手臂趴在床边,闻声“腾”一下坐直身体,眼里的光因为看到她一点点变亮,陆知行笑了起来:“你醒了?”
    “嗯。”晚晚轻轻枕回枕头上,看着陆知行,问,“陆叔叔没有再骂你吧?”
    她的脸色失了些许红润,染上一层病色,人看着也变得虚弱。
    唯那双眼睛,依旧璀璨如星。
    却没想到,这样的她,在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关心的竟是他有没有挨骂。
    陆知行想,他以前怎么会觉得她聪明的?这分明是个小傻子。
    他的语气不由放柔:“没有,你昏了之后,他就赶紧让司机送你到医院。”
    黑色发间的白纱布那么刺眼,她来到b城后,唯一一次受伤却是因为自己。
    他的内心无比自责,手肘撑在床上,身子前倾,与晚晚的距离更近了几分。
    他说:“木晚晚。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不要冲上来了。”
    晚晚抬眸浅笑:“那我应该一起动手,是么?”
    陆知行被她一噎,有再多的话都咽进了喉咙里。
    想了半天,陆知行憋出一句:“我宁可你一起动手。”
    晚晚说:“好,我记住了。”
    “……”陆知行又气又笑:“你还真不客气。”
    晚晚下巴微收,眼眸垂下,看着白色的被子:“如果我当时早点发现,你就不会被骂,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错。”
    陆知行想说不是,你不必揽到自己身上,正酝酿着开口,病房门突然被敲响。
    是陆振川。
    陆知行看到他,当即从椅子上站起来,陆家家规严谨,有再多不愉快,晚辈见到始终要站起来问好。
    因此,陆知行低下头,没什么感情地道:“爸,您来了。”
    陆振川颔首,绕过病床,走到椅子这儿来,撑着膝盖坐下。
    陆知行站在他后面,不自在地看向窗外,轻蹙的眉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绪。
    晚晚跟陆振川打过招呼,侧头对陆知行说:“我饿了。”
    陆知行神情一凛,问:“想吃什么?”
    晚晚说:“想吃热汤馄饨,虾腰馅儿的。”
    陆知行点头:“我马上回来。”话毕,又对一旁的陆振川汇报:“我去给晚晚买馄饨。”
    得到陆振川点头应允,他才出门。
    待到陆知行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晚晚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陆振川:“陆叔叔。”
    陆振川点头:“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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